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那房那人

那 地 那 房 那 人

伊 焕 章

时值深秋，天空高远蔚蓝，一碧如洗，大地空旷辽阔，莽莽苍苍。一望无际的田野阡陌纵横，农作物被庄稼人收割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等待翻耕的茬子以及那大片大片默默等待新一轮播种的黑土地，呈现出忙碌季节过后的沉寂。我正行进在这块黑土地上，既熟悉又陌生。三十年前，我在这里工作过；三十年后，又回到了她的怀抱。走进我曾蹲过点的村子。

凭着记忆，迈着急促的脚步，去见过去非常熟悉的绰号叫李老蔫的老乡。往事历历在目，三十年前的一个中午，下乡吃派饭轮到李老蔫家。他媳妇端上一碗大馇子粥一碟咸菜，红着脸说：“没啥好吃的，真不好意思。”我忙说：“我爱吃大馇子。”李老蔫蹲在地上，一口接一口抽着呛人的旱烟，眉头紧锁，愁容满面，一言不发。我叫他一起吃，他让我先吃。环顾屋内，破碎的炕席上堆放几套陈旧的被子，地上摆着一个积满灰尘的木头箱子。屋内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窗户上没镶玻璃，只用一块塑料布遮挡着，风吹过来，不时还“呼哒”几下。那是“大帮哄”年代，靠挣工分养家糊口，李老蔫一家人衣衫褴褛，口粮不足。小日子过得缺东少西紧紧巴巴。吃罢饭，走出屋外，回头看他家的房子，正应了当时人们形容破土草房口头流传的一句话：“弯着腰，拄着棍，披头散发掉眼泪 。”年久失修，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仿佛随时要倒塌下来。

那时，全村人一年几乎干三百多天活，尽管付出了辛勤劳动，可那地就是打不出多少粮食，单产不高总产不稳。“大批促大干”，“学大寨，夺高产”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也无济于事。像李老蔫那样的困难户村村都有。那时人们不知道穷根在哪，想拔掉，谈何容易。

带着过去李家那种穷困潦倒的旧印象，找到了李老蔫家。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那座破败的土草房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栋足有一百多平方米的大砖瓦房矗立着，铁皮盖，白瓷砖墙面，屋檐下装一排彩灯，十分气派。走进屋内，脚有点儿不敢落地，地上色彩斑斓的釉面砖光彩照人。室内，彩电.冰箱.洗衣机.电风扇.音响等一应俱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李老蔫开着拖拉机，刚卖粮归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老蔫！真看不出从前蔫头蔫脑的样子，只见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虽年过半百，却腰板挺直，一点儿也不像老头。大概是丰衣足食腰包鼓起的缘固吧，人变得格外年青。握着他有力的双手，我们兴致勃勃地唠起了嗑。我问他：“种多少地？收成咋样？”他笑容满面地说：“今年种十垧水稻，卖了十多万元，再给儿子盖一栋大砖瓦房的钱也够了。”

在和老李的交谈中，我不断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地还是那地.人还是那人，怎么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呢？围绕这一问题，我向老李询问着，他直言不讳地说：“在那人民公社的年代，干活儿是

‘老八分儿少八分儿，不老不少也八分儿’，处处搞平均主义，干好干孬一个样，哪有积极性，出工不出力，产地时毛撸暴拽，，落草不落人，到秋天，地里草比庄稼高，连草籽打下来，也没有现在粮食产量高。”他叹息一声，又接着说下去：“那时一年忙到头，分不几个钱儿，遇收成不好，还要倒挂，欠生产队的，年年种粮，年年口粮不够吃，大米从来没吃过，白面也很少，过年想扯几尺布做件新衣服，都没钱买，那穷日子，我们算是过够了。”

正说着话，老李的媳妇放好了饭桌，非留我吃饭不可，好像要弥补上三十年前没吃好的那顿饭似的。很快，一桌丰盛的饭菜端了上来，有鸡有鱼有猪肉。我说：“老李，太破费了。”“这是家常便饭，别客气了，过去请你吃这样的饭菜，连想都不敢想。”老李不无感慨地说。

我们边吃边聊着，我问老李：“为什么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呢？”老李爽快地回答：“关键是农村土地制度进行了改革，家庭联产承包，我们成了土地的真正主人，种啥不种啥，种多少，怎么种，都由自己说了算。土地是我们的命根子，一家人吃穿用住全靠地啦！能不卖力气吗？你看现在的地让我们莳弄的，不长草，光长庄稼，粮食产量翻了好几番。”老李夹了口菜，指着窗外的一堆农用机械说：“现在种地也不像过去那样累了，全部实现了农业机械化，全村人都吃上了自来水，家家通有线电视，户户装电话，小青年人人有手机，农村人的日子真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哇！”我感慨万千：“同是过去的一片天地，真是今非昔比，换了人间啊！”老蔫也不是过去的老蔫了

，话匣子打开了，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眼下的政策多好呀，种地不但不要农业税，国家还给补贴，政府还组织剩余劳动力进城务工，让我们大步奔小康，更美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哩！”

一顿晚饭，一席长谈，我品尝到了今日农民又香又甜有滋有味的新生活。

晚饭后，夜幕降临，过去夜晚黑咕隆洞的村庄，如今灯光通明，街道上的路灯一片雪亮，照耀着新筑成的水泥路。驾驶着小汽车摩托车的农民，微笑着从我面前驶过。路，向远方不断延伸着，那是农民的致富之路，包括老李在内的所有农民会世世代代走下去。我坚信：他们将会越走越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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