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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里的回忆

2015-08-05 14:59 作者:十年一剑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早晨起床,拉开窗帘,不由得一惊,下了!路上还不明显,草坪上,瓦檐上,已经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在天空中纷纷扬扬,我在室内都感到了一种寒意了。不知道家里也是否下雪了呢?我很自然地想到了家,想到了家里的父亲。我不是一个太恋家的人,很早就在外奔波漂流,早已就习惯了居无定所、无牵无挂的生活了。我在广东打工的时候,很少向家里打电话的,即使打,也是因为手头拮据,无米下锅了,等家里钱汇过来之后,便杳无音讯了。现在并没有太多生活上的、情感上的负累了,反而越来越恋家了。

我家有三个孩子,我上面有两个姐姐,姐姐都已嫁人了,而我也已当了舅舅了。听别人说,在母亲生了两个女儿后,父亲很不高兴,整日打牌,很少关心母亲,而奶奶也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很少过问、很少照料母亲。母亲很痛苦,也很艰难,在做月子的时候,都还自己烧火洗衣、种田喂鸡。现在听来,我的心里都酸酸的,一是同情母亲的不幸,更主要的是不满父亲和奶奶的行为,自家人何苦要为难自家人呢?值得庆幸的是,在二姐两岁之后,母亲生下了我,得知我是一个男孩之后,母亲终于舒了一口气;父亲当时是个兽医,正在邻村为一户人家的猪打针,得知消息后,父亲急忙丢下了手中的活,连钱都没要,飞一般地往家里跑,据说,当时父亲回到家的时候是赤着脚的,而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有了我之后,父亲仿佛变了个人,对母亲的态度渐渐好了起来,而且做事也比以前更积极、更热情了。父亲其实还是很有能力的,尽管我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对父亲不以为然,这也是当初母亲不顾娘家人的反对,依然要嫁给个子不高、家境不好的父亲的真实原因。在有了我两年之后,父亲当上了我们小队的队长,父亲以前还当过村里的民兵排长,后来要晋升为连长时,被别人给挤下来了,原因是父亲个子不高、家中无人,其实家中还是有人的,爷爷当时就在公社里当财经社长,是第三号人物,而爷爷在父亲的事上并没帮忙,不仅这件事,在父亲年轻时,当时社里推荐读师范,父亲已被选上了,而爷爷却把这个名额让给了别人,致使父亲现在都仍难以释怀。父亲当队长的时候,口碑还是不错的,也为队里做了不少事,譬如修路啊,上堤啊,父亲总是最积极,最勤劳,这样,父亲就在队里很有了威信。我在大二的时候参加了党校学习,并在会上发了言,回到家里向父亲炫耀,父亲笑着跟我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我年轻的时候在万人大会上讲了两个小时的话,下面鸦雀无声。我不知父亲是不是在吹嘘,反正当时我是哑口无言了。

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因工作积极,口碑不错,被选上了村长。只记得当时父亲有些风得意,母亲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而我们姐弟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一件什么喜事。当上村长后,父亲的工作比以前多了很多,一天到晚,会总也开不完,事总也办不完。父亲以前本很少在家,现在在家的时间更少了,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放学了,我们姐弟的作业也写完了,母亲仍在田里栽芝麻,父亲则在村委会开会,新闻联播都放完了,他们都还没回家,我们姐弟三人便去田里找,母亲居然累得晕倒在田里了,我们三人好不容易将母亲背回了家,二姐生了火,做了饭,母亲在喝了点水、吃了口饭之后,终于醒了过来。那时,窗外的鸡都已经开始叫了,而父亲仍未回家。现在,国家免除了农业税,农民负担减轻了,基层干部待遇也提高了,父亲还老在念叨,现在当干部好多了,不像我们那时候,到别人家里收上缴、催公粮还要看群众脸色,弄不好还要扯皮、打架。一年辛辛苦苦,赚的钱还不够养活妻儿老小。

在我童年记忆里,父亲的印象是模糊的、稀缺的。这自然与父亲的工作忙分不开,但更与父亲的性格分不开。爷爷和父亲的话不多,父亲一直叫爷爷并不叫,而是叫伯伯,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与父子之间的隔膜有关吧。父亲和我的话不多,在父亲的眼里,我是他的儿子,我还是个孩子。是儿子,是孩子,就应该听话,可惜我从小并不听话。有一年天的正午,路边树木葱茏,枝叶婆娑,路上行人稀少,只听得到一片蝉鸣。父亲要去开会,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我则在后面跟着,我赶路的原因并不是我粘着父亲,而是我想着父亲开完会之后的一顿饭,举凡村里开完会之后,所有与会者都要上馆子吃一顿的,这是惯例,我已经吃出经验来了。父亲并不喜欢在工作时带着一个包袱,便喝斥我回去。我并不听父亲的话,依然在后面赶着。父亲便停了车,朝我奔来,我则撒腿就跑;父亲见状,便得意的回去了。我看到父亲又上了车,又跟着追过去,父亲发现后,便又停了车赶我,我则又往回跑。如此反复了几遍,父亲便失去了耐心,终于将我追上了,父亲拎着我,将我的头摁进一旁的河中,我只记得当时喝了不少的水,而且人也快休克了,父亲才松手。以至于现在看到方方的《风景》中七哥的遭遇时,有些感同身受、唏嘘不已。我与父亲的第二次交锋是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当时成绩还不错,老师也还挺喜欢的,只是在期末考试后,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领着奖状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母亲终于发现了我的忧郁,便问我原因,我低着头默默地哭,再问,我则哭得更厉害了。母亲急了,赶忙跑到学校找我的班主任,班主任说,本来我是有奖状的,只是我平时太骄傲了,为了让我认清错误,努力改正,所以就没给我发。母亲大概还是能够理解老师的意思的,但还是有些为我打抱不平,便为我讨来了一张迟到的奖状。母亲回到家将奖状给了我,并说明了原委,我在心里面并没接受这张奖状和老师的忠告,在母亲走了之后,我偷偷地将奖状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晚上,父亲回来了,问我考得怎么样,我低着头不作声,母亲见状,忙说考得还可以,还得了一个奖状哩!父亲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便要我将奖状给他瞧瞧,我还是默不作声。父亲不解了,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神终于盯住了垃圾桶,父亲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问我是不是将奖状撕了,我小声说是的,父亲勃然大怒,解开了皮带,狠狠地抽向了我。那晚,父亲的皮带抽断了,而我也因伤势过重,被父亲抱到医院打了两瓶吊针。

父亲对我是如此的残暴,简直有些惨无人道了,这也许就是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父亲产生偏见、保持距离的原因了。然而,爷爷的患病、辞世让我改善了对父亲的看法。爷爷七十多岁了,和奶奶在我们当地的一个砖瓦厂里管机械,父亲多次叫他们搬到街上跟我们一块住,奶奶同意了,而爷爷却不肯,说有事做人踏实一点,父亲还是拗不过他的父亲,于是爷爷和奶奶就一直住在砖瓦厂里。一个日的深里,我的叔叔突然在我家外面大声地敲门,父亲开了门,忙问出了什么事,叔叔说爷爷病得很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父亲赶紧穿了衣服,叫上我,开着三轮车飞驰到了砖瓦厂,爷爷当时病得实在不轻,满头大汗,手捂着肚子,问话,说不出来,只能呜呜地打手势,奶奶在一旁也急得快哭了。父亲一边安慰着奶奶,一边将爷爷背上了车。父亲的车开到了人民医院,当晚没什么人,留宿了一夜。第二天检查,确诊是肺气肿,而且是晚期。听到结果,我和父亲都哭了。父亲一直陪着爷爷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后来爷爷怕花钱,提出要出院,父亲坚决不同意。爷爷说如果不同意就不配合治疗,父亲没办法了,只好顺着爷爷的意含着泪将爷爷背出了医院。过了半年后,爷爷因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爷爷出殡的那日,父亲跪在地上,扶着爷爷的灵像,哭得异常悲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父亲现在已经五十多了,已经有人叫他外公了,而他还希望有人叫他爷爷。而我却总不争气,这倒不是说我现在快二十五了,还没有结婚,让他忧虑,而是我太不让他省心了。我高中的时候,擅自中途辍学,南下打工。钱没赚到,脾气倒长了不少。每有不如意,便和父亲吵嘴,怄气,父亲却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严厉了,总是让着我。我在广东从化一个小的饮料厂上班的时候,觉得工作太苦、工资太低,便向父亲提出想回家读书,父亲听了很高兴,欣然同意了。我回到家乡,顺利地上了学,后来听母亲说,为了我能上学,父亲不知找了多少人,说了多少好话,遭了多少白眼,我听后,心头一颤,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后来上了大学,学校虽不好,但父亲还是很高兴,和我一起找学校、报志愿。大二的时候,我因一些情感和学业上的困惑陷入了抑郁,低沉的时间很长,甚至还有时整宿的失眠,朋友和老师都很着急,我也一筹莫展,但不敢给家里打电话,纸总是包不住火的,父亲后来还是从我的同学那里听到了我的状况,便劝我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我不肯,坚持要将考试考完,父亲只好同意了。我后来并没有考完试,实在是撑不住了,便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回家了。

回到家之后,父亲每日亲自下厨,变着花样地改善我的生活;平时事也不做、牌也不打,整日陪着我聊天、散心,无奈我当时的情况实在太坏,我的失眠并未好转,我的心情也并未改善。父亲看到我的样子,心急如焚,便陪我一起来到湖北省人民医院,找心理医生治疗。在治疗期间,父亲每天都守护着我,陪我在活动室打乒乓球,陪我到紫阳公园散心、做操、跑步。父亲已上了年纪了,身体也不太好,每次陪我走完,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我劝父亲不要陪了,父亲说直到我变得开心了为止。大三的时候,父亲仍不放心我,将我送到了学校,而我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好转,晚上睡觉依然很短、不踏实,父亲便给我买了电脑,叫我打发寂寞、调节心情。而我却并不太理解父亲对我深沉的,有一次,我与父亲在去学校的路上,碰到了我们班的两个同学,同学跟我打招呼,我心里十分忐忑,走得很快,生怕别人认出了旁边瘦小而苍老的中年人就是我的父亲,现在想来,我当时真是······到现在,我都无法原谅我这卑鄙而幼稚对父亲所造成的伤害。

我的大三没读完就因一些事情回家了,父亲听到我回来了,在电话里哭了,而我却无能为力。回到家后,我既不做事,也不出门,天天关在家里看电视,看书,来了客人也不理。父亲见了我的情况,忧心忡忡 ,一言不发。后来大姐从广东也回来了,劝我找点事做,就别再想着读书了。我想老这样也不是一个办法,况且社会上的人看我、对我也变得越来越刻薄,越来越冷漠,我也是要尝试着改变自己了。二姐家是做口罩橡筋的,今年生意还不错,我便决定买几台设备做着试试,父亲听了后很高兴,忙着和我一起筹贷款,进材料,装设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设备终于装好了,马上开始生产。我的心情也较以前好多了,忙前忙后,忙里忙外,不知疲倦,父亲看到了我的变化,终于舒了一口长气。

大四要实习了,我去了荆门沙洋中学,实习很愉快,也很成功。实习期间,我与一位咸宁的朋友回过一次家,回家后的第一天晚上,我和父亲在一块睡,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和父亲接触得这么近、这么真实。父亲老了!这是闪动在我心里的第一句话。白发已蔓延了父亲的耳际鬓角,皱纹已爬上了父亲的额前脸上,父亲的声音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声如洪钟,父亲的思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迅疾如电了,有一次和我交流时,父亲有几次说话都有点吞吐和含混了。回到沙洋中学后,有一次与母亲通话,母亲高兴地跟我说,父亲已戒了烟了,酒也喝得很少了。我忙问是不是母亲要求的,母亲曾因父亲的烟酒问题发过多次脾气,而父亲虽尝试着戒过几次,但始终未能根除。这一次怎么给突然结束了呢?我有些纳闷了!母亲忙说,这并不是她的功劳,而是二姐想出的点子。一天早晨,二姐向父亲说,昨晚她做了个,梦见后面车间里着火了,之后父亲就主动将烟戒掉了。我听后,大笑不止。

实习之后,父亲问我还回不回家,我说不回,直接去学校,父亲表示支持。现在,我又重返校园,一切恢复了正常,一切进入了正轨。现在每与父亲通话,父亲并不问我的学习,而是叮嘱我要注意身体,注意饮食,没钱了就跟他说一声。我自然能够体会出父亲对我的关切,对我的爱。您放心,父亲,我会保重我的身体的,为了您,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

再看窗外时,雪已停了,太阳出来了,今天还是一个晴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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