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社戏﹒红绣鞋

月色润染的槐香，气息若兰，落进怀里，好一襟入怀心醉的花香。泛香的眼睛羞涩如眉月，儿时的我总躲在槐荫里，躲在奶奶讲不完的故事里。

满天星光下，奶奶常摇那把小蒲扇搂着我讲“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等一些民间传说，不过我最喜欢听她讲那年槐树花开的一场社戏：“三三两盏灯火，几十张桌子搭就的戏台，袭人的花香里一出《玉公子》唱得槐树下阵阵喝彩。戏后，一双名动十里的三寸金莲竟随着戏文中俊俏的玉公子跑了，后来——”故事讲到这里总是打住，接着会听到奶奶的一声长叹。

“后来怎么了？”我着急地问，

奶奶不肯再往下讲了。有一次经不住我软磨硬缠，遂告诉了我。

“后来，那姑娘被家里人捉了回去，关在屋子里。一天黄昏，她突然听到窗外有人低低的唤她的名字，启开窗一看是那后生，那后生告诉她三更天后来接她一起远走高飞，没想到三更天时姑娘听到后院喊捉住了贼，一阵哄闹之后，就静如死水……”奶奶说到这，眼神一阵黯然。

“那后来没来吗？”我又问。(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他说过他一定会来的，只要他不死他就会来的。”好半晌，奶奶才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又轻轻的笑了，淡淡地笑容里掩不住一丝奇异的光彩。

槐落如雪。

这时候，奶奶总是心疼地把它们扫起来，洗净后晾干，然后装入各色各样的绣花荷包里，选一个挂在我贴身处，说槐花可以避邪，小孩的觉会睡得安稳，不过那时候我梦见那姑娘与后生骑马从家门前走过……

那天，阳光如煦，病中的奶奶突然好了起来，收拾的干干净净走出屋来晒太阳。奶奶的兴致似乎很高，居然 哼唱起几句戏文来。

“花轿到了门前哟！”

喜炮响连天

穿红挂绿的哥哥呀

戴着妹妹的荷包来……”

蓦然，奶奶神情一变，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在我们的泪水中，奶奶走了。

整理遗物时，我发现奶奶的箱底中有一个红绫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双沾满泥巴的红绣鞋，还有一本泛黄的戏本，戏名正叫《玉公子》。一瞬间，我恍然大悟了童年的故事，忍不住叫了声，哦！我可怜的奶奶！

入殓的那天，我抓起一把槐花放进一只绣有鸳鸯的荷包袋里，让它陪伴奶奶度过漫长而黑暗的岁月。当时我把那双带泥巴的红绣鞋放进她的手心时，泪水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以后与奶奶的重逢大都在梦里，那时常梦见奶奶坐在槐树下不绣那双鸳鸯荷包，眼睛不住地向村头张望……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109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