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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旧梦——开封游记

2013-06-03 17:38 作者:大别山上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世事无常,天气变化更是让人措手不及。数天前我穿着单衣从深圳乘坐高铁到武汉,下车时赶紧加上随身携带的外套,依然感觉寒料峭。可是,几天来中部的气温竟节节攀升,从十几度忽地飙至近30度,还是农历正月底,却如初般的燥热,许多人开始穿上单衣短袖的夏装了。有朋友邀我去开封、洛阳一带揽胜怀古。那些地方都是我早就想去游历的地方,只是以前总是俗务缠身,未能如愿。见此难得的温暖春天,又有闲暇,便欣然前往。

高铁穿过鄂豫交界的群山后(应是大别山西头余脉),眼前便是辽阔无垠的中原大地。从高铁车窗俯瞰中原,大地辽阔,仟陌纵横,村落有序,麦苗嫩绿,一望无际。好一派吉瑞祥和,春光无限的景致。一个多小时就从武汉到达郑州东站。没想到中原早春也是如此气候温馨怡人。接车的朋友电话告诉我,车就停在广场边上,白色的越野车,车牌尾数是**7。既是我喜的车型和颜色,更是我钟爱的**7这样熟悉的数字,于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眨眼便在茫茫车海中将那接我的车锁在视线之中了。

汽车一路驰骋,直扑我向往已久的这座号称七朝都会,曾经为世界最辉煌的都城——开封。

没想到,老天爷说变就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忽地却飞沙走石,黄尘蔽日,地暗天昏。气温也开始翻脸猛降,颇有些让人心惊。特别是这些天我所经历的气候变化,可谓转瞬历经数重天。从温暖如春眨眼到寒凉袭人,从艳阳高照忽地遭遇冷气相逼,仿佛春秋一,千年骤醒。友人说这样百年难遇的极端气候,不是谁都有幸遇上的。权把它当作人生的体验好好感受吧。

郑州东行70多公里就是开封。车上郑开大道,向开封进发,沿途与正在建设的郑徐高速铁路平行向前。据说郑徐高铁是国家铁路网规划中“四纵四横”之一的兰州至徐州铁路客运专线的组成部分。在郑州——开封之间,郑徐高铁与已经建成的东西横向交通大动脉陇海铁路、郑民高速,连霍高速同向平行,横跨纵向的京九铁路,京珠高速、大广高速、京杭大运河以及数条国道、省道后宛如一道长虹横空向东。空中地上交通立体交媾,高架桥凌空相错,火车呼啸而来,汽车匆匆而去,我坐在车上,听着CD机里正播放我异常熟悉的那首歌《鸿雁》,“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扬.......”旋律悠扬动人,苍茫婉转。眼前风尘漫天,一片迷茫,心中感慨无限,思绪万千.....看着这样的天气,略微有些懊丧忧虑。甚至有些后悔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气候,跑到这样的地方去追寻繁华早已远去的旧梦。(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整个下午一直狂风大作,黄尘滚滚。汽车却迎着风沙,在狂风沙暴中咆哮前行。我从未见过如此铺天盖地,来势汹汹的沙尘暴,比我见过的所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任何雾霾都要来得凶猛,让我这“久经沙场”自以为还是驾车的高手也步步惊心,面色凝重。心中顿时想到黄朝霞《驱散心空的雾霾》那篇散文中的句子:“天空的雾霾要靠阳光驱散,心空的雾霾要用爱来驱散”。说来极巧,同一天我还收到戴宏才写的一首小诗,恰如其分的代我描述和抒发了这一刻的所见所思,诗曰:“蔽日黄沙呼啸来,祛霾逐雾亦堪哀。轮回噩梦驱不尽,长叹苍天眼未开!”(戴宏才 三月九日北京雾霾持续而沙尘暴又来有感而作)。好在来有微浥尘,天公作美,一场恰到好处的淅沥春雨洗去了沙尘暴扬起的漫天尘埃。翌日,天气竟有些出人意料地一如既往的晴朗,只是温度有所降低。漫步在开封的街头,踏在古老而又朴实的土地上,眼前的景象让人一时还没有回味过来,昔日的繁华犹在梦中,只能用想象和历史的碎片还原拼揍远去的辉煌。

开封有着悠久的历史,公元前1900年前,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世袭王朝夏朝之第七代君主帝杼(前1932年——前1906年在位)曾迁都于开封附近,号为老丘。商朝也曾在开封一带建都,史称嚣。公元前8世纪,春秋时期的郑国著名的君主郑庄公在今开封城南修筑粮仓,定名启封,取“启拓封疆”之意,汉朝易名为“开封”,这应是“开封”的由来吧。战国时的魏国在此建都称为大梁,唐朝称汴州,五代时期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都在此建都立国,尤其是公元960年赵匡胤建立的北宋王朝定都汴梁,亦称汴京或东京,是开封历史上最为显赫辉煌的时期。北宋被金灭后,金政权亦建都于此,故被称为七朝古都。

开封的汽车站与开封火车站隔街(中山路南段)斜对。门前有众多的人力三轮车侯客,当地人称“黄包车”,一辆车可载两三人,租一辆黄包车边走边看,随时可以停下拍照或游玩,包一天最多也就一百元人民币,我觉得是在开封最佳的旅行方式。但是,最好找一位略微熟悉开封历史和传说的开封本地人,就能一边游玩一边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和和顺带介绍一些开封的景点情况。可惜我当时没仔细了解那黄包车夫,许多情况问他都一问三不知,原来他只是开封郊县的农民,对开封的了解还没有我从书本上了解的多。

沿中山路南段大街转西北方向一路北行,不久就能望见开封新修的外城墙。城墙根与护城河之间并行一条宽阔的滨河路,没有城门楼的城墙只露出敞开的豁口,中山路——这条古皇城的中轴线,笔直跨过护城河、垂直穿过滨河路和城墙,从豁口处穿插进城。远远看去,如一柄破城利剑直插城内。城墙内便是中山路中段,可顺便游览开封府、包公湖、博物馆、延庆观。只是沿途所见,城墙内外,皆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甚至更早的陈旧建筑,杂乱无章,毫无特色,可能正在进行旧城改造的缘故,许多地方还露出残垣断壁,让人觉得有点破败不堪,完全不是我想象的古都风韵,让人颇为失望,不禁顿生沧海桑田之感。

开封府坐落在包公湖北岸,湖西便是包公祠,陈列有大量关于包拯的历史文物;南岸是开封博物馆,博物馆藏有众多的开封历史文物,镇馆之宝为宋徽宗赵佶的工笔花画真迹并附有徽宗自创的瘦金体书法。漫步在包公湖边,清风拂面,碧水苍天,想着包青天的故事,油然生出万般敬意。历史上包拯曾任开封“府尹”,为京城最高长官,相当于今日的书记、市长,只是那时“书记”、“市长”一肩挑,并兼任“高级法院院长”和“公安局长”等重要职位,所以,既负责京都的日常管理也掌管京畿司法治安大权。包拯清廉奉公,刚正不阿,深得民心,千百年来,民间的疾苦冤屈籍由为民做主的“清官”形象,寄托着人们对政治清明的无限希冀,并由此形成根深蒂固的的“青天”情结,深植于民族文化和民族心理之中。于是民间流传许多关于包公不畏权贵、扶正祛邪的传说。在这座以北宋开封府衙为原型重建的的开封府的广场上,每天上午九点准时表演《开衙迎宾》节目,一声正气秉然的“包龙图打坐开封府”便让人禁不住热血沸腾,荡气回肠。接着在“府衙”里便上演那出妇孺皆知的《铡美案》,每天将那攀上公主,当上驸马、富贵后不认前妻的“陈世美”铡上一遍,不仅让游客目睹了包青天的大义凛然,也激起人们对负心人斩之而后快的民意汹汹。

千百年来,这曲以升官发财后忘恩负义,抛妻弃子为主题的传统戏曲,让负心男陈世美臭名昭著,也让包公深入民心,更让天下的妒男怨女解气解恨。据说剧中的原型确有其人,历史原型叫陈熟美,为湖北人氏,这让同为湖北的男人尤感不平。经权威人士考证,历史原型的男主人与剧中人恰恰相反,不仅是为官清正,体察民情的好官,更是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只因被小人狭怨报复,捏造事实,编成戏曲,又正好影射了社会上那些嫌贫爱富、见利忘义的小人嘴脸,满足并强化了人们对这类行为的愤慨和仇恨,为给老百姓出气,却无端冤枉了一世清白的陈大官人。可以说《铡美案》是一出地道的戏剧舞台上的历史“冤案”,而戏曲本身的荒谬还在于让一桩原本充其量为离婚纠纷的民事案件演变为曲折离奇,扑朔迷离的刑事案。更为离奇的是竟让这位大义凛然,公正清明的包青天包黑子包大人也参与这样一桩颇为戏剧性的戏曲“冤案”,让众多不明真相的人拍手称快!让几多无辜之人百口莫辩!让我更觉得文章千古事,万不可逞一时笔快,胡乱假托寄怀,以致殆害他人,误导千古。由此观之,不知有多少人于戏里戏外顿足捶胸、仰天长叹?!

如果说开封府代表了被政治化或者说被皇权异化后的儒家所谓的正统形象,那么,在开封,我却惊异的发现这座城市被历史尘埃深深掩埋着的开放包容、兼容并蓄,求同存异,和谐共处的博大文化精髓。各种相互对立,互相冲突却又奇异共存的文化现象,或穿越时空,交错并存;或尘埃激荡,风云际会,构成了开封文化生态的蔚为奇观。

在这里,透过数千年的历史迷雾,可以看到:出世与入世,无为与奋发,改革与保守,伤感与激动,忧患与闲适,艳羡与残酷,豪放与柔情,疯狂与野蛮,自豪与悲哀,富庶与贫穷,傲慢与偏见,东方与西方,繁华与落寞,辉煌与衰败共生并存。穿过历史的天空,拨开迷眼的尘埃,在历史长河的角角落落,在黄河泛滥的淤泥之下,在眼前,在地下,在心中,在俯仰之际,在吟哦之间......无处不在,俯首可拾。让人叹为观止,却郁郁满胸,无法释怀。

参观开封府,你可以看到儒家文化背景下的正统“青天文化”、“礼教”世俗的森严,皇权上国的威仪,以天下为己任的“士大夫精神”;与此并存的是在开封府后墙对街,却赫然矗立着道教闻名天下的延庆观,这座原名重阳观的道观,是为纪念全真教创始人王重阳而建,为中原第一道观,与北京的白云观,四川的常道观并称为中国三大名观。提起道教,自然让人想到无为出世,得道升仙以及种种独善其身的修行养生之术。全真教却号称三教合一,不仅汲取儒﹑释部分思想,并以《道德经》、《心经》、《经》为其主要经典﹐教人“孝谨纯一”,倡导修真养性之正道,

离开延庆观,道教的仙乐飘飘刚刚掩去开封府沉闷的击鼓之声,一路东行,却隐隐传来悠扬的古寺梵钟。原来开封大相国寺亦在此不远处的中山路中段的东边。

建于北齐的大相国寺,是中国汉传佛教的十大名寺之一,在中国佛教史上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北宋时期大相国寺空前繁荣鼎盛,成为大宋皇帝日常观赏、祈福和进行外事活动的重要场所,被誉为“皇家寺院”。《水浒传》中的鲁智深当年被五台山逐出后便安身在此,倒拔垂杨柳的故事也应该就发生在附近的某处吧。而每当大相国寺的铜钟敲响时,其钟声悠远,全城回荡,被称为开封的八景之一。

此外,开封还有一座曾信奉犹太教的清真寺。北宋时期有大批犹太人或经商、或避难先后来至中国当时的京城汴梁,而大宋皇帝颁发敕令,准其“归我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光阴荏远,千年一瞬,开封犹太后裔们已经逐渐汉化,当年犹太人的聚落而今已成历史陈迹。可是犹太人那种坚韧执著,痴心不改的精神,虽孤悬于汉文化包围之中,却能与中华文化共生共存数百年之久,不能不说是开封的又一奇迹。而这种彼此包容并蓄,同中求异,和谐共处的人文现象,更是让人深思感慨。

继续沿中山路向北,便可直接进入宋都御街了。再沿龙亭路一路西北行进,著名的龙亭景区、清明上河园、天波杨府以及万岁山游览区便可一路走来一路游玩了。顺着东京大道向东行进再折向南进入解放路后,号称天下第一塔的开封铁塔便在眼前,而河南著名学府——河南大学亦在铁塔南边。解放路一直向南是返回车站的方向。沿途会经过新中国前国家主席刘少奇生前最后羁居的场所,如今辟为“刘少奇纪念馆”,由薄一波提写的几个黑色大字默默注视着眼前这条以解放命名的马路,让人倍生感伤。顺解放路向南,出外城墙新门进入新门关街后,折向东南方向的铁路北沿街,黄包车不到几分种就可以到达开封市内可以观光的最后景点繁塔公园和禹王台了。

据说唐代诗人李白、杜甫、高适曾相聚于禹王台。三位大诗人聚在一起,难免寻幽探胜,把酒赋诗,纵论今古,相互倾慕,不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也为后人留下了脍炙人口的不朽诗篇。人生如梦,得一知己足矣。况有三五挚友,哪怕是天涯海角,无法相聚,但彼此关心,一生牵挂,夫复复求?诗仙李白宁可将“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也要在朋友相聚时“与尔同销万古愁”。虽然不知何人可以堪比李白的狂放豪迈。但想起同为宋朝词人,在歌舞升平,偏安一隅的南宋风云时代慷慨悲歌的辛弃疾,一声“红巾翠袖,搵英雄泪”,不知让多少铁骨柔情的男儿暗自神伤,黯然形秽!?

自宋都御街开始,我下车步行,让黄包车跟在身后,累了,就坐上一程,或在路边寻个干净地方小憩。无论是曾作为北宋皇宫的龙亭公园,还是据说是按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原样复制的清明上河园,抑或是当年满门忠烈乃至巾帼不让须眉的天波杨府,我都没有进入游玩。在我看来,不只是时间仓卒的问题,更主要的是这些在原址或大致原址之上新修建的景点,再美也不过是一幅人工描摹的画卷而已,最多也就是成为供今日人们休闲游乐的去处罢了。北宋东京都城遗址早已被黄河缺口后的滚滚泥沙深埋在地下十数米之处。据说,开封地下淤泥掩埋叠压着6座城池,那便是开封“城摞城”的独特景观。

至龙亭路段,眼前顿然一亮。自宋都御街起,一排排仿古建筑拔地而起,远远观看,飞阁琉檐,层楼雅致,古风古韵犹存。无论是正在扩建的清明上河园,还是天波杨府园邸,以及翰园碑林的建筑和格局布置,尤其是隔潘杨二湖远眺的龙亭及其皇宫建筑,均可看出其建设者的匠心独具和今天开封人民为打造恢复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良苦用心。潘扬二湖据说一清一浊,清者为著名忠臣杨业杨府后园的杨湖,浊者为奸臣潘美潘府后园的潘湖,实际上是北宋之后历年黄河决堤形成的内陆湖泊,不过系后人附会的历史遗迹。在这里,每年3月底至11月期间,以清明上河园展现的大宋文化为主题的《大宋•东京梦华》便盛大上演。艺术地再现了大宋王朝辉煌鼎盛,盛世繁荣,国昌民泰,如诗如画,如泣如诉,如梦如幻的历史场景。可惜,在我游历期间距节目开演尚有大半个月,未能有幸一睹为快,好在可以通过我对大宋的了解和想往,追溯那段辉煌的岁月和人文的风流。

开封曾经是世界上和中国历史上最伟大,最富足,最人文,最发达,最强盛的都城。正如美国著名专栏作家克里斯托夫曾在《纽约时报》特意用中文标题发表的一篇著名评论文章中所列举的世界最重要的城市时所认为的:公元前2000年世界最重要的城市是伊拉克的乌尔;公元前1500年是埃及的底比斯;公元前500年为古代波斯的波斯波利斯;公元1年是古罗马;公元500年,可能是中国的长安;公元1000年便是中国开封;公元1500年,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公元2000年,才是美国的纽约。可是在这篇标题为《从开封到纽约——辉煌如过眼烟云》的文章里,作者以北宋东京作为参照来警醒世人:“回望中国中部消失在历史尘埃里的大都会开封,也许会使我们更清醒”。的确,建立于公元960年的北宋,宋太祖赵匡胤以其雄才大略,兵不血刃的方式完成了王朝更迭,开创了赵宋王朝伟大的基业。其综合国力无论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科技、艺术等,宋朝都应是中国历史上乃至当时世界上最繁荣的时代之一。“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陈寅格曾如此评价这个历史上伟大的王朝。西方学者甚至认为宋朝是中国历史上的文艺复兴时代。开封曾作为北宋的国都称为东京,谁能说日本的首都东京不是仰慕大宋都城的威名与风采转而借用的呢?!我想,所有这些,留给后人的,不应仅仅是无穷无尽的哀思感叹,更多的还应当是对此进行正反面的借鉴和深刻的反思!

如同一篇署名叫峰子华的文章《历史的误读——宋朝》中所写:“宋代已经远去,王朝不复存在,历史早已沉淀,文化依旧馨香。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句话不但适用于每个人,更适用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

徜佯湖边,清风微凉,烟雨迷蒙中有些莫名伤感。昔日辉煌风流的物事无处触摸。但是,一座座新筑的亭台楼阁宫阙,于烟尘朦胧中让人觉得逝去的繁华并未远去,恍如旧梦。依旧沉睡在尘埃之中,萦绕在记忆深处。虽不可近玩却可远观。远远望去,仿佛看见红墙绿瓦之下宽袍大袖,儒雅飞扬;气势恢宏的宫殿上君臣端坐,朝策论对。一个个帝王将相悠然闪现,风流雅士翩翩来去。龙亭边宋太祖骑马登殿,霸气逼人;朝堂里王安石畅言改革,豪情万丈;隋堤下,柳三变兰舟待发,无语凝噎.......朦胧中,“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走来,“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的欧阳修走来,“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苏东坡走来......寇准、韩琦、司马光.......一串串熟悉的名字,秦观、二晏,周邦彦......一个个飘逸的身影。太多的骚客词人,无数的名媛佳丽......伴着我记忆里或豪放或婉约的篇篇宋词,如诗如画如梦幻般一一掠过。花开花落,汴水长流,“白云千载空悠悠”。东京梦华啊!东京梦华!

若有前生,或许,你我亦位列朝班,亦醉卧青楼,亦打马阶前;或沉醉东风,或徘徊月下,或伫立凭栏......

前尘旧梦,往事如烟。开封,绝对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但也绝对是一座令人伤感的城市。在这被泛滥的黄河多次淹没,淹没又多次重建的古城里,每一片从墙头剥落的碎片,每一粒飞起的尘埃,每一朵凋谢又悄然绽放的花朵,漂浮的白云,落日的余晖,璀璨的朝霞,迷蒙的烟雨,无不让人遐想神思,让人倍觉世事沧桑。

只要你稍加想象,心灵的触角蔓延触摸到汴京的些微尘埃,仅一“情”字,便会让你心痛得无以复加。

“无情未必真豪杰”,如果可能,谁不愿像晏殊那样锦衣玉食,洒脱地挥霍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多情自古伤离别”,倘不是无可奈何,谁愿刻意如姜夔、柳永、晏几道、李清照那般演绎一幕幕旷世的悲欢离合!

“男儿到死心如铁”,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感受岳飞元帅在金戈铁马,血雨腥风,气壮山河的悲壮人生中依然感叹“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真情面前,我们都是弱者!还奢望谁能为你辩护?何从辩护?选择了真情,便意味着心疼一生,迷失一世。纵使相思一生,漂泊一世,也应无怨无悔,怎能负累红颜?!即便沉稳如欧阳修者,面对离愁别恨,也忍不住叹道“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只能凄然自顾般的发出“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这样自言自语式的感慨。

纵是王安石这般被后人褒贬不一甚至认为不近人情的改革派铁腕人物,在江湖老去,午夜梦回时,念念不忘的只有那一场深埋在心中,封尘经年的一段情缘。叱咤风云的临川先生在改革失败,无奈退隐时写的一首《千秋岁引》中,深沉道出对名利误身,真情惘错的万般伤感:“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谩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阑时,酒醒后,思量着”。是啊,人生总有些错过的情缘,总有一些情缘刻骨铭心,值得一生牵系。也许,错过了,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这种心情,唯有王安石这阕《千秋岁引》与李商隐《锦瑟》中的诗句才足以表达:“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开封,昨夜骤雨初歇。一日之间,千年梦回。

站在护城河边,手抚城墙,看到一首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开封感言》写道:“陈年往事已开封,铁塔依然闹市中。四百江山曾姓赵,上河图上正清明”。

煌煌赵宋风流早已被雨打风吹去。旧梦恍如过眼云烟。我随手翻开一卷宋词,落眼处,恰是柳永的《雨霖霖》:“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读着这样的诗句,让我在无限伤感之间更加无限怀念这个美丽的王朝,以及愈加无限留恋那些或幽怨或旷达,或柔婉或豪迈的千古风流人物。

本打算游历开封后再折转一路西行,从开封直达洛阳、西安,走一回“山河表里潼关道”。可是,开封的经历让我无法再独自承受“伤心秦汉经行处”。加上有朋友电话我,希望在武汉相聚。于是,婉言谢绝了友人派车相送的好意,背起行囊,踏上归程。

踏上归程,感觉像一只穿越时空的孤雁,孤独地展翅奋飞,仿佛从千年前的北宋飞回,南来北往中独自寻觅属于自己的自由的天空。忽抬头,见一群北归的大雁正逆风翱翔。如同天涯逆旅中相遇故知,平添了几许温暖慰藉。

车过大别山,江城近在咫尺,转眼即到。步出车厢,早春二月的逆寒正黯然悠悠离去。我脱去外套,更真切的感受着眼前这片明媚的春光。

野外,有桃花绽放的气息隐隐飘来。

癸巳年二月初三于大别山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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