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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本爱情9

2015-03-11 12:36 作者:彭蓝翔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闲庭醉9 朦胧少年

十一月份,宣传部和文学社筹备很久的书画展终于开展,因为竭力想提高知名度和在新生中招收优秀成员,两大社团不敢马虎,筹备时可谓呕心沥血,先是宣传部向全校征收中国画无数,精挑细选后交给文学社配诗,然后再由宣传部的人把诗用书法写出,力求做到诗书画三者皆绝之后才肯开展。因为他们下了一番功夫,所以相当自负,贴在校园角角落落的海报有些大言不惭。

博胜得到展出的消息是在吃晚餐之时,便匆忙解除掉饥饿,赶去了展览室。晚自习之前的时间正空闲,来看画展的人不少,都默然地欣赏着。博胜挤进去后,被室内的气氛打动,想艺术这东西并非处处都是受冷落的,书中所写的那些艺术家的悲苦寂寞在学校里也许永远体会不到。嗅着熟悉的纸墨香味,博胜一番沉醉,又听到耳边回荡的传统筝曲,更助了雅兴,身不由己便进入了忘我之境,眼中与心里全是书与画。

映入眼帘的第一幅是《太白诗意图》,取材于名篇《静思》,画中李白儒雅之姿一看便是人中之仙,戴一顶头巾,着白袍,微微颔首,双目似闭非闭,右手捋须,左手执书背于腰后。中锋勾勒的窗子在一旁,一间书房便无中生有,窗外几丛竹叶哗哗然有声,晕染的一轮明月半隐其后,甚是明朗,风从窗外吹入,飞舞了诗仙的衣袂,室内有桌有椅,桌上一杯一壶。倒是寥寥数笔,诗意尽在,再看一旁诗文,只见两行行草写道:风动竹拂月,低头静夜思。博胜观画时,满脑子都是《静夜思》,不想此句亦佳,心中暗暗地叫着好,把目光转向下一幅来。只见是临摹徐悲鸿大师的奔马,用墨分五色而有枯湿,运笔见急缓而带顿挫,略略有几分墨趣,数匹骏马跃然纸上,英姿卓越,意气风发。旁边行书写道:虽非千里马,不可忘奔腾。亦是好句子,所谓“布衣不掩壮志,浅溪能入汪洋”。接着是一幅花,几根枯竹横竖架在空中,花叶攀附,瓜果悬垂,有麻雀追逐,如闻其啼,画旁行书写道:余嘻鸟,帘动风微。博胜见了不觉奇怪,明明一幅花鸟,与梦何干?但细想时,终于明白,画中所画原是田野小景,时候似乎正是清晨起床之时,顿感诗情比画意更浓,不由赞叹不已。下面一幅是工笔仕女,画习王叔晖之法,线条流畅轻柔,色彩浓重明快。一旁隶书写道:空园微风红叶飞,寒亭难倚明月垂。接下来一幅是《寒香图》,笔法大写,枝杆横斜,梅瓣纷乱,满纸苍劲,神韵孤傲。一旁诗云:梅绽枝头似是,雪落梅梢即成花。接着是一幅《山乡暮色图》,旁边诗云:犬吠声声牛哞,炊烟袅袅归农。下面一幅是《水乡夜曲》,诗云:灯影灭迹月含笑,人声返梦水轻吟。接着又是一幅仕女,三位闺中少女正在对弈,画旁诗云:一壶清茗聚棋园,几个知己度光。下面是幅《樵夫怀古图》,诗云:山高树密成荫,兽猛路陡难行;口渴饮甘泉,腹饥猎苍鹰。接着是一幅《松鹤图》,诗云:长风鹤数声,眠松月一轮;临渊水当镜,以为画中行。

博胜边移步边细细品味,不想便来到了自己的画前,这一幅工笔《黛玉葬花》,是他整整用了一天时间完成的,已有半个月没有见到了,此刻看见完完好好地挂在众作品之中,心里莫名地有些激动。看画旁,亦有诗句,只见那诗写道——

举锄花事终,情泪一般浓;扫来世上春,陪葬今生梦。(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博胜读完不由上下一颤,以为是林黛玉复活了,忙看诗作者姓名,却是一个好听的女孩的名字,叫做依纯,博胜见了心下暗忖:不知这依纯是怎样一个人。正猜度时,感觉身后有人摩擦,扭头发现是子路,忙相视一笑。

子路显然看到了博胜看诗入神的情形,问他道:“你知道这诗是谁写的吗?”博胜听此话,明白子路知道写诗之人,忙问:“是谁?”子路说:“是皓纯,她一共写了两首。”博胜在看依纯这名字时,似乎有意识到是皓纯,听了并不惊讶,只问道:“她加入文学社了?”子路:“早入了,文学社社长是她老乡。”

只顾说话,博胜没有注意到身边早挤来一群人,被子路拉到一边,博胜于是侧目观察看画者的表情,只听一人盯着《黛玉葬花》说:“哪有这么长的箫啊?”博胜听后忙解释:“那是锄头。”“噢,原来是黛玉葬花呀!”那人似乎恍然大悟,但眉头却依然一皱一皱的,又说道:“咦?怎么落下的花比枝上的花还艳?真弄不懂。”也许那人说这些话是无意的,然而听者却上心,博胜当下便傻了,像是被人泼了一身冷水,从身上凉到心里。呆呆地盯着自己的画,果真发现锄头不像锄头,落花不像落花,黛玉亦不像黛玉了,满纸都是败笔。一时感觉那挂的不是画,竟是自己的缺点,打定注意想把它取下藏起来,然而此刻哪里由得了他,于是很担心观画的人知道画画的人就是自己,忙沮丧地悄然离去。

“你不要听那人唧唧歪歪。”子路陪博胜离开展览室,看到博胜失落的样子说,“我认识他,劳(2)班的,叫唐人杰。他们班上的人都说他的字好,但我感觉并不怎么样。上次我去他班上检查卫生,他正在讲台上教书法,把自己写的一张楷书帖在黑板上,要同学们练习,自己却抛粉笔头玩,样子极嚣张,还带一副墨镜呢,我看了直恶心。”博胜毫无心情听这些,只问道:“他的字写得怎么样?”子路说:“依我说还没有你的好。”博胜知道子路是有意贬低别人来宽慰他,但心里到底舒坦了一些,抛开懊恼和他一同向教室走去。

来到教室,博胜见文学社社长尹相舒正坐在他位子上和皓纯聊天,于是在子路旁边坐下。教室里的人还少,尹相舒的嗓音洪亮,一字一句传到这边来,只听他问皓纯:“你们班的博胜是谁?”这边博胜正随手在一张纸上写划,听到这句,知道一定是尹相舒看了他投向校刊《芳草园》的那篇《沁园春*还我河山》,无心问起的话,然而,博胜还是心里高兴,便装起糊涂来,故意错认为有事情找自己,抬起头愣道:“什么事?”尹相舒没料到博胜在教室,尴尬地说:“没事没事。”不再理会,依旧和皓纯聊天,博胜也只得做罢。良久后,同学们一个个赶来上自习,尹相舒起身离去,博胜才回到座位上来。

子路说皓纯写有两首《黛玉葬花》,博胜一心记挂,回到位子上便问皓纯:“你为我的画配诗,怎么不告诉我,我刚刚才看到,子路说你写了两首,还有一首呢?”皓纯一笑:“写得又不好。”博胜急着要看,说:“给我看看吧!”皓纯答应着取出纸和笔端正地写出来递给他,博胜一见,还是五言绝句——

一柄纤纤锄,有缘近花魂;两行无迹泪,醉过古今人。

博胜看完说:“已经很有诗意了。”又道:“对了,你什么时候进的文学社?”皓纯:“没多久,那天子路和利泉拉我进学生会,我没进,而是进了团委会的文学社,你要不要进?”“我不想进。”博胜说,“依纯是你的笔名吗?”皓纯:“不是的,依纯是我以前的名字,后来我在书上看到很多作者喜欢用‘依’字作人名,开始讨厌这个字,跟我父亲说我想改掉,父亲答应了,便改成了皓纯。”博胜回味一下说:“你父亲取得好,你自己也改得好,很好听。”皓纯:“我还有一个名字。”博胜支起脑袋,皓纯继续说:“在家乡的时候,同学和朋友都叫我月儿。”博胜如有所思,说:“纯如皓月,你这些名字给人的感觉好美好。”皓纯却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并不能代表什么,许多伟人的名字就很普通,佷平常。前几天我小姑写信告诉我说要生小孩了,要我想个名字。我就回信说:‘我不喜欢太文静的女孩,也不喜欢胸无大志的男孩,生女儿就叫野,生男孩就叫鲲。”博胜听了这两个名字,感觉果真普通,但细细想去,中国近代史上,从毛泽东到邓小平,那些大人物的名字都未必特别,普通也许真有普通的道理,所以并无微词,算是认同她的话。这时,突然想起自己要写的小说,女主人公的姓名总定不下来,便对皓纯道:“你虽讲得有道理,但小说里的人物却不能跟现实比,是英雄就不能取得文绉绉,是书生就不能取得杀气腾腾,是才女就不能取得老土,是丑女就不能取得别致。我小说里有个女生还没有想到好的名字,你能不能帮我想一个?”皓纯笑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女生?”博胜:“林徽因你知道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让我着迷,后来看了她的故事更让我钦佩,再没有谁配拥有这么有灵气的名字了。”皓纯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写这一类型的,但你的要求那么高,只怕我想出来你也未必满意。”博胜道:“你多想几个,总有我满意的。”皓纯听了提笔思索片刻,便想到一个,忙写出来,博胜见后一拍桌子,说:“这个好!”皓纯见他喜得笑逐颜开,顿时又想到一个,写出来递给博胜时,博胜不知说了多少声好了,一时感到自己的文章有望,对皓纯说:“这可得送给我。”皓纯说:“都送给你。”博胜却不放心,叮嘱道:“你将来写文章可不能用这两个名字?”皓纯笑道:“我不会写小说的。”博胜一听心中大喜,把纸叠起来夹进了日记本。

这时,学校的信差走进来丢下一叠信件在讲台上,女生一个个都跑上去翻寻,只听黄阿姮叫起来:“皓纯,你有信。”皓纯忙去取来。回到位子上,博胜见她打开信封,里面跳出一颗粉红色信纸折叠的心,顿时明白大半。皓纯拆开一看,果然是封情书,信上写道:

难忘初识容颜,别后殷殷怀念。夜夜对月闲,当时朦胧少年。快眠,快眠,许我梦中良缘。

皓纯已记不起来这是收到的第几封,想一想他的音容笑貌,心里是断然拒绝的,然而他为了自己,似乎花的心思越来越浓,虽然自己从没回过信。不知道这样下去是什么后果,想到自己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看一眼博胜说:“博胜,帮我回一封信好不好?”博胜一听,问道:“怎么信也要别人回?”皓纯委屈道:“我不知该如何回。”博胜于是取过来信说:“先让我看看。”原来是首情深意长的《如梦令》,一下子来了兴趣,对着词品玩一会儿开始思索不语,但却回不上来,只恨自己不是女孩子。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侯浪幽婉的歌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唱给秦玉兰听的。平日里,侯浪不务正业,整天乐不思蜀地寻开心,但唱起歌来却一套是一套,毫不含糊,只听他唱道: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悄悄地爱你这么多年,今天我就要离开。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我将要去远方寻找未来,假如我有一天荣归故里,再到你窗外诉说情怀。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对着你的影子说声珍重,假如我永远不再回来,就让月亮守在你窗外。

唱完,远近的女生都为他鼓掌,这里博胜听了,眼前便撒满了月光,内心被一些纯真的朦脓的情愫打动,不自觉地把自己幻化成歌中的窗帘内的女孩子,一首诗便浮现了出来——

明月照窗外,又见人影来;听吟梦中女,悄然亦徘徊。

提笔记下后,以为神妙,递给皓纯,皓纯看了却脱口而说:“不好,太不好了。”博胜一怔,问:“哪里不好?”皓纯:“我不是说你写得不好,我又不喜欢他,你却写得好像对他有意思一样。”博胜听了这话,先前的热情顿时冷却:“你不喜欢他?”“嗯!一点都不喜欢。”“可我看了他的信,好像很不错呀。”“是的,他蛮优秀,但我还是不喜欢。读初中时,他找我说话,我一次也没有理他。”博胜没了话说,良久后,皓纯幽幽叹道:“算了,不回了,不去理他。”说完讨来打火机把信一下子点着,博胜哪里忍心一片痴情与才华化为灰烬,抢过来灭了火。然而,再展开信纸,却只残留着四个字——朦胧少年。博胜惋惜不已,问皓纯:“你还记得刚才这词吗?”皓纯想一想,早没了踪迹,盯着博胜的诗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博胜只得作罢,叹息一声把纸丢掉。

远处秦玉兰继续听侯浪歌唱,情趣随了歌声飞扬,不由把身边的千谊抛在一边。这时千谊正抄作业,那钢笔不知怎么坏了,时时写不出水来,看一眼秦玉兰和侯浪,两人不知怎么如此投机,心中便十分不快活,冲着越发不中用的笔大发牢骚。然而,秦玉兰却听不到一样,只是和侯浪难分难舍。千谊得不到一句安慰,气愤中把笔狠狠一甩,骂道:“还写个屁!”笔并没长眼睛,从位子上弹到侯浪身上,侯浪提起衣服一看,已染上墨水,如何不恼,怒道:“你怎么这样子?”千谊自知失态,后悔莫及,忙道歉:“这支笔老坏,气死我了。”而侯浪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且感觉一点墨水算得了什么,心中亦后悔不该生气,这时,只听下自习的铃声响起,忙拉一拉他说:“走,去吃夜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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