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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梁上的人家

2015-04-06 20:44 作者:书剑飘零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山梁上的人家

文/书剑飘零

槽梁在海拔两三千米的大山上,联系山上山下的只有一条蜿蜒小道。小道的尽头有一门

楼,砖石混合结构,下为桥洞上为阁楼。房顶上长满蒿草,檐下有一破匾上书“槽梁”。村中有四五十户人家,三五百口人,土地近千亩。过去人们选择村落,首先要有山有水有地,还要看风水:山形如何,地势如何。其次是安全,过去兵荒马乱,土匪出没无常,选址大都在易守难攻的地方。旧街的一些村子,荒着平坦的河川不住,都住在海拔很高的山上。这一代就有槽碌槽梁,大小水牛山,不可胜数。槽碌槽梁相距不过二里,站在山上,一揽众山小。正是隆时节,天空阴雾,终日不晴。花纷纷扬扬往下倒似的,大雪封山了。

五谷杂粮都碾扬晒装都放进窑顶的囤里,田地里都堆上了大丘小丘的粪堆。街上没有人影,没有声音。忙碌了一秋的人们,疲倦地在烧得滚烫的土炕上发出震天响的鼾声和屁声。这样天气甚也不能干,反倒希望黑了不要明,下雪不要晴。婆姨汉汉们盘恒一处,消耗了精力,汗津津的肉体在磨得黝黑发亮的四六大席上,发出一种浓浓的骚味。婆姨也不看男人的眉高眼低烧锅做饭,直到约莫日上三竿,才懒懒散散端着尿盆一扭一摆的出门。

虽不出工嘴还是要张得,接着便操弄一日三餐。山里人吃面食,尤其爱吃酸菜抿圪豆,开胃耐饥,打一天不吃也不行。这酸菜抿圪豆,后来还走进山城最大的泉香酒家,吃罢山珍海味,最后一道压轴饭,就是酸菜抿圪豆。山里人吃饭还好扎堆,在自家吃不下那碗饭,且要端上比头大的海碗,到村中唯一的石板街上去吃。村中就这一条街,祠堂庙宇戏台村委供销社等都在这一条街上。村民或蹲或站,头埋在海碗里,边吃边说,从国家大事说道村里小事。村干部有什么事要传达,也不用高音喇叭着急,饭场上就传达了。吃罢,把碗添得比狗舔了还干净。婆姨们爱窜门,三五成群凑在村中爱红火的人家,火炕烧得滚热,炕上铺一小被,一进门就脱鞋上炕,这是最高待遇,跟城里人进门坐沙发一样。婆姨们脚伸在被窝里,屁股下热腾腾的,手里飞针走线,打毛衣纳鞋底,或免起裤腿露出白森森的大腿“噌噌”的搓麻绳。山里女人的腿白得哟,没见过天日似的。口里唾沫四溅,东加长西家短,说到兴处,恰如石子投进老鸦窝里,爆发出一片“嘠嘠”的声响。虽然生长在这山高皇帝远,天地人三不管的深山老林,她们还看不惯城里人的做派:男男女女光着屁股在一个池子里洗澡(游泳),成何体统。人都住在鸽子笼一样的高楼上,厨房挨着茅房,公公在外头吃喝,媳妇在里头作踏。邻居老死不相往来,在农村邻村上下,连他八辈祖宗姓甚名谁,都知道。城市有甚好哩,不就是楼房高点,人多点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汉子们也不愿去城里的。他们去城里总要赶上自家的骡子车。称上三斤油条,他吃一斤牲口吃二斤。下了,把雨衣给骡子披上,自个淋着。常引来城里人怪异的目光及围观。二则口音太重,咬字不清,吃叫次,一个叫一乖,苹果叫成“屁股”常出笑话,山里人到旧街镇买苹果:“给咱称上二斤屁股,”营业员说:“流氓”山里人说:“六毛?”“不要脸”

“不要钱,我都要了。”终究被人撵了出来。因此,山里人没有事不轻易到城里。

雪如撕棉扯恕,乱舞梨花,把村子都覆盖了,山上山下成了一片冰雪的世界。庄稼汉便足不出户,将炉火打透得旺旺的,火炕烧得滚热。纠合一帮气味相投的人,坐在热炕上耍麻将,打通关,轮流坐庄请吃喝酒。反正也不出工,索性放纵一次,喝他个一醉方休。都是见酒不要命的人,嫌盅小,扔了,一律换用陶瓷粗碗,一碟花生米,一碟咸菜,切上几斤羊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真正放浪形骸一次,骂贪官,骂豪绅,直喝得眼蒙耳热,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干什么吃的,把自己当成了替天行道的梁山泊好汉。

山上草肥水美,多羊户,是嘴的不可揽,这天也要把羊赶出去,踏雪觅草。揽羊汉叮叮噹噹把羊赶出村街,低矮的石头院墙里传出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和吆五喝六的猜拳声,嬉闹声,就“呸”吐口唾沫,骂道:欢喜个球。

山上还有一奇异风俗,山汉以老婆相跟的人(即打伙计)多为荣。相跟的人多,说明自家老婆有本事,招人爱,不是人嫌狗不理一类的东西。这槽梁山上的女人,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白净丰满,前突后撅,天生一副挨日的尻子。山汉们在别处海阔天空,大吃二喝时,说不定就让人占了窝,家里兀子上坐了个骨廋如材柴的毛头汉子,迷迷瞪瞪流着唌水,望着自家女人起起伏伏活活突突一副身子,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知山上的光棍汉,没有家室的拖累,却煎熬的皮包骨,形同大烟鬼,一个个低头塌耳,神出鬼没的。山上解放前及五六十年代娶上来的媳妇, 不是逃荒要饭上来的,就是拿粮食换上来的。也遗留下不少大大小小的光棍。山上的人生命力极顽强,生孩子也像下蛋般容易,七八个的生。光棍要活人,孩子要长大,光景凄惶得,弄个拉边套的,何乐而不为呢,两厢情愿的事。自家蒸窝头,给别人捎两个,也是应该的。所以,老婆相跟别的汉子,山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真是,山里人生存智慧的极大体现。

冬景天天短,说黑就黑下来。女人作罢晚饭,就出门口唤儿,一声比一声尖锐。吃罢晚饭,伺候男人孩子躺下,女人还要插猪关鸡,拿顶门杠顶门(山上没贼狼多),缝补浆洗,很晚才能躺下,一天就结束了。山梁上的人家,在空的俯视下,沉没在黑沉沉的夜里。

山里人这种封闭的与世无争的日子,还是被山下隆隆的炮声给打破了。矿务局在山下扎了口子,川下的人纷纷上来 ,开山凿石,花花绿绿的票子就攥在手里。槽梁槽碌的山汉,眼红得珠子要掉出来,撵了川下人,也干起这种营生。生活就发生了诸多变化。汉子也能养活起一家老小,光棍开始下山,那些隐藏在旧街镇新市街里,挂着歌厅、发廊牌子的店铺,却干着不明不白的勾当 。门口站着穿着暴露、挤眉弄眼的站街女,你看上一眼,就硬往里拉人。光棍们扔上几十块钱,消耗了精力,到背着手,趾高气扬回到山里,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

山里人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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