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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7-14 11:35 作者:赵思彤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狼,凶恶、残忍;狼,叼羊、食猪、伤人。狼的罪责磬竹难书,狼,真是恶贯满盈。

小时候,奶奶说:民国十八年年馑,饿孚遍野,人们饥肠漉漉,四处逃荒觅食,狼也昼出没、行凶作恶。那年初的一天下午 ,她为充饥,早早去石家坡掐苜蓿菜,苜蓿才露出一点芽芽。奶奶坐在地里弯腰低头、聚精会神掐菜时,一只恶狼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只前爪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口水顺舌头淌了她一头一脸。吓得她失声大叫。好在不远处盖棱上面,同村的赵吉贵正在挖苜蓿根,听到奶奶的叫声,连奔带跑跳下了盖棱。两手抡起镢头,朝恶狼腰里打下。恶狼或许是远道跑来,气还未喘过来;或许是人们传说的口封着,总之未及动口,被吉贵一镢头给打的收回两爪慢悠悠的离去。奶奶幸免于难,狼口余生。但她迟早一说到狼就混身肉跳,心惊胆颤。

二伯父的长子勤有大哥说 ;民国二十一年,他才十二岁。一天下午,他背了个小背斗去下河滩砍硬柴,突然发现一只麻狼向他跑来。他急忙背上背斗向路上跑,麻狼紧随他身后,他一边喊“打狼!打狼”!一边用不足一尺的斧头把把在身后晃动、只听斧把碰的狼牙咣当咣当响,狼还是不肯离去,恰在此时,从县城买菜返回的族叔正好路过,听见喊声,举起扁担向他赶来。麻狼很顽固,族叔举起扁担,它就向前冲,抡下扁担时,它就向后退,死缠着不愿离去。族叔见状,改变方式,两手端着扁担戳狼嘴。扁担戳的狼近不了身,大哥才转身把斧头向狼扔去,打在狼的前腿上,麻狼这才无可奈何地一瘸一拐地离去了。大哥活了七十五岁。常常讲他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一九五二年天,我们家养有一群绵羊,大约四十多只。那时我八九岁,中午上学念书,早晚与同村的放羊娃放羊。记得有一天早上,我去解羊圈门准备赶羊去放。打开门一看,地上红血脑髓躺着七只羊,其中一只只剩下半截身子。其它三十多只羊紧紧地挤在羊圈的角落一动不动。我赶忙去叫大人。父亲、伯父、大哥都来了,一看,才发现是野狼刨塌了烟囱,钻进羊圈把羊咬死了。大哥本来就对狼恨之入骨,这次遭此横祸,气不打一处来,扛着铁叉在山上转了几天,寻狼报仇,结果连个狼影都没见。伯父给狼吃残的半截羊身上撒了点不知啥面面药,拖到半山坡丢下。过了两天去看,残羊肉没有了。又过了几天,村上割柴的人在牛心山沟里发现了一只狼的尸体。我们一家人听了都拍手称快,觉得它罪有应得。

一九六一年,我上高二,暑假顶替当饲养员的父亲去河滩放牛,同时放牛的有九个人,我最大,其他几人都是上初中、小学的小伙伴。我们一人拿一根鞭杆,拴着长长的鞭梢子,练习甩响鞭。突然,我发现从千河水中漂浮过来两只狼,顿时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心想如果恶狼过来,不是伤人就是伤畜。况且那年头,恶狼吃人的事例比比皆是。怎么办?情急之下,我组织小伙伴,高举手中鞭杆齐声呐喊;”打狼”!并边喊边向河边冲。谁知当我们冲到河边时,两只恶狼并没有掉头返回,还在水中向我们南岸移动。这时我忙招呼小伙伴撤退,离开河边约三十米,安排大家每人捡几个鸡蛋大的石子装在兜里,手里捏一块,另一只手举着鞭杆,鼓足勇气,等两只狼刚一靠岸,我们一齐呐喊;‘打狼!打狼!”一齐向狼投掷石子,一齐举着鞭杆再次向狼进攻。也许是我们声势浩大,震慑住了恶狼;也许是狼也害怕挨打,怕我们的石子打伤它,总之,我们这次胜利了,两只狼在岸上没停,掉过头又向北岸游去。这时,我们赶紧吆牛回家。给大人一说,都感到不可思议,有个老先生慢条斯理的说;这就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啊。第二天就传来噩耗;相距不远的英明村一女孩那天下午被两只狼咬死了,当人们发现时,那两只狼还在撕咬女孩的尸体。在众人的威吓下,狼才跑开,孩子已血肉模糊,命断气绝,惨不忍睹。

几十年来,我们在城乡偶尔会看到一些面目残缺的人,他们大都是被恶狼咬伤的幸存者。谈到野狼,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斩尽杀绝。(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九七七年秋,正是农村收秋种麦的农忙时节。山顶上的麦种得早,已长出了嫩嫩的黄黄的麦苗。早上的麦苗顶着露水,像颗颗珍珠,旭日一照,晶莹闪亮。

星期天的早晨,我背着大背斗去山顶扫树叶,发现大柿树南边的小盖棱上有一斜坡小路,路面上留有狼趾的斑斑痕迹。近几年,南山炸石放炮,狼迹已不多见,但听乡亲们说,南山上还有两只狼不时出没,难道这就是那两只狼夜出留下的印证吗?

扫了一大堆柿树叶,装满一背斗,还有不少仍堆在树下。回家后,我找见生产队保管员,从仓库里借出了用来夹獾的铁夹子,用水冲洗干净,给机关部位上了点清油,在院子试了几次,挺灵活,稍一接触,就会啪的一声合拢,将接触物夹住。吃完晌午饭,我又背上大背斗,里面放进铁夹子去了山顶。先把剩余的树叶装进背斗,再到斜坡路下用步子量了一下距离,在距斜坡路下三十公分的地里,挖了一个小方坑,小心的将铁夹子放进去,上面蓬了些杂草、树叶。铁夹子上带有1.5米左右的铁链子。铁链子上连着一个三十公分的铁橛,我把铁橛打进地里。以防被夹住的动物将夹子拖走。天快黑的时候,山上没有人了,我才背起背斗从山顶下来回家。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有睡着。一会儿想;如果夹住狼,该怎么办?一会儿想;万一有人踩上怎么办?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不停的看表,立等天明。

天刚麻麻亮,我就起来,扛了一把镢头向山顶进发,村上的人都还没上工,塬上浓罩着一层薄薄的雾,路旁的草上落满露水。我气喘嘘嘘地在山坡上快步行走,心想不管夹住夹不住狼,得把夹子取走,以防被人踩上造成麻烦。

到了山顶,我顺地边一直走到埋夹子的地方。奇怪,怎么没有夹子了,打入地里的铁橛也被带走了。好在麦苗上有露水,露水被撞掉土里,产生泥泞。从埋夹子的地方起一条泥泞的轨迹沿麦地向西伸展。我两手端着镢头。小心翼翼地顺着泥泞轨迹向前探寻。大约向西一百米处,轨迹不见了,地边有一被水冲成的小坑,我发现一只灰麻麻的狼蜷缩在小坑里,两只眼睛放射着痛苦而又无耐的凶光。

这时,我也害怕起来,万一这狼穷凶极恶的向我扑来怎么办?满山顶再无一人,要是被恶狼饱餐一顿,连个知情的、报信的人都没有。由于对恶狼多年形成的仇恨,我自己给自己壮胆;”难道一个大男人还怕一个被套住的狼吗?”于是我抡起镢头,向狼打去.奇怪,狼只是眨了眨眼睛,丝毫未动。我揣测,大概夹子夹住了狼的前爪,拔动铁橛要费好大气力,带上夹子移动也要费不少气力。再加上前爪被夹断,失血过多,狼已没有气力了,才一动不动。

这时,我转身跑步下山,给队长说明了情况。队长给我派了两个青年社员。我从家里拿了一把铁叉、一盘麻绳,那两个青年各扛了一把镢头,我们又上了山顶。

在我的引领下,我们三人都端着工具,像电影里搜捕罪犯的武警战士一样齐头并肩,一步一步逼近狼卧的小土坑那里。我指给他们看,狼真乖,我往返一次将近两个小时,它却躺卧在那里丝毫未动。看来再凶残的动物也是斗不过人的。

按照我的设想,我们先用铁叉夹住狼的脖子,并将铁叉按入土中,坚决不让它的头有活动余地。再用细麻绳挽了一个笼头,戴在狼头上,把狼嘴死死套紧,以免恶狼张口咬人。接下来,我们用麻绳把狼的两只前腿绑在一起,又把两只后腿绑在一起,再拔出铁叉,用铁叉穿过被绑的狼腿,抬着从山顶下来。

这时,塬上正在种麦的男女老少熙熙攘攘,看到我们抬着活狼从坡里下来,撂下手中的活,等在路边观看。有几个青年径直到坡跟来换我们三人抬狼。来到人群,大家惊叹不已,有的说:“我活了五六十岁,还没在跟前见过活狼。”有的年轻人说:“除在动物园里见狼外,也从未见过。”有些胆大的年轻姑娘、媳妇,还试探着用手摸狼的尾巴…

抬回村里,我们把狼拴在小队会议室旁边的碾桩上,仍然戴着笼头,绑着腿。前来观看的人很多,有老人、有小孩、有本组的、有外组的。甚至连邻村的人也闻讯赶来观看活狼。几个坐月子的媳妇也包着头巾来看。我们柿沟二组一时像会场一样热闹。

下午,公社的干部也前来观看。武装干事武多贵还背了一杆步枪。众人异口同声叫老武用枪把狼打死。老武得意忘形的把子弹推上膛,照狼放了一枪,谁知他的手有些抖,子弹打进了土里,狼还没打着。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老武面红耳赤,又推上一颗子弹,枪口对着狼头开枪,这回打准了,狼应声盏下了头,闭上了眼,鲜血流了一碾套。生产队长安排了两个人,剥了狼皮,把狼肉放在五保护赵金满的锅里煮熟,按户分给了社员食之。

狼这个动物也是很有情感的。自从我套住了那只狼,并公开示众煮而食之后,另外一只狼每天晚上在村子周围嚎叫,其声也极为凄惨,似有孤苦之意。我们拴了狼的石碾子旁边,留有狼的足迹和粪便。两户村民的猪圈也被狼刨倒,将其小猪给叼走了。于是村里就有人在背后议论,说:“狼是神虫,是山神的狗,伤了狼村子不得安宁”等等。听到这些议论,父母责怪我不该套狼,妻子也嫌我出力不讨好。我倒心中有数,只当耳边风。

又是周六的下午,我给谁也没说,把套了狼的铁夹子用镢头挑到麦场里,撕了一堆麦草用打火机点着,把铁夹子放在火堆里烧了一会,然后又挑上去了柿树坡。

柿树坡是我们柿沟二组最西边的一个坡,因半坡里有五六颗大柿树而得名。我挑着铁夹子一直上到坡顶,详细观察了沿途的路径情况,后来又从坡顶返回到柿树下的狭窄路段,选好地址挖好坑,埋好铁夹子,把铁橛恨劲的打入坚硬的路上,上面做好隐蔽。一切就绪,天还早,我怕有人上来发生危险,就坐在那里休息了一会。待太阳落山,天色渐暗时,我扛着镢头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天还不太亮,我急忙扛上铁叉出了门。塬上没有一个人,只有远处的狗吠和鸡鸣。当我行到坡跟时天已大亮,看什么都很清楚。因为坡陡我走的比较慢,铁叉端在手里以防不测。因为上次的铁夹子是埋在平地里,这次则埋在半坡的窄路上,如果有狼从上而下向我冲来,那我就没命了。

当我慢慢的、小心的靠近埋夹子的地方时,又是一惊,铁夹子和铁橛不见了,肯定又把狼夹住了,要不,啥能把钉的这么牢的铁橛拉出来,又把铁夹子带走呢?

我怀着又惊又喜的心情,不假思索,赶紧跑回村里,找见队长,说明了情况,队长一时兴起,随便叫了一个青年社员,并从他家取出一盘麻绳、一根铁叉,那位社员则扛了一把镢头,我们三人又去柿树坡。

经现场观察分析,野狼肯定被夹住了后腿,上次的铁镢是钉在麦地里的,地比较软。这次则打钉在坚硬的路上,如果夹住前腿,它绝不会将铁橛拔掉。那么狼去了哪儿呢?我们仔细查看,发现野狼戴着铁夹从狭路边的崖边落下沟里去了。于是我们三人下到坡跟,顺沟而进,结果又发现野狼拖着铁夹子在地上拉了一个套,从柿树坡沟拉出来,又从石家坡沟拖进去。跟着地上的套,我们找到石家坡沟,谁知顽固狡猾的野狼又从石家坡沟把铁夹子拉出来,通过一段比较开阔的麦田—--缺弯,跑到洞子沟去了。然而狼再狡猾,我们都会寻到它,因为它拖着二十多斤重的铁夹子,在所经之地都留下一条重重的套印。顺着洞子沟的斜路,跟着野狼留下的印迹,我们下到了洞子沟,赶到了沟尽头,突然发现狼正站在沟尽头的半洼里伸着舌头喘气,铁夹子正夹在它的右后腿腕上。按地形,我们三人从三面夹击,向野狼包操而进。眼看快要接近时,这野狼真有野劲,戴着铁夹沿枣刺从生的沟坡又跑上去了。我们三人寻路尾随其后。沟上面穿过一片麦地,便是后沟村通往宇家山的一条大路。当我们追到路边时,野狼顺路而下,速度加快。

恰在此时,宇家山做山庄的一位妇女去柿沟供销社称盐倒油返回。当她正躬腰低头上坡行走之际,突然听见唰啦唰啦的声响,猛抬头发现是一只狼,吓得吱哇一声大叫,瘫倒在路上。野狼一见路上有人,再加上这一声大叫,也惊吓的慌不择路,戴着沉重的铁夹子竞从路边的崖上直奔而下。当我们赶到时,那位妇女还没醒过神来。我们给她说明了原委,她才慢慢恢复了精气神,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泪腔说;‘吓死我了!”又提上购买的东西,软溜踏水地回了家。

我们三人又气又好笑,这可恶的野狼要是今天把那位妇女咬上一口,或是吓得精神错乱,不醒人事,那难子可就闹大了。唉,真是自找苦吃。

野狼跳下的这条沟叫老崖沟,特别深。沟口的两边住着后沟村三四组的村民。我们找到下沟的路径,缓慢的下到沟底,左顾右盼的搜寻狼迹。在距沟口约二里多远的一个叉沟,我们终于又发现了拖着铁夹,跳崖不死的野狼,它顺着叉沟爬到顶端,再无径可上,又不敢下来,蜷在半洼洼,两眼放着凶光。

我们三人手执铁叉、镢头,沿坡而上。野狼大概经过大半天的长途跋涉,又翻山、又跳崖,实在筋疲力尽了,它没有反抗,无可奈何地被我们用铁叉叉住了头,乖乖地让我们带上了笼头,绑住了四腿,从坡顶拉到沟底,又用铁叉柄把它抬上顺沟而出.

这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后沟村的社员下工回来,看到我们三人抬着个活狼,都跑来看稀乎景,有的人自己看了,还跑回家叫来老婆、媳妇、儿子、女儿看。学校也放学了,学生娃娃旋了一大堆,有的戳狼眼、有的拽狼耳朵,我们欲走不能,直到四点多钟,才把这只顽固不化,与我们为敌的野狼押回了我们柿沟村二组,又一次引来了社员群众的兴致,沟对两面的人都从家里出来,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扶着老人、有的端着饭碗都来凑热闹。追捕这只狼,队长亲自参与了。他感到爬坡翻沟、出力流汗,太辛苦了。于是派人剥了狼皮卖了十元钱,掏出狼心卖了十元钱,煮熟的这些狼肉一斤一份,每份三元钱卖给了本组社员,共计为生产队赚回了72元的副业收入。给我们三人各记了15分工。那时节,一个劳动日值三毛六分钱,那一天我的经济收入才值五毛四。

不过,从此以后我成了千河南岸的名人。我们村的人到处传扬我是“套狼英雄”,七天埋了两回铁夹子就套住了两只狼。其实,是个啥英雄?不过是狼正好踩上了我埋的铁夹子罢了。

往后多年,千河南岸柿沟一带的南山上再也没见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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