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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有千骨

2020-02-25 16:45 作者:倪鸣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喜欢细在池塘水面,接二连三种小水花,真花无香,也无声,在这一开放就凋零的水花面前,我不该是个老朽,我该青无限,像一朵山岗上沉默的忧伤,等色接我回家。

1970年,我从部队复员,被安置在鸠山卫生室当赤脚医生,我很不痛快,但作为毛主席的好战士,哪里需要哪里安家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但很快就有我不明白的事了。

这个不明白,像此刻戴在手上的戒指,已然无法摘下。我的一生都不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我虽然一生都戴着戒指,可是什么也没有戒掉。我明明明白戒指的意义,可是我固执的坚持不要明白,我要糊涂,因为那件事,我没弄明白,其他的事,我还弄明白干什么?

我就是这么糊涂,我就是要在细雨蒙蒙的池塘边,站着发呆,或者坐着发呆,我也不打伞,谁送伞给我,我扁谁,我就是要在水花茂盛的时候,去私会我那流浪的青春,癫狂的青春,无畏无惧的青春。

青春栖息在水花的香味里,和里红沉睡在米酒封口的老坛里一样,一样让我放心。

1970年的鸠山村卫生室只有两间屋,里间是药房,外间是诊室,我在外间睡了98哥夜晚之后,一个梳着两条小辫的姑娘睡进了我在鸠山卫生室的第99个夜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个夜晚,多了一些风,多了一些蛙声,重点是多了一个姑娘,一个甜甜的叫我龚医生的姑娘,我说那一夜我睡着了,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是,次日子芍问我睡得好不好的时候,我还是说,挺好的,挺是没错的,好就难说了。

知青点的小蛮在鸠山梨园看园子,终日什么都不干,就吹吹口琴,写写诗,唱唱歌,工分竟然比所有人都高,听说上头有人,我上头没人,偶尔有一坨麻雀屎。我对小蛮说,我不敢回卫生室睡觉,我怕被枪毙。小蛮往我杯中斟酒,煤油灯的黑烟颤颤巍巍。

多喝点,老龚,喝醉了,我就给你结扎了,这样你就不怕了。

是个好方法,可我怕疼啊,醉了,也疼的,我是医生,我明白。

小蛮到底是来自大城市的,见过大世面,他把他请来的毛主席像送给我了,就这样,我跪在毛主席像底下,又睡了98个夜晚,天越来越冷,窗户越关越严,我觉得间壁也越来越薄,子芍的微弱的鼻息,我也听得真真切切,隔着一堵墙,隔着漆黑的夜色,我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子芍纯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水汪水汪的。

我们是同志,我们应当团结,我应该保护我的同志,而不是对自己的同志存有非分之想,我的同志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我自己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保护我的同志,为我的同志站好岗,这样自我批评一番,我脱掉衣服合上了眼睛。

我以为这一夜,我能做个好。可是没有。

子芍半夜用龚医生用了三次,将我唤醒了,叫我陪她上厕所,她一个人怕。

厕所在鸠山小学里面,也在秋天的凌晨里,我走在子芍的后面,我没有手电筒,子芍执个手电筒,走在梧桐树的落叶上,她的每一步都落在一片叶子上,似乎是刻意为之,我听着这沙沙的协奏,突然心生疼惜,好想把我身上的军大衣披在她的身子上,可是最终我也没有这么做。回到里间,子芍竟然没有关门,我注意到了,可就是注意到了,并没有深想,沉沉睡去。

那是子芍在鸠山卫生室住的最后一晚上,可是我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后来,她搬到了知青点的女生宿舍,早来晚归去,她的声音依旧甜,像梨园里的水梨,他还是用龚医生,有时用一次,有时用两次,这种用,就像用酒精用注射器一样冷静一样熟稔,偶尔她也会跟我请教一些医学知识,我也像戴口罩戴乳胶手套一样防范一样谨慎。

其实我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同志关系本该如此,革命友谊理当这般,在那火红的年代,我庆幸我的心纯洁而敞亮。

我也记不清楚,是某年某月,我坐在一节开往上海的高铁车厢,我听见有人打听我,用的还是龚医生,冷静熟稔。

你们鸠山那个龚医生还在从医吗?

早就不在了,疯了好多年了。

怎么就疯了?多好一个人啊。

谁说不是呢,我的命就是他救的。

我喜欢在细雨中呼喊,我以为我的喊声可以召唤更多风,更多云,风不懂云,白云,乌云都不懂,没有关系,没有应答就是最好的应答,不是吗,细雨在池塘的水面上,播着花种,结着花骨朵。

花有千骨,缘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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