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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老兵〈下〉

2017-09-29 16:31 作者:磋砣岁月  | 1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烽火老兵

抗战老兵陈望隆访谈录

薛运明

淮海战役结束后,陈老又随山东内线部队行动。

“我们一路从胶东半岛,一路打过长江解放上海,我们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士气高涨”。陈老情绪高昂,声调明显提高。

“打下上海后,为了攻打台湾,我们部队又奉命调往河南开封,编制为人民解放军空军陆战一旅,〈后改为空军伞兵师。即空十五军前身 笔者注〉在那训练跳伞。不久因朝鲜战争爆发,此计划取消而又调往武汉珞珈山疗养院,在那干了两年,以正排级转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组织上分配我到当时的宜昌市医院”。任院行政干事。上级为培养我,又派往武汉学习。回来医院整合为医专,跟班学习,终因文化底子薄,跟不上专业,组织上分配到当时条件较好的宜都。先在宜都任外科医生,兼行政干事。后宜枝分家,到了枝江。从此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

“这么多年,您回过老家吗”?我问。“回去过。虽然次数不多”。他说。

讲述中,老人缓缓喝了口水,给我讲起了他的家乡山东:

“退休后,我回过一次家。老家村名叫‘山北头’村,家乡很美,有条小河,环绕着村庄,小河是从深山里流过来的。我们那是丘陵地带,山清水秀。房屋依丘而建。”老人说到这里,眼里流露出对家乡的眷恋之情。“我们家在当地,条件很优越,有上百亩地,四合大院,一个店面,经营一些杂货。划成分时,因我父亲好几弟兄,分了家产,所以才没划成地、富而是中农成分。小时我们在村里到处跑,小河里洗澡,树林里采野菜、摘野果、玩耍嘻戏。每天小伙伴们一起到私塾念书。多么美好生活。可是让可恨的小日本打乱。侵略我的祖国,民族危亡,山河破碎!打到我的家乡,我的家也四分五裂、东逃西散”!

老人沉默,好久才开口:“你知道吗,用现在的话说,我的家庭是个统战之家!看到我诧异的眼神,笑着说道:“听我给你解释,我是共产党的兵,这你已知道,我那年回老家时,讲起攻打济南,我的大弟也参与了这场战斗,原来我参军不久,家乡解放了,他也参加了八路军,〈没几天改为解放军〉。我的大妹妹出嫁妹夫也是解放军,战争结束后,部队开拔到东北。改编为军垦农场正营级转业。

我的大哥十六岁时就在外闯荡,在烟台一艘兵舰上当了国民党的兵,成为上校报务员,后随军舰去了台湾。老人说,我和大弟并肩作战,攻打济南,参加淮海战役。解放初,我又随部从上海到河南伞兵师,就是为了打台湾!后因抗美援朝而取消。不然我们兄弟不是会兵戎相见吗”!

说着,老人欲言又止。我试着问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老人打开了话闸子:“父亲把我通过地下党送到八路军,约是抗战胜利之初,有个农民协会组织,在一个深,派民兵抓我的父亲,原因是我父亲到烟台进货,〈家中开有小卖部形式的商店,卖馍呀,烟草等日常用品,平时也走村串户〉就认为是给烟台敌特组织送情报。我一个叔子知情后通风报信,连夜出逃,免于一劫。老人有点愤愤不平:如果我父亲与敌伪勾结,那又为何把十四岁的我送去当八路军呢?而且他三儿子也参加了革命。当了解放军。至于当了国民党兵的大儿子,当时兵慌马乱,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直到临解放,解放军大兵压境,烟台敌兵惶恐不安,当地党组织知道了大哥在烟台敌舰上,就叫我父亲去作工作,后来不知是何原因,我父亲也被裹挟去了台湾。我后来才知晓。

1987年,两岸三地开禁,年愈八旬父亲回到家乡,又辗转来到我这,父子时隔四十年相见,当年少时的我,已是鬓发满腮。正值壮年的慈父,也已是朝枝之年了。众人见了,嘘唏不已,那份感慨,谁能说得清!本想让父亲在我这定居,无奈老人家眷念家乡,只好把远在东北垦荒的大弟召回,在家乡蓬莱照顾他安度晚年。

相比远在台湾的大哥,我的路是走对了。堂堂国军上校,沦落它乡,生活无着,五十多岁时,骑摩托车摔死在台北街头。四个侄男侄女也从此音讯全无”。老人说到这里,泪水在眼中打转。

三次登门,四次电话,沟通访问过程中,老人说的最多的,还是致哀怀念那些牺牲的战友,和战争的残酷性。再即是谈及他没有文化,以致于没有为党,为人民作出更多的贡献。如果有文化,解放济南后,组织上曾安排他到华野临时组建的干校学习,他怕跟不上学习进度而推辞。转业后,组织安排到武汉学习,也是底子薄跟不上学习进度,在医专,若有文化,他也不会下放到基层县市工作。没有文化一辈子苦了他,吃不了技术饭,让老人很自卑,因而总是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工作,从不投机耍猾。老人到地方在许多地方工作,宜昌、宜都、枝江、草埠湖、问安、到江口后才安定下来。

老人一生经历了战争年代和和平年代,转业到地方,他担任了很多行政职务,像总务,后勤部门都与经济打交道,从来不占公家的便宜,不吃拿卡要,经历了三反五反、四清、文革等运动,都是两袖清风,以清廉示人。担任总务股长期间,医院的门窗玻璃破了,他一人默默地嵌上。有谁找他弄一块玻璃,他就按规定,要其到财务上入账。医院买桌椅板凳,被褥铺盖,他把账目做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老人一生,无其他好,期间,他讲了一桩往事,那是文革时期,社会上搞派性,他从不参加任何派别,每天就是一根钓鱼杆,孤独地来到池塘边,与鱼儿作伴。“刮风下,下刀子都不怕”他说。

也有倔拗的时候:那是七几年吧,正值上调一级工资,他符合调工资政策。因名额有限,医院一位职工,因家庭困难,院领导给他作工作,他一口答应,那位职工非常感激,这件事在老人所属医院,一时传为佳话!

另有一次,又调工资,一位领导不够资格,想调一级,因为以前老人高风亮节,相让过一回,不好开口,就找卫生局领导出面,却碰了钉子:前位人家家庭困难院里人人尽知,现在这位条件不差,为何要我相让?没门。老人的老兵脾气上来了。天王老子话也不听,硬顶回去。

几十年的风雨兼程,老人已是内外兼修,修为已至顺天应命之境界。老人家前几天买了一辆电动摩托,四仟五百元。我说您给谁买的,“给谁买的?给我自己买的,天天要到菜市场买菜,要到外面活动,现在走路是差些了,就用它代步”。老人说。

老人现在身体很好,儿女孙子重孙都对他敬。每逢周末,是最快乐的日子,孩子们都要来看望俩位老人。儿孙绕膝,天化之乐!这是二老最快乐的时光。陈老说。

访问结束,老人要送我下楼。〈这是老人对我的信任〉前几次,送至门口,一双颤悠的手向我一挥,转身离去!我婉拒老人盛情!毕竟是九十岁的人了!下得楼来,我看到老人清癯的身影挺立在阳台,微微向我颌首,阳光下,亮的白发与之辉映,闪闪发光!

我不由得肃然起敬!悄然站立:这个面目清瘦的老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有谁会多看他一眼?买菜时,有谁会让他先买?走路时,有谁会停下行注目礼让他先行?又有谁知道这个老人就是曾与日寇浴血奋战,一路南下打过长江,解放全中国的一生默默无闻的共和国老兵。

老兵陈望隆:像那斑驳陆离的高墙裸露出的红色砖体,外表虽然老而剥离,内心却很强大、坚固。不就是这些老布尔什维克们,构成了共和国的脊梁吗?

陈老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是“不平凡中”平凡的一生。

向老兵陈望隆致敬!

键盘敲到这里,我缓缓地舒了口气。

一个年近耄耋(mào dié〉之年的老人,思路再清晰,记忆再聪慧,也是近半个多世纪以来发生的事情了,要把一生所经历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是多么的不易,对于所发生的人物和事物怎么可能那么清楚明了?根据老人口述,我查阅了大量资料,终于理顺了陈老的生平和大事记:老人生在胶东半岛的蓬莱山区,老人参军的确切时间也费了番功夫,据陈老夫人讲,陈老其实不止这个身份证上的年龄。当年嫁给他时,他隐瞒了年龄。〈不知确切否,但夫人明显是很小些,那时是说小十岁 实际呢 没考证 也无须考证了〉老人在场听了在笑呢!

所在部队番号也无从查起,但根据老人说是许世友司令麾下的兵,那就是胶东军区。后改为华野九纵,后又经整编为山东内线兵团。老人讲述那位入党介绍人的牺牲,好像是解放战争期间,但是过封锁线,〈封锁线、封锁沟、除‘碉堡’一词解放战争时期有沿袭〉那应该还是抗战期间发生的事。

2017年九月九日——二十二日于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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