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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思念

2017-01-19 06:37 作者:万象  | 2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进入腊月,父亲就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不分昼地高速运转。他白天忙里外,夜晚纺线线,那架纺车在他手里几乎整夜欢快地叫唤着,如丝的棉线源源不断从他手指间扯了出来。他一定要把母亲织布的纬线纺出来,这样才能赶在腊月中旬,让母亲把布织好给我们做新衣裳。他要忙着四处借粮食,既要保证全家过年不饿肚子,还要保证娃娃们能吃几个白面馍馍。他要四处央求有头有脸的人,讨来或者换回来二斤肉票,这样亲戚们来了才有硬菜撑面子。他看着本来就不多的粮食,还是咬咬牙拿出一部分换豆腐,肉给客人们吃,豆腐就是我们最好的过年美食了。

日子过得惨淡,父亲硬是把它放在欢乐里来过。村上腊月二十二、二十六有古会,父亲要在这两天支起炉灶卖炒凉粉。一天的古会下来,能卖九块多钱,两个古会就能得到近二十块钱。这点钱不能动,要等开学了给我们拿去当学费。每当有叮叮当当的钢蹦声音从碗里传出来,父亲抖擞着满脸胡茬子,有力地挥动着手里的锅铲子,浑身上下都是笑。要是这天的生意好,父亲就会从盛着零钱的碗里拿出来三毛钱交给我们,牛气冲天地说:拿去卖挂鞭炮,过年早早起来放。放了鞭炮吃饺子。嘿嘿。

父亲唯一没有说明白的是,我家大年初一吃的饺子,一般就是纯萝卜馅的,只不过比平常多放几滴油而已。大白菜在当时都是细菜,买不起的。为了让一家人吃得香,父亲带头夹起一只饺子,放在嘴里大嚼大咽,一边还说着“真香,满口流油”之类的话。除了吃饺子,还要有菜的。因为大年初一早上不来客人,所以我们家的菜,就是一锅炖菜。说是炖菜,肉是没有的,最多放一点肉汤进去。砂锅里边放着用面炸成的素丸子、萝卜块、红苕块、豆腐等等。说是菜,一多半都是粮食的转化物。

大年三十下午,父亲会拿出来一叠很粗糙的麻纸,把麻纸铺在凳子上,把一枚五分的钢蹦儿放在麻纸上,再拿来棒槌和斧子,叮叮绑绑一阵敲打,钢蹦儿的图案,就清晰地拓在麻纸上。这就是给祖坟里烧的纸钱了。父亲说:能欠活人的钱,不欠死人的钱。后人可以没有钱,祖宗一定要有钱。

三十晚上,父亲拿来红纸,裁剪成各种尺寸,用毛笔工工整整写联。大门外的春联,一定是革命内容的,要不然有麻烦。面缸里边尽管没有几碗白面,但是父亲还是一定要贴上“面白如”字样。后院里只有一头猪一只羊,但后院的墙上要贴上“六畜满圈”的红纸。大年初一,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看到父亲写的红字:满院春光、抬头见喜、春尽人意、甚至连门外的路上,也贴上了“路路通衢”的吉祥语。

过破五,年货就差不多快完了。破五也要吃饺子,但是,破五的饺子,是和萝卜、粉条、红烧甚至苞谷粉一起煮的,也不知道叫做啥东西。父亲没有了年前的豪气,但还是乐呵呵地鼓励我们说:快点下筷子。吃完碗里的,锅里还能捞起来几只饺子哩。谁吃得快,谁就多吃几个饺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过完破五,我们家的年就算过完了。从初六开始,全家就吃纯苞谷面蒸的馍馍。看着我们实在难以下咽,父亲会宽慰我们说:再过360天,又是新年了,又能吃白面馍馍了。

父亲离开我们整整五年了。现在过年,虽然大鱼大肉,应有尽有,但是仍然觉得少了味道,嘴里寡寡淡淡地。按我们老家的说法,他老人家已经成仙升天了。他在他的天堂里如何过年?写对联吗?炸丸子吗?放鞭炮吗?包饺子吗?有娃娃在他身边闹腾抢食吗?还有没有人需要他来鼓励、他来宽慰、他来照顾、他来计算着离下一个新年还有多少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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