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醉3洗脚水

雨下得 温柔，下得缠绵时，少女们会把小巧的伞当作礼物送给它。伞张开翅膀，平静、骚动、典雅、活泼地飘动着，在映着影子的水泥道上，在洗刷得干净的操场上。于是，似乎有一些心事，一些情怀，随着雨的节奏，荡漾弥漫开来，在这个傍晚烟雨迷蒙的校园里。 ¬

博胜自诩是个男生，不屑于打伞，更何况这是入秋的细雨。他走出宿舍楼，也不犹豫便冲入雨中，向教学楼奔去。博胜热爱跑步，他喜欢穿过空气时风在耳边的声音，也喜欢鞋子踏击地面的声音，此刻冲锋在秋雨中，感觉自有不同，清凉的雨，扑面的风，以及脚下飞溅的水珠，无不激起了他的活力，所以他的奔跑有兔子般的轻盈，又有豹虎一般的威猛。正当他享受这雨中的激情与奔放时，眼前突然挡住了一把伞，伞下是一位的女生，纵然穿的是长等于宽的校服，但仍掩盖不了她的楚楚动人，背影自然地呈现一种美丽，飘动的发丝，白皙的脖子，以及若有若无的体香。博胜看一眼像是受了鼓舞，飞跃的身子猛然增添一种欲望，那便是希望这女孩能感受到他的青春活力，于是他冲刺一样冲上前去。

奔到教学楼下，博胜自我感觉良好地回过头，却见女孩正用纸巾擦拭身上的水渍，才知道自己把水珠溅到她身上了，而女生并非别人，正是同桌皓纯。博胜一时惭愧得无地方可钻，同时更怕皓纯发现，为了遮羞，匆忙隐在人流里走上了教学楼。

安（1）班教室里，杜瑜正在专心练硬笔书法，已进入忘我之境，黄阿姮在他后面站了半天也未发觉。这黄阿姮正有事需他帮忙，见他始终没有反应，便轻声道：“如果我能写出这么好的字就好了。”都愉听到赞美声抬起头，见阿姮站在身旁，忙放下笔笑道：“你写得很好啊！没我的烂。”阿姮端详他的字说：“好就是好，干嘛谦虚，别人又抢不走。”又说：“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你愿不愿意帮我？”“什么事？”“明天下午的活动课，劳（2）班的文娱委员要到我们班教歌，到时你帮我把歌词抄在黑板上。”杜瑜接过阿姮手中的歌本笑道：“你干嘛不去找博胜？这可关系到我们班的形象，他的字比我的好。”阿姮皱皱眉说：“不想麻烦他，再说，他没你好说话。”杜瑜听了这话，乐道：“怎么会呢？他为人挺好的。”“可能是吧，但我和他在一起，总没话说。”“也许是你认为他比较优秀，不敢和他交往。其实他人很平易近人的。”杜瑜笑着说，“教的是什么歌？”阿姮翻开歌本，指着一首说道：“就这首。”

杜瑜定睛看那歌词，只见一行行写道——

那年的春天，你在桃花前，素手捧花瓣，样子恰如天仙，桃花飞呀飞呀蜂舞蝶恋。 追梦的少年，把爱放一边，装得脱俗超凡，对你视而不见，桃花飞呀飞呀莺莺燕燕。 我的梦实现，你的门已关，靠着别人的肩，带走整个春天，桃花飞呀飞呀蜂狂蝶乱。(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看完歌词，杜瑜不觉伤感，幽幽叹道：“这歌词很是哀怨很感人，想必旋律也好听。”阿姮道：“肯定好听啦，要不然，别人也不会拿过来教。”杜瑜又问：“是男生还是女生？”阿姮道：“废话，你看见过有男生当文娱委员的吗？”杜瑜听了会心一笑，不再言语，其实是有男文娱委员的，他曾经就当过。 ¬

博胜来到教室，看到杜瑜位子上的字帖，忙走过去，杜瑜见到他忙笑上面来，说道：“你说得对，得把字练好！”博胜翻一翻字帖道：“我劝你还是练毛笔吧，钢笔字写好了不一定毛笔字能写好，但毛笔字写好了，钢笔字肯定写得好。”杜瑜问道：“毛笔字练好了，钢笔字真能写得好吗？”博胜：“那是肯定的。”杜瑜听他如此说，点头微笑：“那我开始得练什么字体？”博胜：“我最近在临文徵明的小楷。”杜瑜记在心里，这时上自习的铃声传来，便把字贴收回去了。博胜不再打扰，回到自己这边来，这时皓纯早到了教室。

皓纯见博胜过来，起身欲让博胜进去，博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淡定地说：“你坐里面吧！”皓纯听话地坐上博胜的位子，博胜扫视她的衣服裤子，有星星点点的污泥痕迹，但脸上却是静好，她大约是不会怪他的吧，于是放心地在皓纯位子上坐下，扭头看窗外，天已暗下，看不清外面世界，只有玻璃上映出同学们模糊的影子，除了身旁的皓纯专心致志，其他人没有一个是安静的。

窗台上有水珠滴落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时钟的跳动。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已经转凉的季节，人们早不需要它们，但风并不知到自己已是一种多余，博胜紧一紧衣服，想要推开，但风还是向他缠过来。这样，博胜一下子回忆起过去不久的夏天，便感觉到季节的存在，季节与季节的转换是那么真实，不像新年与旧年的交替，干燥与寒冷中没有痕迹。这时，一只苍蝇闯进博胜的视线，博胜忙伸手去拍打，不想只用两根手指便捏住了，一时大感不过瘾，这只得意了整整一个夏天的害虫，令人恨之入骨而毫无办法的害虫，今天怎么飞不起来啦？怎么不会逃了？把它放开，飞扑两下又栽下来，博胜再次轻易取到它，心里憎恨它能飞，便把一对翅膀撕下，再放开时它只能爬了，博胜又讨厌起它能爬，又扯掉它的脚，放到位子上，这次苍蝇终于不动了，博胜这才解恨，一口气吹落到地上，便被人一脚踩了。博胜抬起头，只见追赶过来的司徒凤一把抓住了侯浪 。 ¬

“有没有拿我的书？”司徒凤劈面问道。

“你最近怎么了？什么事都怀疑我。”侯浪 道。

“不是你是谁呀？每次不见了东西都是在你位子里找到的。”

“这次我真的没拿。”侯浪 埋怨不已。

司徒凤却不相信，抓住侯浪 又捶又打。侯浪 便问：“是什么书？”

“就那一本。”

侯浪 顿一顿，说：“好像我真的拿了一样，别烦我好不好。”

“那就快拿出来。”

“你告诉我是什么书，也许我在什么地方见过。”

“《说话有学问》。”

侯浪 摇摇头说：“没见过，像我这样没有学问的人，会拿那样有学问的书吗？”说完趁司徒凤松劲，扭身逃到一边去，司徒凤一跺脚泄气地回到位子上，侯浪 却抹鼻子抹嘴巴朝着她笑。 ¬

博胜见到这一幕，心中实在纳闷，中午的时候，班干部还坐在一块开过会要抓自习纪律，各自提了意见，会上都是一副发狠做表率的神情，然而只相隔一个下午的时间，各位干部好像都忘了中午说过的话。自己和黄阿姮相距那么远，但满耳都是她跟男生争吵的声音，利泉是班长，也和陈楼、谭亮瞎扯得来劲。博胜有些恼怒，但又无可奈何，他只是一个团支书，管不了太多。 ¬

且说加入学生会劳卫部的子路此刻开完会回来，听到班上的吵闹声，脑海里便浮现出部长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上从容演讲的风姿——面不改色，口若悬河，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应该妙不可言吧。他进入学生会就是想拥有这胆量与学识，以及同学们的拥戴。于是认为此刻是个锻炼的机会，在心中想好几句话打算到教室里说一说，然而，当他走到教室前门口，手刚要推门时，却立刻退缩了，开始怀疑自己能否自如发挥，便又退到楼下，再次边上楼边细细地在心底打腹稿。 ¬

子路鼓足勇气推开门进入教室，却见同学们并不理睬他，于是在过道里游走起来。当溜了一圈后，同学们终于察觉到了他的特别：只见他左手握着一卷文件，右手背在腰间，俨然像个学生干部，不由都盯着他。子路见起了变化，咳嗽两下，开口抑扬说道：“我刚才上楼时一直在听，发现就我们班上的纪律最乱了，这使我想到一个词――那就是虚度光阴。你们想过没有，我们现在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好好学习，而我们的父母都在干什么呢？也许他们顾不上休息，正汗流浃背地忙碌着，心事重重地忧愁着呢！他们流血的流血，流汗的流汗，加班加点的加班加点。你们是不是认为这是父母应该的？花他们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报恩这两个字？如果有的话，又是否想过该用什么去报答••••••”

“唉呀！子路，听你这么说，好像你蛮优秀的？”黄阿姮见他愈说愈不把班干部放在眼里，不由分说打断了他的话。子路却道：“我虽然不优秀，但不是我说大话，我感到我对得起我家人。”此话一出，谭亮便问：“你来这里考了多少分？”“六百二。”子路回答。“数学多少？”又有人问。“一百一十多。”子路回答。这时底下的同学纷纷发问道：“语文呢？”“英语呢？”“物理化学呢？”••••••教室里一时更吵了。 ¬

班长利泉坐在位子上早听得心里火起，本来他认为子路是学生会的成员，有管理班上的权利和责任，但此刻越搅越乱了还不知收敛，便一拍桌子吼道：“好了，不要吵了。”停一停站起来面对大家又说：“你们可不可以安静一会儿，一分钟也行。”一句哀求的话道出了他希望同学们支持的愿望，又道出了他作为班长的苦衷。同学们看看他威武的身躯，气度不凡的脸，一下子慑服了，不敢再出声，子路回到位子上，自然也规矩地认真学习，一分钟过去了，安静得出奇，两分钟过去了，没人打破这沉静，三分钟以后也没有，至到下自习也没有••••••

下自习后，博胜闻到一股灰尘的味道，抬头一看，千谊和戴宁已开始扫教室了，今天归他们三人值日，忙走下座位去后墙角取扫把，然而看一眼学校发的劳动工具，已全部破烂，知道选也没用，于是把两支合成一把用，走到千谊身旁道：“没有一把是好的。”千谊道：“学校舍得花钱买好的吗？又不是他们自己家里用。”说完看见戴宁正移桌椅，却因力气不够，搬了几个便喘粗气，于是对她说：“我来搬位子，你扫好不好？”戴宁不依，说：“不用了，我扫完这两组就走的。”说完跌跌撞撞地继续移位子，两腮涨得通红。千谊见了不再说什么，跟着博胜扫起地来。且说班上有七组，除去戴宁扫的两组外还有五组，千谊和博胜都是劳动惯了的，动作干净利落。一会儿便完工了，再看戴宁，根本赶不上来，于是都去帮她。戴宁把垃圾扫成堆，对博胜道：“你们把垃圾倒了吧，她们有事在宿舍等着我！我先走了。”博胜没有理由不答应一个弱小女生，点头道：“你去吧！没事的。”千谊也说：“剩下的让我们来吧！”戴宁听他们如此说，道了谢离去。 ¬

博胜和千谊倒完垃圾，又收拾好窗户，正要关灯锁门时，却见司徒凤气喘嘘嘘地跑过来，见了他们连声叫：“等一下，等一下，我忘了拿一样东西了。”千谊听说等她进去，并为她开了灯，笑道：“你知道吗？我们正在等你回来，知道你忘拿东西了。”“你知道我忘记什么了？”司徒凤问。千谊不回答，等到司徒凤刚翻开位子时，一下把灯灭掉，乐道：“我不知道，所以你得先告诉我。”教室里突然变黑，司徒凤什么也看不清楚，嗔道：“讨厌，快把灯打开。”博胜虽然喜欢看他们开玩笑，但想到并不是时候，忙打开了灯。千谊便对司徒凤嚷道：“快点，快点。”司徒凤也嚷起来：“我刚刚才进来。”千谊道：“你不可以早一点来吗？”司徒凤不理他，取了一盒唇膏走出来，横着双眼盯着千谊，千谊也不甘示弱地盯着她，到门边时，司徒凤站住抬腿重重踩一下千谊，然后快速溜了。千谊打着哈哈看她离去，对着她的背影道：“好啊，你给我记住。”司徒凤一句不说转瞬消失。末了千谊扭头问博胜：“你感觉司徒凤这个人怎么样？”“挺好的。”博胜回答。“她的脾气真是太好了，不管和她开什么玩笑，她都不会生气。”千谊啧啧称赞。 ¬

千谊和博胜赶到寝室，看到班上的男生都聚在（401）锻炼，正比赛做俯卧撑。千谊从小在健身房长大，一身肌肉了得，当下褪去衣服和他们较量。倒立行走，空心跟头，单手俯卧撑，许多别人不会的他都能耍一下，且动作潇洒，博得全室的弟兄连声喝彩。然而，宿舍楼的照明是限时的，就寝前，只有半个小时的用电时间，就在男生玩得起劲时，熄灯铃声敲响，只眨眼工夫，门卫就切断电源，宿舍内马上黑朦朦一片，在黑暗里激荡的是此起彼伏的埋怨声。 ¬

安（1）班的众男生们从（401）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且说冯士长走进自己的寝室脱掉鞋子，立即闻到一股异味，才想起来还没有洗脚，众室友闻到这股恶臭后全不买帐，一个一个地攻击他，他只得摸黑把鞋子提到外面，并到洗手间去打了一盆水，找到自己的毛巾开始洗脚，三两下弄完了就急着要上床。睡他下铺的汪银生不依，拉住他道：“你又把水放在我的床前，你不知道上一次害得我好惨？”没有办法，冯士长只得又下来，穿上拖鞋去倒水，自然不愿跑到洗手间去，走出门往楼下一看，没有人的动静，便把水泼了下去，刚要转身进门时，只听得楼下有人骂道：“是谁，你娘的！给我滚下来。”冯士长听这话，像是学生会的人，情知不妙，泼到学生干部身上了，急忙关了门，爬上床躺下去，盖严被子。汪银生被逗得呵呵笑起来：“冯士长，这下你完蛋了。”冯士长急道：“别乱讲，哪里就知道是我？”再听外边，楼下早吵成一团，那吵闹声非常清晰，只听一人说：“是从四楼泼下来的。”又有人说：“快上四楼。”冯士长听得真切，他们也许还没有弄清宿舍号，心存一线生机，暗自祈祷着。但是，随着楼梯的振动声由低到高，一层近过一层地传来，颤抖的心还是感到惶恐，急得直骂没有地方可以藏躲。 ¬

就在冯士长忖度干部上来将做如何计较时，401，402，403的门同时被拍响了，其中夹着凶恶的吼叫声：“开门，开门，快开门。”片刻后，冯士长听到了401、403开门的声音，唯独他们402静悄悄的无人应话。冯士长是没了一点勇气，室友们又都顾及到他，所以没有一个人起床。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便把目标锁定了，大声冲402吼道：“不开门是吧？要不要我亲自动手，我可告诉你们，如果我进来了，我一个也不放过。”众人听出是学纪部部长马明的声音，随即，体保部部长陈天思也添腔道：“还是不开是吗？寝室长是谁？”402的人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不知室外聚了多少学生会的人。睡门边的齐强再不敢再犹豫，忙起身抽开了门闩，于是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为首的马明用手电晃一下每个床铺，见都有人，开口道：“刚才是谁泼的水，你们不知道宿舍里规定不准乱倒脏水的吗？”且说睡冯士长旁边的子路自持为马明办过事，有些交情，并且也一心想为冯士长排难，便起身下床笑应道：“马明，你听我说••••••”马明把手电对着他，看一眼却问道：“是你泼的吗？”子路笑道：“不是的。”又道：“马部长你听我说，其实••••••”话未说完，马明身后冲出一个人，怒道：“你算老几，插什么嘴，如果不是你，一边躺着老实点。”子路看这人，只见他满头满脸全是水，衣服也湿透了，愤怒的眼神里充满杀气，正是秘书部的楚旋，吓得一哆嗦，涌到嘴边的话语全吞了下去。这时马明早发现汪银生床前留有水迹的拖鞋，对他道：“你起来。”汪银生自然不怕，理直气壮地道：“又不是我泼的。”楚旋不容他解释，道：“是不是你，起来再说。”说完掀开被子拉了人就往外提，来到门口，却见堵满了人，便吼道：“找打是吗？”马明也道：“你们起来干什么？没你们的事，快都去睡。”在外面看热闹的，新生老生都有，听了这话慢慢散开了，只留下几位干部和安（1）班的人。楚旋正要问罪汪银生时，利泉高举一枚证件挤到各位干部面前说道：“有什么事情，找我就是了。”马明和陈天思听了这话同时用手电照向他手中的证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两人的眼帘，你道证件上的人是谁，原来是上届学生会的主席高威。两人把手电放下，沉默半晌后，马明对楚旋道：“算了，我们回去吧！”说完调头离去，众干部不再说什么，随他而去。

“是你干的吗？”等到宿舍楼复归于安静，利泉问汪银生。“不是我，是冯士长干的。”汪银生回答。利泉便骂道：“他妈的，真差劲，就会惹祸。”又道：“没事了，你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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