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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人的童年——割草

2015-03-27 08:59 作者:昨日如梦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孩子们很喜欢听我讲小时候的故事。望着他们专注的眼神,似乎是在听快乐公主的童年,那么神往……。也许是这个电脑时代,让孩子们的乐趣局限在了几十英寸的范围内,也许是我们那个时代,生活虽然辛酸,却有活动的广大空间……

心情舒畅时,很乐意给我的孩子回忆过去,很愿意让他们去了解那艰苦的岁月,希望他们能够珍惜现在的幸福,虽然往往得到的是他们无比羡慕地说:“那多美呀!”。我也曾无数次的感叹“生在福中不知福!”但我还是愿意把我一个平凡人的童年讲出来……

割草

割草,不是我的活,是爷爷的。我没有见过奶奶,印象中只有爷爷背着草篮拘偻的背影。

爷爷叫刘松山,听说是祖爷爷娶了两房,生了五个千金,他是抱养的,因此,祖爷爷去世时,村里人就欺负他不是亲生的,肆无忌惮的到我们家白吃白喝,硬生生的把一个富农吃成了中农,故而“因祸得福”,解放后没有拉去批斗的份。

爷爷有三个儿子,一位女儿,他们的成家立业,大都是有本事的五个姑奶奶操办的,因此,爷爷就很自然的成了家中的弱势群体,没有说话的份,只有背着篮子割草的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从小,我就黄皮寡瘦,弱不禁风,被村里人认为活不了多久,自然不会成为家中的主力,只能划归爷爷一派,每天跟着爷爷去割草,不过那个镰刀似乎我从未摸过。

吃过早饭,爷爷便用白稀布包一个玉米饼,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兜里,跨上一个大荆篮,拿上镰刀,带上我,便出发了。

走出村庄,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绿油油的,那是现在的孩子无法想象的宽广。小小的我吮吸着大自然丰富的营养:聆听着大自然美妙的声音——风声,水声,鸣声;嗅着各种花的香——桃花,杏花和梨花;纵观者儿童眼中美妙的事物——淙淙流动的泉水,翩翩起舞的蝴蝶,刚钻出地面的小草,拧着腰往上长的麦苗……,醉心于大自然的怀抱,直到饿了,才会向爷爷奔去.

爷爷不紧不慢,非常娴熟地割着青草,印象中他几乎不说话,但他绝不是哑巴。现在想想他的沉默,就像那千年的古塔。

“爷爷,回家吧”我走近他,拉着他的衣角,嚷嚷道。

爷爷慢慢地从兜里掏出那块玉米饼,慢慢地掰开,递给我一半,把另一半又包好,放回兜里。我就很听话地蹲在爷爷身边,吃饼。爷爷也会坐下来,从另一个兜里掏出旱烟袋,倒上烟片,“噌——”划一根火柴,点燃,便悠闲地品着,静静地望着远方。我们祖孙两个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就像一幅清淡的风景画。

太阳渐渐西移,直射我们的头顶,爷爷开始把割的草都收拾到篮子里,按偨,然后,把一条破毛巾穿过篮芯,吃力地背在背上,吃力地弓着腰,吃力地迈着步子,往回走。

回到家后,爷爷慢慢地把篮子放下,靠着喘口气,然后,慢慢地站起来,抽出毛巾,擦把汗,把一部分草喂羊,另一部分摊在高处去晒。一切都办妥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厨房走去,在厨房门口,他会很自觉地把剩下的玉米饼放回馍筐,然后,记不清是谁,会递给爷爷一碗饭,爷爷便端着饭走出我们的视线以外……。

我是弱,但绝对是一家人都供着,护着的。有点好吃的,一定留给我,生怕那一刻我就没了,太对不起我了。因此,厨房是我最温馨的地方,有父母的宠,姐姐哥哥的呵护。小小的我也会多个心眼,偷偷留一部分,偷偷地塞给爷爷,每每那时,爷爷的脸上就会堆满更多的褶子,我便沐浴在万般感激和欣慰的目光中。

下午上演着与上午相同的剧本,天天如此,除非下,除非无草。

一九七五年,我五岁,尚分不清麦苗和韭菜,野菜与油菜,但小朋友都会挎个竹篮去地里割草,我很想加入他们的行列,有一次,就背着爷爷,私自挎个竹篮跟着小朋友奔向了田野。

那是个微雨后的晴天,不用割,用手一拔,草就离开了地面,我真的好开心,我们散开,先各自拔了一篮,再聚在一起玩耍,到了中午,便一起回家。到家后,像爷爷那样,拿出一些草喂给羊,剩一些晒在高处,带着万分的骄傲,在父母,姐姐哥哥面前得意地炫耀着,一家人都沉浸在没有白养我的快乐中……。

“羊倒沫了!不中了!”

“羊倒沫了!不中了!快来人啊!”

是爷爷焦急的呼叫声,我们冲出厨房,奔到羊圈。两只羊齐刷刷地并躺着,身体抽动着,嘴里不停地向外倒白沫。

“谁喂地?谁喂的黍黍苗?”父亲急切的问。

“黍黍苗有铁蛛蛛啊!”母亲怒声叫道。

爷爷的草篮,毛巾尚未抽出,那一定是我割的草出了问题,我害怕得不知该躲在谁的身后。站在那儿,和可怜的羊一起发抖。

“你这死妮子……”母亲抡圆了胳膊,朝我劈过来,爷爷一把把我拉在身后。

“打,有啥用,快去拿红糖灌……”爷爷低声吼道。

一家人忙活了一个下午,两只羊还是翻着眼,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母亲悲怆地哭天抹泪,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我,“你这死妮子,作孽呀……”

晚饭,一家人都没吃。

第二天,爷爷便失业了。从此,他的腰弯得更很,脚步更缓慢,再后来,就躺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只能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稀饭。垂危期间,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只奶羊,每天给爷爷煮羊奶,里面放一些香油,盐和葱,那香味飘到我面前,我便会忍不住吸鼻涕,爷爷就会示意我到他床前,推着父亲的手,让我喝几口,那是世界上最温暖,最美味的奶,此生只有回味,永难再次喝到。

爷爷没有熬过七六年的天,送他入土那天,村里开了追悼会,内容记不得了,但一定有“勤劳一生”。

也从那时起,我再也不去地里割草。那是爷爷的活,不是我的!我抢爷爷的饭碗,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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