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董桥（心乐书话65）

65、读董桥

《董桥文录》看到最后几篇的时候，我停下来，不忍心再读了，生怕读过之后会没了挂牵没了念想――

书不读完的时候，那牵挂的感觉是美好的，象是枕下藏着的牛肉干，就那么珍藏着，舍不得吃，舍不得让这美妙的感觉没了下文，没了延续，没了那份念想。近年来，所读书中，惟独董桥的散文生出过一种让我喜欢到不忍读完的心理状态。

1989年的时候，柳苏写过《你一定要看董桥》，从此，董桥的名字走进我的眼睛。到1996年，才买到他比较齐全的文集。

近来我读的《董桥文录》，是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的由陈子善编辑的。先是《双城杂笔》，再读的《另外一种心情》，然后是《在马克思的胡须丛中和胡须丛外》，然后是《跟中国的赛跑梦》，然后是《辩证法的黄昏》，然后是《集外》。书很厚，690页，我读得很轻松，读得很愉快，读到最后真的不想将它一口气读光了。

董桥在书中说，自己扎扎实实用功了几十年，正正直直生活了几十年，计计较较衡量了每一个字，我没有辜负签上我的名字的每一篇文字。好一个“没有辜负签上名字的每一篇文字”！董桥就是这样一位勤奋的人，董桥是这样一位认真负责的人，董桥，他机智幽默、轻松散淡……董桥，博学却不酸腐，精致却不花俏，平实之中透漏着丝丝的雅致，诙谐中泛出点点的讥讽。董桥文章有人评为“虽好却小，虽小却好”，恰如苏州园林，边边角角都显出刻意与考究，因而很是精致玲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董桥写人生，把中年比做下午茶：“中年最尴尬。天没亮就睡不着的年龄。只会感慨不会感动的年龄，只有哀愁没有愤怒的年龄。中年是下午茶……总之这顿下午茶是搅一杯往事、切一块乡愁、榨几滴希望的下午茶”（《中年是下午茶》）。

董桥论及翻译，“好的翻译，是男欢女爱，如鱼得水，一拍即合。读起来像中文，顺极了。坏的翻译，是同床异梦，人家无动于衷，自己欲罢不能，最后只好‘进行强奸’，读起来像鬼话……”（《强奸·翻译》）。

“大概一个人能将寂寞与繁华看作没有两样，才能耐寂寞而不热衷，处繁华而不没落”，台静农先生替《陶庵梦忆》写的序。董桥说自己是毫不热衷的书生。毫不热衷实在是种灰色的说法，董桥不是不热衷，实在是热衷起来的诸多无奈让人无法消受。

世事苍凉，景遇堪忧，董桥艰难走过的那些岁月是难忘的，童年的云姑，是那些孩提时代关于偶像的模糊记忆，好多年过去，各自有各自的生活，现实将往事冲散到只有零散联络的时候，尘事终于已沧桑，远隔重洋的云姑在给董桥的贺卡上写道：“花时已去，梦里多愁，如果当年要了那孩子，我如今就不那么孤单了。邻居送我一株白兰花，这里天冷，只开过几次小花，总算唤回了你的童年和我的青春。”这些，何尝不是董桥自己渴望唤回的关于童年的最美好的记忆？青春仓皇的转身，少年们落荒而逃。

董桥也会偶尔伤感偶尔低落，“我更看出现代人性情浮躁，谁都没有耐性点滴灌溉人类的精神荒园；于是，每写完一篇文章、编完一期杂志，我心中会浮起一股莫名的犯罪感。”董桥的责任心左右着他，让他不忍看到文化的没落，看到日间稀疏的对于深厚文化底蕴探求和追寻。当文章越来越多的是浮躁，当作家只是为了多挣点稿费而去追赶潮流写出无病呻吟的文字，当这些越来越成为潮流的时候，作为一个编辑，董桥不单单感到苍凉，更感到一种辛酸。“乱世文化恰似路灯柱子，虽说照亮了几个夜行人的归途，到底禁止不了贵妇牵着的狗在柱子上撒尿。”无奈，抑郁，除了无奈，除了抑郁，还有什么，能够形容这些潮流对于一个对“旧学研究甚精”的编辑的心情？

董桥是玩转文字的高手，随意组合出来，不艰涩，不空洞，活灵活现的展示着董桥的博学和睿智。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宜读董桥，有月光明亮的照进房间，有微风徐徐的吹过，开着白亮的台灯，独自读着，独自品着，不时独自的笑几声，是那么惬意，是那么舒服。

书签依然夹在《董桥文录》666页里，我终于没有决心将《字缘》读完：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也保留着这样惬意的感觉，等待风轻云淡的日子再拿出来继续读下去，营造我独自惬意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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