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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里的“送端午”

2015-06-23 10:39 作者:沙月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童年记忆里的“送端午”

沙月

童年记忆里的“送端午”,是一段极美好快乐的时光。

故乡过端午,自与别处不同,讲究得是“送端午”,很是特殊,也别有情趣。

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我的故乡在渭北富平,是一个传统文化极其丰厚的地方。单在麦收前后,乡俗节日就很是集中,故乡人将其称为“送节”。麦香弥漫的日子里,乡村间的大路小道上,你来我往的“送节”就有三个,“转麦熟”、“送端午”和“转忙罢”。

“转麦熟”没有规定具体时间,大概在小麦抱肚后吐穗时候,女儿带着孩子礼品,回娘家住上三五天,与亲属团聚。俗话说“麦稍黄,饿断肠”。以前农业生产水平低下,麦熟前一段日子是最难熬的,让女儿和外甥们来娘家吃饱吃好,以应对艰苦的收劳作。因此我一直在想,“转麦熟”肯定是包含了娘家人对出嫁女儿的亲情关怀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转忙罢”也没有规定具体时间,一般在小麦入库秋庄稼播种之后,同样是女儿带着孩子礼品,回娘家住上三五日。不过这回带的礼品比“转麦熟”厚重多了,最明显的是,几乎每个女儿必须背上一布袋新麦面蒸的各式花馍,既是汇报麦季收成,也是对“转麦熟”实物性回报。无疑,女儿这次回娘家,也必然包含了夏收疲累的体力修整恢复的成分了。

“送端午”则不同,是娘家人到女儿家来的。一般是舅舅来送,打的旗号是看望外甥外甥女的。时间很具体,是农历五月五日端午节这天。礼品一般是花裹肚(肚兜)、粽子,香布袋(香包),富裕人家往往还有小孩的衣服鞋帽等。

小孩子对“送节”兴趣绝对是头等的重要。他们才不会去理睬大人们的各种愁虑艰难,在他们的心里,吃好的,穿好的,不用担心大人们的斥责,尽情地玩耍,比什么都重要。

能记得清楚的,大概是在四五岁的时候。每当看见母亲收拾干枣,我便揣摩舅舅就要来“送端午”了,就偷偷地跑到坡顶上的大皂角树下,向着舅舅家的方向,望啊望的……远远瞧见绿油油麦田中间白色小路上出现了移动的黑点,便猜想着肯定是舅舅来了。等到看清了不是舅舅时,便又等着下一个人影的出现……如此反复,直到听见母亲唤我了,才一步三回头地沮丧着蹒跚回家……

庄里镇一五八逢集。端午节前的一个集日,父亲便会从集市上买回一把绿油油的粽叶回来。渭北不种水稻,大集体时代,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流通的糯米,我小时候吃得便是黄米粽子。母亲准备了黄米,干枣,在端午前一天便收拾包粽子,蒸粽子。我们嘴馋,在那个吃不饱肚子的时代,更觉得粽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但母亲却不让我们吃,说是必须等到明天过节的时候。我只好默默地跟在母亲身后,眼巴巴地盯着她的手。母亲没有办法,便把几只枣子塞到我的手里,说,“去,一边玩去哦。”

端午节终于熬到了。

“金——金——,起来!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舅舅送端午来了……”后一句最起了作用。母亲将我从被窝里拉出,抱起来,让我赤裸裸地站在地面的铜脸盆里。那个时候,我是最怕洗澡的。每次母亲给我洗澡,我便哭闹不停,母亲急了,就在我屁股上扇一巴掌,我便立马老实下来,摸着眼泪随母亲给我搓洗去。但这回却没哭闹,大概是还没有睡醒。水是温的,里边放了一些艾叶,母亲一边用艾叶在我的身体上下刷抹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洗洗好,刷刷好,我家有个壮宝宝。洗洗好,刷刷好,我家……”母亲的口诀似乎有特殊功能,我抹着惺忪的眼睛,渐渐走出了睡意。洗罢,母亲把我抱回炕上,拿起一套干净衣服,帮我穿好,又端过一个小碗来,里边有半碗浓浓的橘黄色的雄黄酒,给我的眉心点了一下,在我的人中抹了一横,笑了,笑得十分美丽,说,“玩去吧!舅舅一会儿送端午来了。”

院子里扫得很干净,洒了水。母亲用废瓦罐废铁桶养得马蹄莲、仙人掌也搬到院子里。大门窑门房门的门楣上,已经插上或挂上了一束艾叶草,枝干绿绿的,大约有一尺半长的,手掌型灰白色的叶子。整个院子里是一种好闻却说不清味道的特殊药味的清香。我们贪睡,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采摘回来的,只知道是起早插好挂好的。

我不管这些,撒丫子跑了。不用多说,肯定是去坡顶大皂角树下了。母亲自个儿去厨房忙活了。

那时候,家家的生活都艰难。过端午节,尽管简陋,还是要准备四个小菜,一顿臊子面的。

记忆里,送端午的,一般来得是小舅,大舅也来过,次数不多。

舅舅来了。

父亲自然是陪着舅舅说话聊天,抽烟喝茶。

母亲在村子里的利落是出了名的,三下两下地,饭菜便上桌了。

父亲和小舅喝着廉价的烧酒。用的是锡酒壶,在开水里温的那种。酒盅很小,白色土瓷的,小小的,和大人们的拇指蛋差不多。他们喝着吃着聊着……

故乡习俗,招待客人,女人小孩是不上饭桌的。母亲便把我拉倒厨房那儿,给我穿上舅舅带来的红裹肚,戴上舅舅带来的香布袋。裹肚是大红布底子,绿丝线绣得蝎子,眼睛和尾针却是黑丝线的,看起来不害怕,倒是有些可。香布袋有知了大小,菱角形状,上面绣着粉色的小花。母亲说,是外婆绣的。穿戴停当,母亲从锅里拿出已经热好的舅舅带来的粽子,剥开一个角,塞到我手里,说,“那好,别掉地下。去,玩去——”

随后母亲又把我们家做的黄米粽子穿上五六个,装进舅舅的布袋里,让带回去叫外婆尝尝。

听父亲说,以前在端午节这天,村子里是要组织划旱船活动的,热闹得很。可是在我的记忆里,生产队当时并没有组织这类活动。

我急不可耐地跑出去了,找改娃、跟弟姐、计锁一帮子小伙伴们,攀比着各自的粽子,裹肚,互相嗅闻对方的香布袋,跑到二伯家里看墙上钉的五毒花馍,跑到大妈家里看院子里的花草,跑到南窑顶上的柿树地下捡柿子花……

回家时候,肯定是午后了,肯定是大家的舅舅已经走了,肯定是谁家母亲第一个呼唤儿女,大家才停止玩耍的……

我们回家了——

送端午的舅舅也回家了——

温暖的漂亮的花裹肚,却一直穿在我身上,一直要穿到来年……

过不了多久,我们又能够抓知了玩了……

童年已经渐行渐远了。

我也早已离开了故乡。

但是每到“送端午”的日子,我便禁不住地怀念父亲母亲,怀念那清香的艾叶,甜甜的粽子,漂亮的花裹肚,怀念故乡乡间小道上往来的浓浓亲情,怀念那贫穷却又快乐的时光……

怀念犹如一驾情感马车,将我时时带故乡的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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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里的“送端午”的评论 (共 7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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