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求学琐忆
天寒地冻，看到学生们有的依然衣着单薄在外面走动，问他冷不冷，学生鼻子都冻红了，还是大声说：“不冷！”看着这些十六七的学生，我不禁想起自己求学生涯里的一个个严冬，一个个寒冷的冬季里苦苦求学的日子。
一、无忧无虑的小学时光
我的小学是在我们村子里的小学读的。我们村子是个拥有七八千人口的大村子，所以我们的小学也还是规模比较大的。我入学的时候大概是空前绝后的规模——我们一年级招了五个班，而且每间教室都坐满了孩子，我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好多孩子是三个人一张桌。那时候的教室都是泥坨墙，低矮而黑暗。到了冬季，北面的三个采光的大窗户要完全封死，一点风不透，当然也就一点光不露。每个教室都有一个炉子，在黑板那面墙的北墙角。在入冬封窗户的那段时间，学校还会分给每个班一些很碎的煤，老师就带着我们掺上土，做成豆腐块大小的煤土混合物，我们老家叫“砟子”。到了十分寒冷的日子，老师就会在课前就生好炉子。但那温度是十分有限的，而且屋子里的烟久久不散，很呛人。真正给教室带来温暖的还是我们这些孩子们。所以课间老师也一般不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跟我们呆在一起，看我们打闹，听我们叽叽喳喳。
如果赶上下雪的日子，我们离家远的就会带上半个玉米饼子或者是高粱面窝窝头，中午放在炉子里热热吃。因为在一年级的时候我是班里最小的，也是最后进的，胆子特别小，所以我每次都是啃凉的。后来我们班主任于老师看到了，就拿我的干粮到炉子里给烤了，再拿给我吃——烤过的干粮不仅热乎乎的，还有烤焦的地方，闻起来香香的，吃起来嘎嘣嘎嘣的，很好吃。
那是老师也中午不回家的时候。要是回家了，那中午就是我们这帮孩子的天堂了！我们翻桌子爬凳子，你追我赶、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最不喜欢下雨下雪的天气。那时候家家都穷，我们家孩子多劳力少就尤其穷，衣服湿了没有替换的，唯一的布鞋要是湿透那是又冷又潮，十分难受。其几天看到网上一组贵州贫困山区学生的一组照片，看到他们的鞋子破破烂烂的样子，我就想起了我们的过去。还有，那个时候我们很多同学也冻手，不少同学因有冻疮而不敢洗手，手上的皴都黑黢黢的老厚。我和姐姐也冻手，我的冻疮最厉害的一年竟然把左手食指的指甲都退掉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冬季也有冬季的乐趣，第一个乐趣就是跺脚取暖。上课的时候脚冻得不行怎么办？那老师也冷啊，于是老师就指挥同学一齐跺脚——教室都是平房，彼此互不干扰，因为这是取暖的最经济而又有实效的办法了，所以被广泛采纳，前几天我还看到有网友也写到此事呢。下课后，我们会聚到墙根边晒太阳，边玩“挤摞儿”的游戏取暖。
第二个乐趣就是滑冰。那时候学校三面是湾，靠近湾的就没有围墙。水结冰后，我们上学、放学就从湾里的冰上走，边走边打滑儿。这样的上学方式一直持续到来年开春冰冻开始融化的时候。
我读小学的时候，还是不讲学习的年代。但每年的寒假（我们叫“年假”）期间都要在村子中心街口张贴期末考试的名次，谁家孩子考了多少名一看就知道。那时候虽然天天搞大批判，但没有谁反对过学校年底的大张榜——就像那时候学校几乎不收学生钱，我们却能每个班都有报纸看、都能有煤取暖一样，真的不可思议。现在咱们的孩子交很多钱班里却没有一份报纸，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取暖措施！
二、青涩懵懂的初中时代
我的初中还是在自己村子里上的，不过是到了村子北边——村南是小学，村北是初中，这是当时的特色。如今村南的小学早就不存在了，村北的初中成了小学；据说即使是小学也很快保不住了，镇上要集中办学，将来小孩子们要到50多里外的地方读书——改革，把我们的母校都改没了，我们的少年时光成了无处安身的回忆！
那时候，学校的南面有条小河，河岸上种了很多的树，杨树、柳树、槐树居多。学校的西侧是一条大道，大道和校舍之间有学校种的地，夏天收小麦，秋季收玉米。
我读初中的第一个冬季还没有抓学习，我们也没有上晚自习。只记得那年的劳动课比在小学的时候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力度也大了。冬季的劳动课不像其他季节要割草、收庄稼，主要是拾粪、掏厕所，偶尔也挖过沟、整过地。拾粪是俩人一组，满野地里拣牲口粪，虽然跑腿，但比掏厕所干净；在严冬掏厕所虽然臭味大大降低，但冻结在一起的粪便必须用大镐才能刨开，溅起的冰屑不时落到脸上……。
那时候我们学校还有养猪场，各班轮流值班喂养。轮到我们的时候正好是冬季，我们七八个同学一起抱来被窝住进养猪场的值班室——两间低矮的房子。那是我第一次独自在外住宿呢！
我读初中的第二个冬季的时候，我们国家已经恢复了高考，全社会的人都在关注高考。这是农村人跳出农门的唯一出路，大家都憋足了劲儿争取抓住这个机会。那时候考大学和中专的试题一下来，大家都传着看；我也看了，觉得没什么难的，可真正考上的却很少。就是我们的老师也仅有一人考上中专！
学校开始给我们加晚自习了。每人一盏煤油灯，那架势您想想都会觉得“壮观”！刚开始的时候，我怎么也适应不了。我是个睡少了就像掉了魂儿一样的人，那时候没有电灯，晚饭后不久就睡觉，多年来都习惯了。第一天上自习，上课不久我就犯困，看着眼前晃晃的灯光，眼睛就睁不开了。老师很不满意地看着我：“怎么这么困啊？——”
因为是自习，老师不总是在教室。老师一走，教师里立马热闹起来，我也就不困了。记得当时有个同学发明了用空的子弹壳放在煤油灯火头上烤豆吃的游戏，每天晚上他都会装上一把黄豆，老师一走就开始烤，每天我们教室里都弥漫了除了油烟味之外的炒豆味儿。开始老师还感到奇怪，四处搜索，时间久了，老师也就不管了。
这也算是我们那个年代的“零嘴儿”吧！那个年代的“零嘴儿”可没有现在的丰盛，我们农村娃儿的“零嘴儿”更是少得可怜。夏秋时节，当下的瓜果桃李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零嘴儿”，冬春季节就是葵花籽儿、棒米花，要不就是储存在地窖里的地瓜、胡萝卜。初冬的时候，我们几乎人人都带胡萝卜吃，人人的嘴唇都被紫萝卜染得发紫。
记忆里，初中的两年时光就是这样嘻嘻哈哈地过来的。在七年级的年假前，老师说要根据考试成绩评定一个学习标兵，谁是第一谁就是。考下来我是第一，老师找我让给另一个同学——老师满心希望他考第一，结果没想到是我！我答应了，但抱着书本回家跟爸爸说我不想上学了。等我说了原因，哥哥姐姐都很不平，要去找老师评理，爸爸拦住了。爸爸说，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别往心里去，你好好学习，就是不发那张奖状你不也是最好的吗？——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你虽然做的最好，但好处就是不给你的情况。
说真的，初中那段青涩时光我记住的大多是些玩耍嬉闹的事情，关于学习的事情记得的真不多。
三、艰苦的高中时光
如果说初中生活还是以游戏为主的话，那么高中的生活就是以梦魇为主。是的，是梦魇。那日子即使过去了好多年也常常出现在梦中，即使现在在梦中再回到那个生活中去，醒来也依然是一身大汗——我读大学甚至工作多年后做的噩梦最吓人的就是高考没有考好，高中的老师叫我去复读！
我中考失利，进了寿光北部一个很小的高中。这所学校在我考上大学几年后就变成了一所农业技术职业高中，所以我的高中母校严格意义上讲也是不存在了。进入高中后，我一反过去的调皮好动，变得沉默而敏感，很长时间我封锁了自己，除了同村的几个不跟其他同学交流，不主动回答问题，不到老师办公室，见了老师也从来不打招呼，甚至连走路都是孤独的自己来往。直到一年后，一位姓张的老师接手我们班的物理，开始注意我。在一次去吃晚饭的路上，他把我叫住：“你怎么这样走路啊？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并亲手给我校正：“应该这个样子！……”
由于我长得瘦小，又不爱说话，到得又晚，只好把大家挑后剩下的、靠门口的地方当成了自己的铺位。我们那时候睡的是大通铺，三间屋里住了我们近30个人，每人只有窄窄的一溜儿铺位。那时候大家家里都不富裕，几乎都是一床被褥，寒冷的冬季到来的时候，大家挤在一起反而成了取暖的必要方式。有时候也会有同学彼此轧伙儿“通腿儿”——两人一人一头睡一个被窝儿，其中一人的盖在上面，不仅可以彼此取暖，还可以省出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这样的紧密接触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最明显的就是宿舍里虱子肆虐。虱子被我们老师戏称为我们学校的宠物。这种寄生虫传染性极强，繁殖速度极快。到了冬季，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虱子。每到上课或自习的时候，它会在你身上某个部位缓缓爬动，叫你不觉得寂寞。天清气朗的日子，大家都会在外面晒被窝，不光是为了舒服，还可以冻杀虱子！有一次我们语文老师发现我的一位学兄的被子上虱子沿着线逢儿动，惊叫着到办公室拿来笤帚往下扫！每次回家，爸爸总是叫我换下衣服，他给我用开水烫，弟弟说这是“母猪河惨案”！
冬季生活的第二件要紧事就是起夜。宿舍离厕所很远，学校给我们每个宿舍配备了3个大瓦罐当尿罐儿。那东西天一暖和了我们基本不用，满满三大罐儿尿在近30人的屋子里，您该想象出是什么味道的；宿舍前有个盛脏水的地窨子，我们都到那里解决问题。冬季就没有办法了。每天早上我们排两组值日，一组是到食堂打粥的，一组就是倒尿罐儿的。那时候宿舍后面就是学校的麦田，在我们的灌溉下，那麦子长势特别好！
宿舍里的宠物除了虱子还有一样，那就是老鼠。宿舍的老鼠那是精灵啊。我们带去的干粮和面粉为了防止被老鼠啃，都吊在铺位上面的搭在大梁上的竹竿上，但也免不了被老鼠侵犯。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你就会看到那可爱的精灵爬上我们的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上窗台，再顺着钢筋的窗棂爬上去，掂量一下到我们的干粮袋子的距离，找到合适的，然后从窗棂一跃跳到我们的干粮袋子上……！
第二年我和另外一个同学搬到一个同学家里住，一般只是早早赶到学校上早读，晚上要等到晚自习以后才回去，所以也就很少有跟房东交流的机会；但房东对我们不错，还经常给我们晒晒被子什么的，到一定的季节下来什么应令的吃食，总想着给我们送过点来。那是我高中阶段过得最好的一段时光。不用挤着睡了，也没有虱子这样的宠物了，但也有了新的麻烦：那就是没有学校统一的铃声，我们得自己掌握起床时间，起早了没有什么，起晚了可就要挨老师批评。有两次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人家正好下早读去吃早饭，我心里惴惴不安，等待老师的批评；然而老师仅仅是问了一声，并没有过多批评。我从心里感激老师的宽恕，所以以后我当老师后，学生早读迟到我从来不批评，更不惩罚，因此我们班迟到的特别多，学校因此还点名批评过我呢！
后来，我同学的哥哥娶媳妇，我们得给人家倒房子，就匆匆搬出来，实在没有地方住，只好到班主任的宿舍住了一段时间——现在想想那老师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再后来，在同学的帮助下，我们在村子的西南角找到了一间空房子，就住下了。那时候不像现在，我们住人家的房子都是免费的，没有人会跟我们要钱。但那条件也实在是艰苦：那房子常年没有人住，只存放一些杂物，冬季就特别寒冷。那盘土炕谁我们俩人有点紧张但即使挤在一起也还是十分寒冷，我们不得不把棉袄围在头上御寒，几乎每天都是在冰冷的被窝里进入梦乡，第二天天色尚黑我们再穿上冰冷的衣服跑到学校。我们以年轻的躯体温暖着寒夜，寒夜给了我们一个又一个的温暖的梦。
我们在这家住了大半年的光景。由于我们走得早，来得晚，他们家都有什么人都不清楚。直到来年五一之后，经过高考预选，大部分同学都离开学校，宿舍里仅剩下寥寥几个人，就不用再住房东家了，我和同学凑钱买了几个烧饼到房东家告辞，但只见到了他们家一个女儿在做饭；我们搬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一直到今天。即使今天再去，估计也不一定见到当年的房东了——当时那女主人都应该是50多岁的样子，现在健在的话也80多岁了！
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给我的记忆最深，以至于到今天我还常常做梦走在那条去房东家的路上，而且因为对这个村子不熟，老是担心走错路找不到地方了。
如今城里的孩子上学大多父母开车接送，教室、宿舍里都有暖气，很少再有冻手冻脚的了，再加上现在的生活条件好，御寒衣物也齐备，看到现在的孩子如此享福，从心底为他们高兴。希望今天的学生能珍惜优异的学习条件，发奋学习，将来为未来的学生创造更好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