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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王美莲》第一章

2016-11-06 17:14 作者:稻香老农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们中原大地,物产丰富,四季分明,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但,你又何曾想到,中原大地女性的担当和坚韧?中原女儿的胸怀象大平原一样开阔。她们对家庭的坚守和奉献超出了男人。要说男人是家庭的脊梁,那女人就是这个家的灵魂,每一朵盛开的家庭之花,都是女人用心血浇灌出来的。她们和男人一样为我们的家庭和社会撑起一片蓝天。——引子

{一}

美丽的白天鹅

谁人不晓得王美莲?她人如其名,不但人长得美,性格也泼辣开放。白细瓷似的滑嫩皮肤,一双灵秀的大眼睛,两道黑黑的卧蚕眉,两眉之间有一颗扁豆大的黑痣。她每次骄傲的走过大街,两条大辫子往身后一甩,几乎甩翻了所有男人的眼球,待王美莲走得老远,那些眼珠子还翻不过劲儿来呢!真乃是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死个人儿的王美莲,走路如杨柳扶风,胸脯颤动迷人,美臀浑圆饱满。不知使多少男人在她身后想入非非……就因为人长得美,自身的优越感使她性格很张扬,也爱在人群里显摆自己。什么场合她都喜欢插一杆子。三里五村,几乎人人都晓得王美莲。

美莲祖上都是识文断字的,父亲和爷爷都读过私塾。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号人物,人长得又高又俊,一双大长腿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人称外号飞毛腿,一天跑一百公里两头还能见日头;先前父亲跟着爷爷在小县城里开铺子,那些个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细软绸缎,日用百货,什么都买过。据说也赚了不少黄白之物。父亲进城之前已经娶了结发老婆,还生过一个女儿。他在县城里过着优越舒适的生活,手里又有了黄白之物,王美莲的父亲不由对自己那位裹着小脚,挽着头发髻、土里土气的农村媳妇心生厌烦。没多久就和隔壁一家金匠铺子老板的女儿有染——姚金匠女儿是一个新潮女性,在学堂里念过初小,不但没有裹脚,还剪发头不扎裤腿、方口鞋丝光袜子,人又漂亮得一塌糊涂。她和王家英俊的儿子碰过几回面,就互相割舍不下了。王美莲的父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来暗往,姚金匠女儿肚子就起啦变化。他把生米做成了熟饭,这事儿在当时可是丢死人的事。姚金匠吃了哑巴亏,就委曲求全,把女儿嫁给了王家儿子做了二房,这二太太便是王美莲的母亲,王美莲的妈妈就是一个美人坯子,王美莲随她娘,人长得美,又是七十年代的高中生,可算得上是那个年代的白天鹅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王美莲刚下学就当了村里的卫生员兼记工员,给村里的社员发放预防疟疾的药,给小孩子们打防疫针,给社员们记工分------要不是王美莲家的成分有点高,这只金凤凰早就不知道飞向何方了。后来她进了村里的戏班子,她聪明灵动,通于点化,不久学会了很多角色。成了戏班子里的红人。她喜欢唱戏,而且在剧团里唱戏的演员生产队里还给高工分。不久王美莲就成了台柱子,在剧团里算是主角了。唱的都是河南地方戏,越掉,道情,二夹弦,王美莲都能唱,虽说不能算样样都精,可也算得上是样样都通。加上人长得漂亮,到哪里都吃得开,不能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是到哪里都能多吃四两豆腐的主。村里的小剧团经常走出去,到附近的村庄里演出,王美莲这位大美女十里八乡的年轻人都认识,也是乡里人心目中的大明星。帅小伙一波一波往上涌,哪个不想着娶王美莲做老婆?可王美莲自恃美貌,优越感很强,一般男子不放在眼里。走起路来目光朝天,挺着她那高傲丰满迷人的胸脯,摆着翘翘的美臀。甩着一双黑油油的大辫子,走到哪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这天晚上王美莲平排完练完节目,摇摇摆摆的甩着步子往家里走,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墨蓝色的天空中银星闪烁,月光如水般沐浴在她的身上,她快乐得像一只小,带一阵香风飞进了胡同。她意犹未尽,手里摇着房门上的钥匙链哼着小曲走进她和叔叔家的胡同里,叔叔家住在外面,王美莲家住在里面,走过叔叔家门口时听见婶子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哼——没羞没臊的东西,白天去外面打野食也就算了,晚上还不安分,真是没有教养!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神婆吓假神,上梁不正下梁歪------呸!”

”王美莲止住了步子,她知道婶子是在骂她,她扭过头来冲着婶子家院子里喊——“婶子,吃什么了在那满嘴喷粪?,你出来,信不信我弄点大粪糊到你嘴里去?”冰糖嘴接着大叫起来“我是骂我们家这只母狗的,又不是骂你,你狗拿耗子!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住我骂我家的狗?”

王美莲可不怕她这个有点泼的婶子。“你有能耐就从院子里出来?不看你是长辈的份儿上我早就撕烂你的嘴了。她婶子始终没敢出院子。王美莲也懒得跟她纠缠下去,弄坏了自己的好心情,就愤愤的回家去了。父母听见她和婶子吵吵,赶忙从屋里出来看究竟,王美莲让父母回屋去,不要搭理这个泼妇,“总有一天我会把她修理好的!”她妈在院子里也骂了弟媳妇几句,跟着女儿回屋里去了-----。

就因为王美莲的妈妈姚氏是二房,王美莲的婶子老拿这事儿揭她的短,恶语中伤她们。

美莲的妈妈虽说是二房,可他的父亲一辈子对她宠爱有加,自从娶了她在没有碰过大老婆的身子。为此,大老婆也挣抢过,可她争不过小老婆。王美莲的父亲半商半弄,明里暗里总是再外面跑生意,晚回来的很晚。每天夜里只要老王的脚步声一进院子,两个老婆都不穿衣服,火速跑出房门去争抢男人,都想拉男人进自己的屋里同床共枕。在明亮的月光下,两条赤裸裸白花花的光身女人在撕扯一个男人,你拉我拽撕扯不清。她们以为夜里没人知道,岂不知隔墙有眼,每次都被那多事的邻居偷窥去了。白天讲给大伙听,这一家的争男人大战总是在村子里传得有滋有味的;你别看姚氏平时温柔的能拧出水来,抢起男人来可是雷厉风行。大老婆裹着小脚,没有小老婆年轻且腿脚麻利,她夜夜败下阵来,总是迟一步抢不到男人,回回都让王美莲的妈妈占了上风,表面上两个老婆不吵不闹,暗里为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男人夜夜争斗,失败的总是大老婆,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同样属于自己的男人被对手热乎乎的拉进了被窝。而她一个人常年独守空房。她心里明白,不是她的对手太强悍,是因为姚氏年轻美貌占了上风。男人早对自己的身一丁点也不感兴趣了。思前想后,不知道蒙头哭过多少回,任她哭瞎了双眼也没人心疼。后来她想开了,论姿色论风情她永远也不是姚氏的对手,与其夜夜败下阵来独自伤悲落泪不如放弃了吧,把一切看淡,“命里八尺难求一丈”,这都怪自己的命苦。不去争也不去抢随他去吧!只要吃穿不亏待我们娘俩,不如看着自己的女儿过清净日子——从此她再也不去和姚氏争抢男人了,一尊佛像,一串念珠,成了她慰藉心灵的良药------。

王美莲的父亲王俊,土地改革的时候变卖了店铺,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了家乡王家庄,那些年时局不稳,生意也不好做,又差点落得一个小资本家的帽子,还好是小本经营又没有雇佣人工。资本家的帽子险而又险地总算没有落在他脑袋上。他们一家搬回村以后让村里的领导们好一阵为难——给他划个什么成分和适合呢?给他划个地主成分吧?他家确实没有几亩薄田,就他大老婆和他的二弟看护着几亩地。既没有雇长工也没有雇仆人。你要说他是贫农吧他确实在城里享了那么多年清福,而且大小老婆有一双。研究来研究去,干脆,就给他划上一个富农的身份吧,这样大家才觉得两不吃亏。”至于说他家有小金库,大家都半信半疑,都说有,又都说不清楚,总之王美莲的父亲在村子是一个传奇人物,一府两院俩老婆,人家穿土布他穿洋布,人家吃黑窝窝他吃白面膜。一辈子过着幸福安逸的日子。好不叫人村里人羡慕!

别人家说王俊家藏有金银倒也罢了,可他弟弟家两口子也这么说。闹得整个王家庄妇孺皆知,人人皆说王家有一坛子金银珠宝,传说是藏在了王家的屋梁下,后来被人发现又挪了地方,据说埋在了院子里的石榴树底下。为此王美莲的婶婶大义灭亲,去村委会揭发了哥嫂。大队书记带人去王家搜查了个底朝天,屋梁上和石榴树下翻了个遍,空空如也,没有找到一粒金银珠宝。又把王美莲的父亲拉到村委会批斗了好几回,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他始终没有承认藏有金子这件事,子虚乌有,没有证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王美莲的婶子怀疑哥嫂私藏了金银,可哥嫂两口子死不认账。王家早年在城里做生意时,王美莲父亲精明能干,又能写会算,一盘的大掌柜的。那时候她丈夫年纪还小,家里进多少出多少一概不晓。经老婆这么一盘算,丈夫王彪恍然大悟,也明确认为哥哥的财路不明,小日子过得比他有油水,肯定独吞了财宝。于是和老婆肩并肩的与哥嫂战斗!王美莲的婶子因为举报了哥哥也未遂愿,又深深伤害了两家的感情,自那以后两家结下了怨,誓不往来------

王美莲的婶子人送外号“冰糖嘴”,是一个强悍心重之人,自从嫁进了王家,日子过得总不如哥嫂好,丈夫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仅没有哥哥有经济头脑,不会想法子赚钱,为人处世样样都不如哥哥。她不能像嫂子那样吃穿不愁,光会跟着丈夫享清福。她家里家外都要操心搭理,丈夫只是她手里的一杆枪,她指哪他就打那,没有她的点拨,什么也干不成。说白了她的丈夫就是一个半吊子,跟哥哥的心计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恨丈夫的哥哥,相当年他在城里做生意,她的丈夫只知道在家里傻乎乎的干农活,赚回来的钱都被哥哥私吞了。分家的时候没有多分她们一文钱,哥嫂死活都说他们没有私房钱,这话打死她都不相信。哥嫂作为亲弟兄看着她们过穷日子,而他们的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每顿饭小锅子滋啦啦作响,吃香的喝辣的,所以她恨他们------。

王美莲的婶子冰糖嘴有一个女儿叫王美琴,也在剧团里。不过她不会唱戏,在剧团里管理服装行头的。她本来不愿意进剧团,是她母亲死活要她来剧团的,冰糖嘴说:“你看那王美莲在剧团里学几天戏,混得到哪都吃得开,出风头的事都让她占了?你哪点比她差了?你也学戏吧,在团里各方面多学着点,那天我去团长家里送点礼,再多说些好话,咱一定得进团!”为了让女儿进剧团,冰糖嘴在老王团长那里可没少下功夫------。

可王琴和美莲截然不同,一个内有秋,不爱讲话的文静女子,大家都叫她王琴。她长得虽然没有王美莲长得那么漂亮,可也算得上是端庄秀丽,她白净的脸蛋,一双明亮紧实的杏核眼,细而弯的月牙眉。剪发头劈一个圆圆的桃形,用一个花卡子卡在一边,文静中显得很妩媚,很有女人味。王琴不爱说话。她不会唱戏,也不想学,没办法母亲非让她进团。老王团长兼老师兼导演,实在抹不开王美琴妈妈的面子。王琴的妈妈冰糖嘴,这盏灯可不省油,见什么人会说什么话,说起好话来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老王团长怎么能架得住她一顿的好夸。

“小琴她大爷,咱老王家人老几辈子,谁能比得了你?你是及有文才,又有武才,你说三百六十行有哪一行是你不精通?不像我们家彪子,没心没肺的人一个,就知道傻卖力气,到哪多半是出力不讨好。我这辈子跟了他算是窝囊死了!”冰糖嘴说到伤心之处,掏出手绢,擦一擦她那一双饱经风霜的肿泡眼。“你说你那侄女小琴,虽说聪明灵巧,可就是不爱说话,见了人跟个木头似的。我想让你调教调教她,在剧团也里学学戏,你看我们家美莲,要不是你会教导,她能成现在这乖巧样儿?小琴也是你的侄女,你不能厚一个薄一个!务必得收下这个徒弟!------”话都让她说完了,王团长无话可说,只好答应让王琴来小剧团,王琴却不愿学戏,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王团长见她很干净利落,又是有心之人,只好让她在剧团里管服装和道具,工分和演员们挣得一样多。演员们下了装王琴就把各种服装衣帽叠好装箱,各种刀枪剑戟归类分放,包括脂粉油彩也得有王琴收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剧团不大,可样样都得有。

两位王大小姐的关系并不好,起因都是老一辈子的渣滓,但她们两个从未吵过嘴,一个活泼灵俏不拘小节,一个温婉娴静默默无语。每次王美莲脱下的服装王美琴照样精心叠好装箱。她们相觑一笑,谁也不肯先开口多说一句话。

(二)

弦外之意

王美莲人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阳光泼辣,好人缘儿,见人不笑不说话,不论高低贵贱,见人就打招呼。常言道:“一家女百家问、花香蝶自来”家里说媒牵线的一时间门庭若市。跟牛逼上的苍蝇似的闹哄哄的。张家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吃商品粮的,家庭富裕条件又好!”李家又说:“我给你介绍一位当兵提干的,人长得又帅!”。可这些王美莲都看不上,偶尔也会去相一下亲,可老没有对上眼的。东说也不是西说也不好,弄得王美莲的爹妈也没了主意,不知道给闺女找哪一家好。王美莲的妈妈说:

“莲儿呀,别挑了,都挑花眼了。买个勺子没把,不要‘撇呀捏的了’,差不多就行了。”父母说归说。还是不拿王美莲的弦儿,咱这娇闺女,那是说风就是风说就是雨呀!

这日,城里的表姐风风火火来到了王美莲的家,要给她保媒,男方是干部子弟,人长得又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非让王美莲与男家相亲。表姐是妈妈的亲侄女,平时又跟她比较亲近,实在不好失了表姐的面子。王美莲就去了表姐家里,约了那男子,在表姐家里相亲。

王美莲见男子的第一印象很好,他一表人才,高高的个子白皮肤,一套西装笔挺,皮鞋铮亮。那男子一眼就相中了王美莲,喜形于色,坐在沙发上一边抖着腿一边呼呼的吹着口哨,两眼放电似的不停的在王美莲身上翻腾着。一边相看王美莲一边说:“我舅舅在商业局当领导,想买什么名牌货可以找我”。

“哦,好!”王美莲应和着

“蝴蝶牌缝纫机,永久牌自行车,这些紧俏的货你要几样我都能办到。”男子瞅瞅她的手腕上没戴手表,“给,我的上海牌宝石花手表送给你戴吧,我明天再买一块。”王美莲拼命摇头,不要!不要!我有手表。他歪头想了想,然后就说“那好吧,我让我姨夫给你买一块女士的------他在物资局上班。”

王美莲一半好笑,一半厌恶,很快结束了这场相亲。她在表姐面前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表姐问她“人家哪里不好啊?”她又说不上来。这次又让表姐失了面子,表姐虽很生气,可是面对这任性的小表妹,也拿她没办法------。

每年到了秋末初,农民一年的辛勤劳动换成了五谷杂粮,收干晒湿,把粮食挽到囤里。地里没什么活了,村里的小戏班子就开始活跃起来了。每日都排练节目,样板戏古装戏什么都演。每晚都在村子里唱灯戏。自己村里看够了就到外村去演,不讲价钱,就是纯粹的友情演出,乡里乡亲的人家也不白看。随便给点脂粉道具钱,唱他个三天四后晌。少的拿几百块钱也行,多得也有给上千块的。有的村里实在是拿不出钱,弄头大肥猪宰杀了给演职人员过过肉瘾也不错。在张村唱过了就到李村去唱,附近的这些村子几乎年年都去出演。

这一年三月三,剧团来刘家庄唱戏,这是每年的规矩。刘家庄有一座古庙,虽说庙里泥胎神像都被破四旧了,但村里每年这时候都要唱戏庆庙会,旧习俗不能改。每年的三月三日前后还要唱庙会。枯燥乏味的农村生活,男女老幼都盼着一年一度的这场大戏。无论戏唱的好坏,农村人要的是那种热闹的气氛,和年过节一样让人期盼。因为在人们的精神世界,就像冬季里的荒凉大平原一样空旷寂寥

阳春三月,冰河溶冻,万物已经复苏。困顿了一个冬天的乡下人正是要活络活络筋骨的时候,同样,他们的精神世界更需要激活一下。这是一个温暖和煦的下午,王庄的两辆手扶拖拉机拉着道具和演员们浩浩荡荡来到了刘庄老庙前的空地上,这里的场子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剧团的到来,不亚于在一潭死水里扔了一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刘庄的社员们一下子就炸了窝,奔走相告互相传递消息。男女老幼一窝蜂似的涌到了老庙前的空地上。一听说唱戏的来了都兴奋到了极点,家里早约了亲戚朋友来看戏,象过大年一样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村干部们热情地给演员们端茶倒水散着香烟,年轻男人们帮着往车下搬道具搭舞台。大姑娘小媳妇们围着剧团里的男女演员们看稀罕,枯燥乏味的农村生活让这些没有开过眼界的农村人见什么都很稀罕。看见这些演员们都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说这个女的长得好看,那个男的长得俊美。你别看是农村的业余戏班子。团里的演员们男男女女个个长得利利落落整整齐齐,要说打最人眼的就数王美莲了。王美莲高一分显高,低一份显矮,光滑的皮肤圆润丰满的身材,一双水汪汪的大圆眼肉肉的疙瘩鼻子,眉目含情唇齿带笑,远看飘逸风韵,近看妩媚动人。一双黑亮的大辫子时而甩在身后,时而搭在颤巍巍的胸脯前面,最吸引人的是她那一颗美人痣——不偏不倚正好长在两眉之间,有三分脱俗五分芳香之态。她无论到哪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也是大家议论的焦点。让女人们羡慕不及,让男人们垂涎欲滴!------

到了下午黄昏的时候戏台子搭建好了,当天晚上就开始唱灯戏。晚上两个大汽灯明晃晃的挂在舞台前面,光亮如同白昼。锣鼓家什敲打得震天响,舞台之下黑压压的挤满了观众,前面的坐着,后面的都站着。那时候农村缺乏文化娱乐,又没有电影电视看。老百姓看一场戏曲演出,不亚于过一次大年那么兴奋那么激动。三里五村的青年男女都跑来看灯戏,舞台下面乌秧乌秧的全都是观众。

头一场戏就是王美莲的主角,唱的是现代戏,道情《前进路上》推小车拾粪:王美莲擦脂抹粉,描眉化目,打扮利落、拿一条红绸搭在肩膀上,手拿小粪叉踩着锣鼓点走上舞台,红绸当成是推着的小车,搭在两只胳膊上一甩一甩的。她优美的摆动着俏丽的身段,两条大辫子在丰满的胸前随着红绸荡来荡去,像一只翻飞在舞台上的花蝴蝶儿,她开始唱:

“火红的太阳,啊当,啊当,当啊当头照,热汗淋漓似水浇,热汗淋漓似水浇。王春霞农村来报道,热血沸腾如涌潮,热血沸腾似涌潮,嘚喝呀嗨咿呀嗨……广阔天地,干革命一心要把重担挑。有道是风口上行车练双眼,浪尖上行船见底高。革命的红炉里来锻炼,伟大的理想在今朝,眼看着拖拉机突突地跑,按不住我心中起泊涛……犁呀犁三天,钯呀钯三夜,犁三天钯三夜我不嫌疲劳------哪知道俺队里派我来拾粪,美好的愿望被打消,粪车上路我心里跳,见人就觉得我脸发烧,见人就觉得我脸发烧……”王美莲刚唱了几句台下的巴掌就拍得哗哗响。可就在关键的时候,拉头把弦子的张师傅捂住肚子,憋不住了,赶快下戏台去找厕所。少了头把弦儿,王美莲的唱腔损色不少。等了一会张师傅回来了,王美莲打起精神接着唱。可刚唱几句张师傅又憋不住了------来回几次张师傅干不了活了。可能是晚上吃多了得肠胃炎。被人送医院了。王美莲干脆不唱了,回了后台,把观众晾在了那里。这时候戏台下的观众不干了,开始骚动起来,大家都站起来乱喊乱叫:

“开始唱啊?今晚上看不成戏算咋回是呀?团长是干啥吃的啊?想办法呀!”一时间戏台下面乱哄哄的,眼看局面难以控制。

这时舞台上喇叭在叫人,是刘村的老支书在喊:

“刘文良,刘老师快到舞台上来,拉头把弦子的张师傅出了毛病,拉不了弦了,你快来帮忙拉弦子,快快!刘老师,救场如救火!大家鼓掌请刘老师上台捧场……”观众的戏瘾刚被吊上来。正感觉甚是扫兴,一听说让本村的刘老师替张师傅拿头把弦子,哗啦哗啦巴掌拍得山响,观众群里有人站起来高喊:

“刘老师快上来!刘老师快上来!-------”观众都跟着一起喊:“刘老师快上来!刘老师快上来!……”

正在此时舞台的一角落里快步跳上来一位男子。那人瘦高个,一双黑黑的小眼睛微眯着,带着一个大框眼镜,眼角挂着谦和的微笑,梳着溜光的小分头。这人叫刘文良,本村教音乐美术的小学老师,一个多才多艺的大能人。刘老师上得舞台二话没说,坐在头把弦子的位置上,唧哽唧哽调几下弦子,开始伴奏,他闭上眼睛摇头摆臂,劲情的拉着过门。这时候王美莲走上舞台接着唱:

“广阔天地,干革命,一心要把重担挑……眼看着拖拉机突突地跑,按不住我心中起泊涛。……犁呀犁三天,钯呀钯三夜,犁三天钯三夜我不嫌疲劳——哪知道俺队里派我来拾粪,美好的愿望被打消,粪车上路我心里跳见人只觉得我脸发烧……”。

虽说刘文良第一次跟王美莲唱腔伴奏,可是两人的合作天衣无缝,音乐和唱腔配合得完美无缺。王美莲唱的起劲,刘文良的弦子也搂得起劲。观众听得更得劲,大伙情绪激昂高涨,一阵阵掌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唱腔、音乐、和观众的情绪融为一体。观众们的掌声加上欢呼声:“好!------好!------”

台上的演员更加容光焕发,唱得是酣畅淋漓。观众过足了戏瘾,王美莲出尽了风头。

等刹住灯戏以后,王美莲没顾上洗脸卸妆,就立刻走到刘文良的面前热情的握住了刘老师的手久久不放。“谢谢刘老师帮忙,救场如救火。如果不是你帮忙今晚的戏就演不了了!那该多对不起观众啊!”

刘文良成分高,是地主阶级,三十来岁了还没有娶到老婆,从来就没有碰过女人的手。王美莲用她那激动得有点冰凉的一双小手这么一握,刘文良就像触电似的浑身一阵酸麻的感觉。你别看他多才多艺却不善言谈,何况面前是王美莲这样漂亮美丽的大姑娘,他一下子找不到话茬,就吱吱唔唔起来,虽说内心紧张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还不忘了在王美莲的身上下打转。好容易挤出几个字:“情愿效劳,情愿效劳!”

自那晚以后,一连几天,场场都是刘老师拿第一把弦儿,小戏当然还是唱了三天四后晌

场场都有王美莲的戏,每天刘文良黑亮的小眼珠子时不时的在王美莲身影打转转,刘文良还总结了一套看女人的技巧,看女人不要死乞白赖盯住人家看,那样显得多不厚道啊!他事后告诉过朋友:“远看她的头,近看她的脚,不远不近看她的腰。这样既能全方位的观察到一个女人长相好不好,又不失礼数。”

每晚杀吧戏,刘文良回到家里彻夜难眠,王美莲的一笑一颦总是浮现在他的眼前,夜深了也驱之不去。不由他心猿意马,难奈不住女人对他的魅惑——王美莲那翘翘的美臀,那颤巍巍迷人的胸脯,在舞台上轻盈优美的身段使他神魂颠倒。她笑盈盈娇嗔嗔的样子印在了他的脑子里。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于是他就一骨碌爬起来,拿着铅笔在白纸上画王美莲的肖像,画了一张又一张,张张王美莲都带着慑人魂魄的微笑,这笑容已经印到了他的骨子里了。村里唱戏这几天里,刘文良觉得自己的内心备受煎熬!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是一种痴迷难耐的幸福感。他得了相思之痛,痛到了心灵深处,痛至骨髓里,几乎不能自拔。

刘文良虽说是成分有点高可也没到娶不来媳妇的地步,粗点的笨点的他能一抓一大把。他多才多艺心眼活络,人缘也比较好,能让他动心思的女人还真不多,三十岁没有娶媳妇主要还是他对女人有点挑剔。王美莲是第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三天四后晌的戏很快就唱完了,最后一场灯戏结束的时候刘文良再也不能等了。他不能错过这天持良缘的好机会,他要让王美莲知道他爱上了她,而且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了。

这天晚上,最后一场灯戏刚刚结束,王美莲正在老庙里的临时化妆室卸妆,卸完妆拖拉机就会连夜载着她们回自己的村子。刘文良就着急麻慌的把早准备好的一个牛皮纸袋悄悄递给了王美莲。王美莲疑惑地问,“刘老师,这是什么呀”刘文良有些紧张地站在王美莲面前,不好意思的搔着后脑勺说:“几张素描,画得不好,请你不要嫌弃!”王美莲扬起脸笑盈盈望着刘文良黑黝黝的小眼睛问,“画的什么呀刘老师?”几张肖像,你拿回去再看吧。”说完刘文良慌忙消失在灯火之外的夜幕里------。

等王美莲他们回到自己的村子时半夜已过,困得不行的她倒头就睡了。到了第二天她才想起刘老师送她的大牛皮纸袋子,王美莲赶紧从袋子掏出纸张,揭开一张张素描画像,惊奇地两眼放出了光芒,这不是自己吗?瞧瞧这一张张大美女的面目,跟自己一摸一样,眉宇间那可豌豆大的黑痣更是优雅逼真。只是画中的美女比起自己更美丽,更加眉目含情!虽说铅笔画没有色彩,只是在她的唇上涂上淡淡一抹红润,但那神情飞舞,唇齿含娇,笑容娇媚的画中人物却显得那么传神,远一点看那画中人物在甜甜的笑,近了看她却很恬静温雅,那笑是蕴含在皮肉里的。王美莲越看越喜欢。这一叠画有十多张,每张的表情方位神态都不一样。大辫子一会儿搭在胸前,一会又甩在身后,一会儿一条在前一条在后------。你不论从哪个方向看她,她的目光都注视着你对你微笑,眼珠仿佛会转动。还有两张画的是她在剧中的人物。王美莲每张都爱不释手,比她在照相馆里照的相片好看多了。王美莲对着她的画像看了很久,看着看着,她从画中看出了问题。刘老师为什么这么用心的画她?把她画的这么传神?而又把画像送给了她?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不但形象更画出了她的神情。凭着女人的敏感,王美莲觉得刘老师是喜欢上她了。那么为什么不当面向她表达呢?也没有写下只言片语。只是把她画的那么美丽传神。她想明白了,这画中的人物,就是她在刘老师心目中的印象,一切的含义都在这十几张画中。一颗爱慕之心不言而喻,她想“刘文良真是太聪明了!”

一连几夜,王美莲都失眠了,刘老师送她的画像她都翻烂了,一遍一遍的看。心中七上八下的翻腾,想着刘老师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她想刘文良真是个才子,多才多艺还那么善解女人的心灵。怪不得刘文良总是用他那黑黝黝的目光注视着她,那目光让人觉得有些热辣辣的滚烫,当她笑吟吟的去迎接他的眼睛时他又慌忙躲开了,刘老师爱上了自己。那么还等什么呢?自己不求找一个多有钱多有地位的男人,重要的是能找一个懂她的男人。她觉得她一直在等的那个男人就是刘文良,能与自己的心灵碰撞出火花的就是这个男人!

王美莲很想给刘文良写一封信表明她也很喜欢他。尽管两个村子相隔三公里,写完信后还要投到学校的收发室,发到乡里再有乡里送到县城,从县里再发到乡里,最后再送到刘村,信要到刘文良手中最少也得花上一个星期的时间,太慢了她等不及。她又想到大队办公室里给刘文良挂一个电话,每村大队部里只有一部电话,她还得在电话这头等着让人叫他。电话里又能说清楚什么呢?王美莲是个急性子,这天上午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了,她换上一身新衣服,一件淡青色的确良上衣,浅灰色凡尼丁料子的裤子,脚蹬一双半高跟黑皮鞋。便蹬上她的飞鸽牌自行车直接杀了过去

刘文良正在给一个班级上音乐课,讲台前放着一架脚踏风琴,刘老师手舞足蹈,一边用脚踩着节拍一边用手抚弄着琴键,风琴发出很好听的金属声,叮叮咚咚很悦耳。刘老师一边弹琴一边教大家唱:

“大海航行靠舵手,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刘文良的声音虽说有点沙哑,但韵味十足。他正专心致志的教孩子们唱着,忽然一个男生站起来举起手喊:“老师门外有人找你!”

“谁找我?”——“不知道,是个女的!”

教室里哄的一声笑了起来。“笑什么笑?好好练歌!起歌委员,到讲台这边来领唱。”刘老师说完走出教室看究竟。他刚走出教室,腾的一下脸上瞬间起了红晕!王美莲正站在明媚的阳光下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他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一下子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时间他又紧张又激动。刚刚还歌声嘹亮的他竞不知所措。他很想把手伸出去与王美莲握手又有些不敢,互相搓着两手,嘴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老师,打扰你上课了?”

“哦没有没有!”“我------真------!真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我没有思想准备。”

“那要不我先回去?你再准备准备?”王美莲故意将他的军。

“哦不用不用!你能来找我很荣幸------。”

王美莲说:“等你下课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谈谈吧。”刘老师回头一看,教室门口和窗户上伸满了一个个好奇的小脑袋,同学们咧着嘴吃吃的笑------

“都回到位子上去!起歌委员,领着大家多练几遍。”

刘文良推着王美莲的自行车,顺着学校操场,一路往村外的小树林走去。他们一路不说话,脚步有些急促的走出校园。因为王美莲很亮眼,校园里的窗口和门口都探出了好奇的目光。他们来到了村子外面的庄稼地里,刘文良的脚步还没有放慢,王美莲有些耐不住了。

“刘老师,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呀?现在是新社会,男女就不能在一起谈谈心吗?”王美莲的话仿佛一下子惊醒了刘文良,这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把自行车停在一棵阴凉的大泡桐树下,他开始用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王美莲。这位让他神魂颠倒了好一阵子的大美女正站在他的面前,笑眯眯的正用深情迷人的目光望着他。而他却不敢向她表白爱意。在绿叶和阳光的陪衬下她漂亮得有些晃眼,妩媚得无可比拟,她肉肉的疙瘩鼻子上挂着细腻欲滴的汗珠,如粉如玉似的皮肤就好像刚刚沐浴出水不染粉尘的一朵莲花。王美莲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刘文良,每一根睫毛里似乎包含着爱意。此时的刘文良在王美莲面前找不回自信。他觉得他实在是配不上这个美得没有一点瑕疵而又热情善良的好姑娘,再看看自己干瘦灰暗没有一点英姿的外表。而且还是个十足的穷光蛋,更要命的是他还戴着一顶该死的地主帽子!这顶让他倒霉的帽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从他头上摘下来。这让他处处低人一等,申不直腰板做人。虽说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在社会上并没有人敢歧视他,平时给村里的爷们写写画画的,因此人家还处处高看他一眼,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很自卑的。

刘文良正低着头胡思乱想,“刘老师,难道你就不想跟我来说点什么吗?就这样干站着呀?”刘文良不停的用指尖去扶他的眼睛儿,有些尴尬的清一清嗓子。

“美莲,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家庭条件不好!”

“我要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家庭条件!”

“我年纪比你大,我都------都------快三十了!”

“我二十四岁,你比我大六岁,六六大顺,是天地之合!”

“我的成分高,是------是------地主成分!”

“那是老一辈强加给我们的,我们又没有剥削别人,我家也是富农呢!我相信历史的车轮会带走一切我们不喜欢的东西!”

“美莲,我很穷,物资很缺乏,家里除了有我这个人之外还有我爹和我妹,别的都很别的物质都很匮乏!”

“你的才能就是我们将来取之不尽的财富!”顿了顿王美莲又用刚刚看过的俄国电影里

的一句话回答刘文良,“我们只要有爱,‘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这时候刘文良激动的搓着手说:“照你这么说我还是有希望的?”王美莲抿着红润的唇使劲点了点头——“嗯!”

刘文良的大镜片后面的黑眼睛里浸出了激动的泪花。他那双温暖的大手,急切迅猛地握住了王美莲柔软的小手!------。

待续——作者:稻香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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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王美莲》第一章的评论 (共 13 条)

  • 鲁振中
  • 淡了红颜
  • 心静如水
  • 襄阳游子
  • 雪中傲梅
  • 清澈的蓝
  • 晶湖
  • 今生依梦
    今生依梦 未通过并说 重复发表
  • 独步

    独步喜欢拜读,推荐阅读,问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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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稻香老农

    稻香老农咋回事朋友们?我昨天才发表的文章《王美莲》今天就成了别人的作品,叫什么“杂五烩九网站,什么冥币存入atm机”作者改成了“小天”。他是在剽窃吗?不可思议!!!有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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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稻香老农

    稻香老农谢谢大家,请文友们多多鼓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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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稻香老农

    稻香老农我没有从复发表,我只是换了一下配图,不知道从哪修改,所以就删掉了老的从新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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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稻香老农

    稻香老农也不是故意从复发表的,主要还是不会用电脑,有时候想修改一下配图,不知道从哪修改,只好从新发一下把老的散掉。请大家多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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