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我作老姐你为弟
下辈子，我作老姐你为弟
文/诸葛玉儿
今天是端午节，老姐一大早就送来了亲手包的粽子和煮熟的鸡蛋，交代了一番，又急匆匆走了，我知道她自己家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吃着又黏糊又甜蜜的粽子，眼前浮现出老姐包粽子的身影，不知不觉眼睛就模糊了……
父亲去世早，老姐就和母亲一起担起了家庭的重担。我记得那是小时候的，家里买不起蚊帐和电扇，在炎热的夏夜，屋子里像蒸笼一般，躺下睡觉，不时有蚊子的嗡嗡声，土扇子根本没用，小胳膊扇一会儿就酸困酸困的。老姐让我们姊妹几个躺在一张大床上，自己站在一条小板凳上，拉灭了电灯，给我们扇扇子……在凉爽爽的风中，我们很快进入梦乡……第二天醒来，老姐还在扇扇子，眼睛熬得红红的，这一夜我们睡得很安稳，她却疲惫地倒了下来……那时老姐才七岁，老妈知道了，心疼得好久没说话，过了几天，她买回了一台电扇——后来知道母亲是背着我们去卖了血买的电扇！
有一年夏天，母亲去亲戚家了。中午过后还没回来，老姐说亲戚家离我家并不远，不如去亲戚家找母亲。我也同意，因为亲戚家有好几个男孩子，可以一起玩“打水仗”。老姐锁好门，就拉着我上路了。那时正是酷暑天气，农村还不流行打遮阳伞，在大太阳下面，走上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老姐看我热得受不了，就说：“弟弟，你走在我的影子里，我给你遮阳！”也许是心理作用，走在老姐的身影里，我真的感觉凉快多了，老姐边走边给我讲故事，不知不觉中，就走了一半路程了。前面有个池塘，里面有荷叶，老姐说给我做把伞遮太阳，可惜池塘边上的荷叶已被人掐走了，要想摘到荷叶，必须下到水里去，姐姐看看满身大汗的我，又看看碧绿的荷叶，最后还是挽起裤腿试探着往前走……哎呀！不好！老姐一下子滑进去了，头在池塘里一沉一浮，我吓坏了，大哭起来……“哭……哭什么？快去找根棍子来！”我赶紧在附近找了根棍子，递给老姐，老姐一把抓住，喊了声：“快拉！”我拼命往岸上拉，老姐随手拽下一根荷叶……老姐湿淋淋上了岸，赶紧给我把荷叶戴在头上，她却笑嘻嘻地说：“这下咱俩都凉快了！”哎，为了给我遮荫，老姐险些被淹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男孩子儿时或许都有调皮的经历，因为调皮没少挨打，母亲教训孩子的方法与众不同……记得那次母亲让我买完东西后找回的一角钱，竟然忘了要回去。揣在兜里好几天，最终我没能忍住糖果的诱惑，一角钱买了八块水果糖，也不敢独享，就平均分给了姊妹四人。老姐问糖是哪里来的？我胡乱应付一声，说是老李伯给的。糖果吃在嘴里的感觉真的好甜……没过几天，母亲要那一角钱，我支吾了半天还是被母亲凌厉的眼神吓傻了，只好竹筒倒豆子了……“这还了得！既然人人都有份，那就都受惩罚吧！”母亲操起铁锨，跑到门前菜地里，挖了四个坑，命令我们姊妹四个都跳进坑里，我们只好磨磨蹭蹭跳进去。母亲的铁锨毫不留情地开始向我们站的坑里填土……哎呀！原来是要活埋我们！我们一齐大哭起来！母亲并不理会，我看到母亲把土一直填到老姐的膝盖处，边填边斥责：“你还是老大？！弟弟犯错了也不制止！将来会犯大错，我现在就把你们清理掉！”老姐大哭着说：“我们真不知道那钱是您不让花的……以后不乱花钱了……”母亲扭身又开始给二姐填土，二姐心眼儿实，看到无法躲避，就大喊一声：“只当是国*民*党拷打共*产*党员的，我不怕！（那时刚看过电影《江姐》）！”母亲听二姐这一番慷慨陈词，气不打一处来，一铁锨朝二姐屁股拍过去，二姐应声摔在坑里，直拿眼睛狠狠瞪着“恶煞”般的母亲；母亲“杀鸡儆猴”，我吓得浑身发抖，无助地朝老姐喊：“姐，救我！”这时一向听话的老姐突然从土里爬出来，扑到我跟前，挡住母亲，哭喊着：“妈，活埋我吧！弟弟是咱家的男孩子，长大能替你挑水、拉车、种地……您就不用求别人帮忙了！”母亲的铁锨被老姐死死拽着，但小瘦猴似的老姐怎能挡得住母亲？老姐被踢翻在地，母亲骑在她身上，用鞋底子朝她背上、屁股上抽打起来：“好啊！你自己没做好榜样，还敢护着做坏事的？”母亲越大越上性，我们哭得地动山摇，哭声引来了收工回来的邻居，将我们像拔萝卜似的拔了出来，责怪母亲“疯了”……在我的印象中，每次挨打，都是老姐奋不顾身扑上来护着我，我那时就想：这世上就老姐疼我！
母亲每天为了一家人生计早出晚归，辛苦忙碌。在家里，就是老姐照顾我们的生活和学习。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老姐心灵手巧，五六岁就会包饺子、蒸馒头、擀面条，我小时候常常看到老姐站着小方凳子在锅灶边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然后就能吃到比老妈做的都要香得多的饭菜——我想很大可能是饿的时间长了，吃什么都香的缘故吧！要是家里有了好吃的，母亲总会平均分配，老姐就会把自己那份分作两份给我和弟弟，我们再递给她时，她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爱吃，难吃死了！”
在一个缺少父爱的家庭里，我庆幸拥有了老姐的关怀。她对我的学习要求很严——她自己首先是以身作则的。有一次她检查我书包，发现一张低分的数学卷子，她捧着卷子反复看后，呆在一边，泪水横流，我不知所措，摇着老姐的肩膀说：“姐，我没考好，我挨打！你哭什么？”老姐盯着我说：“你这卷子分明是没做完，你为什么不做完？”哎，我怎能告诉老姐，是我想偷懒，又赶上拉肚子，自我感觉是天赐良机——考不好也能被原谅！老姐突然站起来，愤怒地吼：“你太不懂事了！妈为咱们能上学，每天多辛苦，她在工地上替人搬砖，一天才一块五……你却不好好学习，你……你混蛋！”这也是有生以来，老姐骂我最狠的一次。但她确实骂醒了我，我接过试卷，走进书房，开始拼命学习了……后来，为了方便我学习，老姐在学校院里给我租了房子，让我安心学习，期间的费用都是老姐出的；后来我终于考入了郑州工学院。去上大学前，老姐高兴地拉着我到街上买了一身新衣服，还塞给我五百块钱——那是老姐边上学边当家教攒的钱，她自己的衣服还打着补丁呢！
大学期间，我谈了女朋友，也许是男孩子的虚荣心作怪——在女友面前我花钱如流水……老姐虽然生气，也没过多责怪我。只是一个劲告诫我：“你要利用大学这段黄金时间，多学习……社会上竞争力多强啊！”我带女友回家，老姐倾尽所有，款待我们，我当时觉得脸上很有光彩，却忽略了老姐的辛苦。后来老姐积劳成疾，患上了美尼尔氏综合症，一犯病就天旋地转、恶心呕吐、两耳轰鸣……每次犯病我都觉得愧疚难当——老姐上班后，她的工资一直是母亲掌控着，每月只给她五块钱零花钱，不够花她就给人当家教，就熬夜写文章挣取微薄的稿费……老姐的辛苦不言而喻！
我成家了，婚礼是老姐操办的；我生儿子了，媳妇坐月子是老姐伺候着；手机摔坏了，她省吃俭用也会给我买；就连我穿的衣服，也是老姐去选购的；我生命住院了，是老姐酬钱给我交的医药费；住院期间，是老姐端来了她亲手包的饺子；我儿子上学了，又是老姐照顾着……
前些日子，我和母亲生气，我大声吵了母亲，母亲向老姐哭诉，老姐把我臭骂一通；我一窝火，又去吵母亲；母亲又去埋怨老姐……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琐碎的家务事把老姐折腾得筋疲力尽！
我这辈子亏欠老姐太多，冥冥中是不是真有生死轮回？如果有，我希望下辈子，我作老姐你为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