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展·墨香

我的爷爷今年七十多了。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头发灰白，满面皱纹，身形从以前的微胖到现在的干瘦，看着他的样子，我总能感受到一种历经沧桑的顽强练达。

丹桂飘香，丹桂落地，有一载。我缺席了他的很多个生日，我只想好好地陪伴他过余下的每个生日。不，我不应该说得这样伤感。

我在外求学，虽离家并不远，但总不能经常在他身边，他的生日我想送一幅书法给他作礼物。看到我的字，希望他老人家能减轻对我的思念吧。

为什么要送书法？总不会因为我的毛笔字写得丑，给他看可以逗他笑吧？

爷爷是农民，没读过几年书，但他对知识的渴望是我无法想象的，他的书柜里收藏着很多书前些年我也借来看过，很多都是中国古典文学。抚摸着粗糙泛黄的纸张，看着磨得圆缺但依旧平坦的书角，闭上眼睛，我仿佛看到了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的爷爷，手捧着书如饥似渴地阅读的样子，不过他们的外貌、姿态不尽相同。

每次回家，爷爷都叫我好好读书，每次我都很不屑地说：“知道啦知道啦，真烦！”我哪能理解这是长辈对晚辈真诚的规劝？(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清明 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是我坐在小木椅上跟着爷爷念唐诗，我学着电视上的书生那样边念边摇头晃脑，逗得爷爷咯咯地笑。很多年后，还听到爷爷到处像别人炫耀，她的小孙女三岁就会背唐诗了。往事已散，回忆还在，至今我依旧记得爷爷抱着我，用他未刮干净的胡渣子刺我的脸颊的酥痒。

有次我在客厅写作业，爷爷走了过来看，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红笔字迹比黑色字迹还多的练习册，于是条件性反射地把它合上。爷爷好像察觉到什么，连忙解释道：“没，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字。把字写好啊。”然后就走开了，留下欲言又止的我在空气中发呆。我为我的字感到惭愧，虽然前阵子还在学校硬笔书法比赛中获过奖，但我平时写的字简直不堪入目，随意又潦草。想起小时候，大家都夸我的字漂亮，唯独爷爷从来没有夸过我。现在我明白，也许不是他否定我，而是他对我的期望太高了。

他老人家七十大寿的时候，我用红纸写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大字给他，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着端详又端详，还到处拿给在场的亲朋戚友看。当然，我没有目睹这些，我的大字一送到他手中就溜开了，因为写得太难看了……从来没有老师指导过我，我的书法是自学的，训练的时间不长，也总是断断续续的，所以运笔力度总是不够，笔画还是不到位。听说爷爷把那幅大字收藏了起来，有空又拿出来看。

可以说，我的书法是为爷爷而练的。小学的时候在书店看到宣纸毛笔，就一时兴起买了回去玩。当时年少，不懂得坚持，没有恒心与毅力，看到自己颤颤抖抖的手，歪歪斜斜的字，顿时自尊心受挫，认定自己不是写书法的料。于是毛笔一扔，我不练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爷爷老是站在我旁边看，我怎么能让他觉得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孙女不会写毛笔字呢？当然，他没有手把手地教我，因为他的字比小学生的我还难看……后来是为了什么又练了起来的呢？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懂了他了吧。

我自己买了些书法书回来看，边研究边模仿，我好想有一天，当我拿出自己的大字给爷爷看时，不再是红着脸走开，而是自信地站在那里等他夸赞。

“长安”——长久、安康，这是今年我写给爷爷的字。我搁下笔，宛然一笑，看着纸上的浓墨，像化不开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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