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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婚

2014-10-28 09:13 作者:江楼月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七十年前,我十一二岁,在咱冯家做少爷。还在我很小的时候,由父亲做主替我说了一门亲事,女孩儿叫桂花儿。

这天晚饭后,一盏青油灯在堂屋里的条案上忽闪着,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母亲就着昏暗的油灯纳着鞋底。父亲吹着纸捻,点上一袋水烟“咕噜噜”地吸着。

“堂客,桂花儿她又催了,说咱乡下十四五岁的姑娘就到婆家去了,桂花儿都十六七岁了,这么大的女孩儿养在家里,人家说闲话呢。我看咱们趁早让咱家的水牛把桂花儿娶过来吧?”父亲和母亲商量着。

“你也不看看咱家的水牛才十一二岁,啥也不懂,他哪知道那事儿啊?这不是害人家桂花儿吗?”

“过两三年不就知道了?不行!这事儿我说了算!”

“水牛,水牛!”父亲喊着我的名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正趴在厢房的地上,逗着地洞里的小兔儿,回应着:“哎,我在房里呢。干啥呀?”

“过来。”

我十分不情愿地蹭到父亲身边。

“是这么回事儿,我看了通书,今年大年三十是个好日子 。我想把你和桂花儿的亲事办了,来个双喜临门,了却老父的一桩心事。今天里你早睡,明儿一早咱爷儿俩去桂花家把这事儿定了。”

“成亲?那可好玩了!”听了父亲的话,我竟高兴地跑出大门,对着村子大声喊着,“喂-----,我要成亲啰,我要成亲啰——”

我家在周围百十里地是有名的大户,去桂花儿家的礼品父亲早已置办熨帖。第二天,父亲领着我和几个挑着礼品的家人从冯家码头上船,乘着木船沿着断溪河顺流而下。一个时辰后,我们一行弃船登岸,很快到了桂花儿家。

拜见过桂花的父母,大人们说着正经事,我悄悄地溜出去与村里的小活宝们痛痛快快地玩去了。吃罢午饭,我们告别桂花儿的父母,乘船返回冯家。经过断溪桥的时候,父亲指给我看,说:“顺着这条山路上去,有一块岩石叫仙女岩,旁边的岩石上刻着几行大字。水牛,你知道是那几行字吗?”我从没去过仙女岩,自然不知道是些什么字,于是非常茫然地摇摇头。

父亲摇头晃脑地吟着:“此物生得奇,双峰隔小溪。洞内泉滴滴,两岸草萋萋。有水鱼难养,有草不栖。自古桃花艳,多少世人迷?”

我不知道父亲说些什么,只觉得父亲神色十分庄重。兴许父亲觉得我太无知,叹了口气说道:“水牛哇,这是人生之门啊!你不懂,不懂啊!”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父亲为我和桂花儿的婚事所作的暗示 和启蒙。

从桂花儿家回来,我数着日子过,盼望着早点到大年三十。因为到了大年三十,我就成亲了,就有自己的堂客,堂客可以哄我睡觉了。母亲已经有好几年没带我睡觉。一年四季每天夜里我都是一个人光着膀子睡在凉席上(这是家乡的习俗),呆呆地等着瞌睡虫的来临。

大年三十好不容易到了!

天还没亮,欢快的唢呐声、连续不断的爆竹声、纷扰嘈杂的说话声和着狗吠声、牛哞声、鸡鸣声把诺大的冯村搅得一片沸腾。冯村码头更是热闹非凡。几十个火把把断溪河河面映得通红,五艘大棚船的桅杆、舵把、船篙上系上了红绸红缎扎成的大红球。一条五尺宽的敞口船上临时搭建了一座彩亭,彩亭四周拉着红幔。

秋狗、伢、生、萍、叫蝉、和尚好多的小伙计们都来陪我高兴。叫蝉的嗓门最尖,对着我直嚷嚷:“伙计,今天成亲,今天晚上堂客带你睡觉。明儿晚上让你堂客带我睡啊。”叫蝉这一嚷,小伙计们都嚷开了:“带我睡!”“带我睡!”“带我睡!”大家哈哈哈哈地搂抱在一团笑着闹着。我拿出小少爷的作派,对伙计们说:“行行行,我没话说,就看桂花儿的了。”接着我们又搂成一团笑着闹着。

天微微放亮了。比我年长十多岁的大堂兄水清对我们说:“别闹了。快上船,马上要开船了 。”

随着主船上老舵工一声“哟------,嗬嗬嗬嗬------,开船啰------”悠长的号子,顿时,船上鼓乐齐奏,岸上炮铳齐鸣。迎亲的船队像一条红色的彩带朝断溪河下游飘去 。

迎亲的队伍抬着花轿、挑着礼担到了桂花家,水清哥示意唢呐等停下来。桂花儿的父母端坐在厅堂上。我双手作揖:“岳父岳母在上,请受小婿水牛叩拜。”说罢,我左腿上前一步,弯曲右膝把右腿跪在蒲团上,再收回左腿把左腿也跪下,向桂花儿的父母行三跪九叩之礼。待我磕完第二个头的时候,桂花儿的父母齐齐站起身,上前几步转过身去用背对着我。“ 哦?这是要我磕转圈儿头啊 !”这种磕法我见过,是要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磕到。

按下如何磕转圈儿头、如何把桂花儿娶到家、如何宴请宾客、如何拜堂成亲,书中单说我和桂花儿入洞房后的事情。“ 按下”的事情都是我见过的,可是入洞房以后该做些什么事儿呢?我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和桂花儿光着膀子睡在一起,我把头枕在桂花儿的臂弯里。啊,桂花儿温热的身体紧挨着我,多暖和呀:“桂姐,真暖和,我要睡了。”第二天醒来,我无意中感到枕头上有种冰冷的感觉,一摸才发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这天早晨,我们要向父母奉茶。母亲问桂花儿:“昨晚睡得好吗?”桂花儿点点头回答母亲:“嗯。”母亲看看父亲,会心的笑了。母亲心细,见桂花儿双眼通红,心疼地说:“桂花儿啊,别累着,注意身子,注意休息啊。”

春天也很快过去了,我每天都在玩耍嬉闹中度过。桂花儿的脸上除了在人前装出的笑容之外,只有每天在枕头上留下的冰冷的感觉 。一天,桂花儿对我说:“你呀你,真是一个苕(方言,傻子的意思)!”也就在这天以后,桂花儿离开了冯家,我再也没见过桂花儿。

我成年以后,经常回想起与桂花儿同床而卧的几个月,桂花儿也曾握着我的手,让我触摸她的双乳和私处。她也曾拨弄过我的小鸡鸡,可我那时却毫无知觉 。

桂花儿是我的媳妇儿,我一定要等她回来。解放以后,水清告诉我,他在仙女岩的“了空寺”里 见到了桂花儿,请她还俗。桂花儿说:桂花已死,只剩了空。

听到这消息,我搬到仙女岩了空寺山谷对面的山上结庐而居,每月初一、十五燃一柱香,寄托我绵长的幽思。前年,了空无疾而终,坐化圆寂。至今,我依然住在山上 ,这样,我的心可以离桂花儿更近些。

我会常常想起桂花儿的话:“你呀你,真是一个苕!”读者朋友,请你说说,究竟谁才是“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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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婚的评论 (共 8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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