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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祥

2014-04-25 13:44 作者:芝麻开门  | 1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子祥是个小镇,听起像个人名。那年生,识字的人都不多,所以,镇上不少人用“子祥”给孩子起名,一时间,满镇都是叫子祥的孩子,我也是其中之一。稍微长大一些,不少家长跟孩子觉着不方便,陆续也都改了名字。我父亲有点固执,执拗地不肯改,开始母亲还要争论一下,后来也懒得争了,名字,一个代号而已。等我长到记事,镇上叫子祥的孩子只有五个了。中学那会儿只剩三个,再一年,就只我一个了。父亲略微得意地跟我说,你看,就你叫子祥了,这镇是你的。

这镇不是我的,是开矿老板们的。几十年前,这里还一片荒芜,只因矿藏丰富而吸引了一大批采矿人,人口越聚越多,渐具规模,终成小镇。父亲也随这波采矿热来到这里,从朝气勃发呆到老气横秋。

年幼时,父亲给我的印象就是独断专行,但凡什么都是他说的算,在家里,我是没有话语权。纵使年少叛逆,我也从来不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他说什么我都顺着答应,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只不过在父亲看来,我是极懂事的,即便未来读了书还得回到这里,继承他的事业,守在这片给他带去富裕的地方。母亲说,不能让孩子就窝在这里,让他去感受外面的世界,咱们以前是穷,没办法,现在咱有条件,得让孩子走出去。

父亲说,这社会,一天一个样,谁说的清楚呢,还是守着家业踏实,这孩子随我,懂事的很,哪像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其实我是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的,只跟我的好友李子祥分享。李子祥后来改名李奔。改名后,李奔说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而且一有人唤他名字他就想像风一样奔跑,潇洒狂放。每每放学,都只我在后面一路猛追,边追边喊,大奔,你慢点。大奔说,子祥,你快点,我在河边等你。我天生运动细胞不太发达,等我跑到河边,大奔已经在河里扎猛子了。我喘着粗气坐在河边看他玩,大奔说,子祥,你不来么。我摇摇头,说,不了,我看见要打我的。大奔说,那好,你帮我看好衣服。于是,好几年的天,我都只有坐在河边看大奔游泳的份。我的心情也从最初的羡慕,变得有些落寞,远远看着他在水里的欢乐与远处矿山上的繁忙交织的画面。就是这么不搭调的两样竟凑到了一起。

我还来不及把这些想法告诉大奔,大奔就离开小镇,去市里的田径队了,他走时,校长亲自送他,连连称,好好练,说不定将来能拿奥运冠军哩!大奔说,将来一定拿奥运冠军!校长说,哈哈,这孩子有志气,将来一定出息!(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些我看在眼里,说不出感伤。父亲拍着我肩膀说,奥运冠军那么好拿哦,说大话谁都会,好好读书,将来好好革新,好好经营,等你接班,我就安安心心享清福了。我没有回应,只愣愣地看着大奔坐着车,离开了这里,带着希望带着理想。

几年后,我考上大学,得以暂时离开小镇。如同快要窒息的人猛吸氧气一样,死命扎入大学生活,而不愿意回到小镇。就连寒暑假也都借口考学而不肯回去。父亲开始还相信我的话,后来他只是轻蔑的说,反正都要回来的,让你逍遥一阵子。这话是在大二时候说的,我脑子里只想着抓住最后两年好好感受能感受的一切,两年后,又要回到那个毫无生气的小镇了。

说小镇没有生气是不无道理的。过度的开采导致植被破坏,环境污染,空气质量下降,留下的大都是小镇刚成形时那种采矿人,能离开的都离开了。我曾跟父亲说,不要做了,离开了那里比什么都强。结果遭到父亲的怒骂,说我不体谅父辈的艰辛,忘本之类的话。说的我很是郁闷,一个人踱步到河边,寻求片刻安宁。看着河水,我会想起大奔在河里扎猛子的情景,落日余晖,波光粼粼,大奔乐此不疲。而此时,河水不再清澈,浑浊的让人都不敢去触碰。我想着,这才是跳河自杀的好条件,溺不死,还能毒死。我不禁咒骂道,采吧,采吧,总要遭报应的。

刚上大四那年,接到父亲电话,父亲的态度大转,略微示弱地说,子祥,今年抽空回来看看吧,再看看,咱就搬了,咱不做了,你说的对。

我有些诧异,带着几分好奇还是回去了一趟,还叫上了大奔。大奔这两年进步神速,已经拿到了全国冠军,还在电视上看到过他。见到他时,他更加意气风发,我乐呵呵地说,哟,大奔啊,你都开大奔啦。大奔说,哈哈,对呀,大奔开着大奔带着子祥回子祥。

我们交谈甚欢,抹去了旅途的时光,当我们回到小镇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半个镇都向下塌陷了半米,无尽的烟尘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倍感窒息。父亲明显苍老了几圈轮廓,来接我们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瘪了不少。父亲说,你说的对啊,开采过度了,这里也快被掏空了,地下都空了一个大洞了,专家来勘测后说的,这里已经很危险了,人员都要转移,这里已经不再适合居住,县里面也很快响应了,要撤销子祥镇的行政级别,划入隔壁的镇。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接着说,空气越来越差,起初我还想着政府肯定会想办法的,可是过了几年了,政府也没有办法,我们也没有办法,眼看着空气越来越差,我们都不敢开窗了平日里。你看,那灰尘多厚,像是很久没住人一样,其实昨天才擦过的。从感情上来说,真的舍不得这里,一辈子了,在这里打拼,一辈子了都住在这里,换个地方还真不适应。

我说,这里最初形成的原因就注定了这个小镇走不远,要持续发展却依赖的是不可持续能源开采,注定了的。

父亲说,打小你们就在这里生活,也该有点感情了吧,这次回来了就好好看看吧,有个念像,要不了多久我们也得走了,都走了,什么都没有了......唉......

我不知如何安抚父亲的哀伤,他只是想着不能失去他所拥有的,拥有的也必在他的控制内,如今要失控加失去,对他来说,是沉重的打击。而我,只想着被我自己说中了,来报应了。现在突然真的不用回来了,内心竟然一阵空荡,泛起一丝丝的迷茫。精神上从来不曾自由的我,突然迎来自由,竟然也不知所措了。我跟大奔小心翼翼地在小镇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陷下去了。下陷的半个小镇已经被隔离开,不准进入。小镇极具分明地半城住人半城空,不久后,这里就永远成空了。从无到有,从盛到衰,这不是马贡多吗。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跟我说起的关于这个小镇的过去。一群人来到这里采矿,有人提议,与其在这里扎帐篷还不如来造个城,然后第一幢房子建好,第二幢第三幢接连盖起,紧接着有了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接着迎来了公告:庚子年,安泰瑞祥,喜迎新镇,落名子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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