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问当下教育的“干母之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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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三十四岁的女教师，花一般的年龄，花一般的岁月。在教育工作岗位上由幼稚走向成熟，由农村走向城市，由清宁走向喧嚣，由狭小的一方乡土走向广阔的人头攒动的大都市，但她却没走出当下教育的躁动和浮华，没走出人生绚丽多姿的夏季——三十四岁的年龄，正是充满盎然生机的夏季伊始。她把职业视作了事业，一生孜孜奉献的事业，可如今事业却辜负了她——她迷失在自己生命的事业里。
秋冬夹携着冰冷，肃杀万物的萧瑟，更有一种称之“无情”的不辞而别，让苦苦寻找的家人、同事、朋友心急如焚，让曾经蒙受智识启迪的学生奔走相告，让自己的孩子终日以泪洗面，心与心之间霎时冰凉！好端端的一个人，好端端的一段人生，正在步入辉煌；好端端的一个教师，敦厚纯良，温柔娴淑，为何在步入大都市学校才短短的一个月就抑郁成疾？抗挫力差吗？抗压力缺失吗？那何种压力竟如此狰狞，能把一颗执着的心灵击溃？她在逃避什么吗？是需一块静宁的空间，来直面自己的人生吗？这一切我们不得而知，然而现实依旧是现实，不管它如何惨痛，不被人们所接受。五天了，女教师的孱弱身躯竟在何处漂泊？痛定思痛，我们惶惑，我们迷茫，我们不屑于旁人的浅薄——质疑这位女教师心灵的脆弱、执著，也或许是不能随流逐波，融进都市的功利和冷漠。仰望精神的天空，叛逃于忠诚的事业，这或许是我们该探视当下教育的“干母之蛊”。
“干母之蛊，不可贞”是《周易》《蛊卦》之辞。匡正教育之“干母”积聚的弊乱，对于一个有教育良知和清醒头脑的教育者来说，实是不能三缄其口，应发出革新拯救的呐喊，我们的教育到底怎么哪？鲁迅在《野草•题辞》中写道：“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世间万物自有繁盛，也有衰落，这是宇宙法则，如果我们不懂得沉思，不去审视——贫乏与危机，将与之伴随。
学生不堪重负，于是我们提倡“减负提质”，以为这样学生就轻松愉悦；学生体质羸弱，于是我们提倡“大课间”活动，以为这样学生就能参加“世界马拉松”；学生缺乏创造力，于是我们我们打造“创新课堂”，以为这样学生的想象就能上天入地，摆脱“中国制造”狭义的诠释；校园暴力频发，于是我们加强安保，封禁大门，以为这样学校就赢得稳定的先机……殊不知，我们孜孜以求培育的人才却在全线委顿，校园暴力依旧暗潮涌动，这已是社会的共识。“救救孩子吧！”这是上世纪之初鲁迅低沉的呐喊，可如今谁又来救救我们的老师呢？
在这里我姑且不谈孩子教育的问题，我只想就我们教师的生存处境、彷徨与失落、对教育的认知和教师视角下的“教育病”作一些探讨。让冷静替代激情的宣泄，让确凿的事实替代神思恍惚的无病呻吟，我们无需攻击，我们只是拷问教育的良知和社会的良知，以求引得关注，因为我们也是弱势的群落，亟需关注的弱势的群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社会在唏嘘，舆论在谴责，专家在沉思，政府在寻求出路。教育问题就是民生问题，它像无数根伸展的触角触及着每个家庭，刺激着每个国民敏感的神经。“教育兴则国兴，教育强则国强”，“教育梦”、“强国梦”关键在于教育的强势崛起。现在教育出了问题，更准确说是我们培养的孩子出了问题，千夫所指，横眉怒对，我们的教师站在了风口浪尖，无路可退。都说我们的孩子自私，狭隘，普遍缺乏认同感；叛逆，漠视生命，生存能力差，道德观念低下；高分低能，缺乏创新意识，自我严重凸显，担当缺失，逃避心理严重；还有抗挫抗压能力差，精神萎靡……学生“人格缺陷”恐怕是罄竹难书，我们不是天天喊着课改，实施素质教育吗？素质教育不是以提高民族素质为宗旨的教育吗？怎么越实施素质教育，我们培养的孩子愈来愈素质低下，甚至突破道德底线？这是“父之过”，还是“师之惰”？作为一线的教师，是亲眼目睹这场风起云涌的课改和素质教育，如何被误读和扭曲，如何被功利强奸？
一、教师待遇的尴尬：不如一个打工仔
我丝毫没有一点没有看不起打工仔，相反通过正直的诚实的劳动，都应值得全社会的尊重，令人肃然起敬，而今我们这个社会正是缺乏这种社会认知，舆论之腐败一味撩拨人们巧取豪夺，这所谓“窃钩者诛, 窃国者侯”。教师，既不能“窃钩”，因为他们的道德素质还不致沦落如此，更谈不上“窃国”，因为他们还没有这样的雄韬伟略。毛泽东能为穷人打天下，夺得天下，细数历史风流又能有几人？教师固守着清贫，固守着职业的忠诚，尽管这个社会羞于谈及清贫和忠诚。也许有人说教师不是实行了“绩效工资”吗？还有农村教师生活补助，应说教师的待遇是较之十年前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低下。诚然，国家对教育的投入是在逐步增大，教师的工资也在节节攀升，这是不争的事实。2013年联合国国际劳工组织日前对全球72个国家和地区的人均月收入做了最新统计。这些国家和地区的人均月收入是1480美元、约合人民币9327元。其中，中国员工的月平均工资为656美元、约合人民币4134元，位列所调查72个国家和地区的第57位。中国员工的工资本来排名就靠后，这是国民整体经济的发展问题，但是“春江水暖鸭先知”，我们教师自个儿的工资与中国员工的平均工资4134元又有多大差距？难怪一些教育专家疾呼：能与教师的待遇相媲美的恐怕只有城市的下岗职工，无业游民了，就是出去打工一个月也不止挣这几个铜钱。
马克思理论的核心是“物质决定意识”，教师也得生存，尽管教师极易得到满足。但是他们首先自然中的人，是社会中的人，他得养家糊口，他得适度改善生存环境，这一切无可厚非吧。是的，教师的工资涨了，但物价也涨了，房价也涨了，生活的成本——油盐柴米酱醋茶也涨了，人际交往的成本也涨了，货币却在悄然间贬值了。教师买东西不是他们天性喜欢讨教还价，精于计算，喜欢抠门，而是囊中羞涩；为了教师形象，穿戴要得体，实则是外表光鲜，内心卑微；教师亦能买车买房，有几个不是“房奴”、“车奴”，用一生积蓄去偿还账务。如今有多少人愿做教师，恐怕就是我们教师自己的子女，也难能子承父业。在一次公交车上，我亲耳听见两个大学生关于择业问题简短的对话：
甲说:现在找工作好难，我都去了几家公司，处处碰壁。
乙说：是啊，我也是。幸好我有一舅舅在一公司的财务部门，否则现在恐怕工作仍然没着落。
甲说：社会与学校就是不一样，要复杂得多。
乙说：要不，去学校应聘吧！听说中小学教师需求量挺大……
甲说：当个小学教师？要去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认为我拼死拼活考进大学，妈老汉对我投这么大资，是你，也甘心吗？
乙说：也是！
……
为什么教育乱象纷呈？为什么乱收费、乱办班、乱订杂志、乱竞争生源屡禁不止？除了“座座庵堂有烂菩萨”，除了教师队伍的稂莠不齐，教师窘迫的处境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尤其是农村教师，境况更为堪忧。农村没有那么多的“社会资源”可供农村教师“汲取”，农民没有那份“闲钱”让孩子“挥霍”，所以教育之乱，重点乱在城市。农村教师除了“传道授业”倒也显得清闲，城里教师是富足了一些，可压力也随之居来。什么教研课改，什么社会活动，什么家长参与教学监督，什么领导视察等等，学校、家长、社会对教育的“虎视眈眈”，这恐怕是一个由农村区县进入大城市女教师不堪重压，自我调整不适而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精神紊乱，离家出走的重要诱因。但是尽管如此，还是阻挡不了农村教师成就大城市就业的梦想和狂热。每两三年的“城招”，年轻且活力四射的青年教师趋之若鹜，打通各种“关节”，通宵达旦备战人生的又一次考试，农村学校自是“人去楼空”，惟留“老朽”镇守衰败的农村教育。
农村教师之苦，还苦在教育环境的岌岌可危。家到学校遥遥十多里路，辛苦一点也就过去；但教学设施设备匮乏，生源锐减，课余娱乐生活单调沉闷，这是不可言说的苦衷。家底殷实的家庭，将孩子送到的城镇，享受所谓优质的教育，而家庭贫困的农民子弟，只能是蛰伏于十人二十人的“袖珍学校”，“集中化办学”、“集团化办学”最终导致的是处在社会底层贫穷的孩子和与之为伴的教师。我认为教师的待遇，如果仅仅局限于一个月工资的多少，那是狭隘的理解教师的生存处境，其实环境对教师工作职业的满意度，无疑有着重大的影响。现在不是在锣鼓喧天地搞“均衡教育”吗？政府督查，过不了关要层层问责，我只是满腹狐疑，所谓的“均衡教育”是城市和农村教育的均衡吗？还是纸上谈兵，冗长繁复汇报资料上的均衡？是向农村学校拉几台设备，还是打造一块场地以备检查的均衡？我们的农村教师是“只出不进”，要进也是象征性地补充一两个，还要当地学校去争取，更多时候是“入不敷出”，走的比进的多。其实我们冷静深思，均衡教育可能吗？教育尚且不公平，何谈均衡教育；社会尚且不公，何谈公平教育。或许这是一种教育理想，农村孩子和农村教师的一种教育理想。
一个54岁的下岗工人说过一句话，堪称极具震撼力：对待穷人的态度，考验一个社会的良知；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考验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语言朴实却饱含真理，纵观今日之世界，哪一个走在世界前列的国家不是教育走在前列？哪一个教育走在了前列的国家，不是极为重视了教师这一群体。要提高教师的地位，不是“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冠冕就能真正落实。21世纪，是人才荟萃的世纪，是人才竞争的世纪，而我们的人才为什么流落异国？是他们不爱国么？是他们崇洋媚外么？社会环境恐是最重要的助推器。（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