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老屋
南去的候鸟，老翅几回寒暑。一袭寒霜，让高傲的菊花一夜之间白了头。冬倏然而至，让人开始怀想白居易的：“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的美妙，却又忍不住叹息“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的无可奈何。 冬是 尘埃落定的宁静，经历了春华秋实以后，开始为万物寻找一个平静淡定的归宿。转眼即到了立冬，远去了切切似织的蛩咛和残花辞树的簌簌玉碎。一夜北风，似乎是留恋故土的笙箫，荒芜了蒿草披离的故道。 冬日的阳光总是哀伤得拖着长长的影子。就如同巷口闲坐的老婆婆那长长的，没有开始和结局的故事。岁月沉淀的感动，在白发拨弄着的褶皱间不经意的打开，似一盏清香的瓜片，清新而悠远，从容而安静。小院的青砖，仿佛一道道古老的书简，为老屋刻下几行意味隽永的小篆。藏在城市的角落里，背对着时代的繁华，轻轻哎哎地叹息。叹息无名的失落与不知趣的年岁。院角的翠竹，是一支支写意的笔，涂抹着天际的云彩，细心地勾勒出回忆里孤鹜的羽翅和屋顶的炊烟。多盼望落一场雪，在素白色的天地间，留下一行曲曲折折的脚印，作一回小扣柴扉的夜归人。 小院嬉闹的童趣，总让人似曾相识地感动着，并隐隐约约地在心底泛起淡淡的疼痛。岁月和生命的代谢，不知湿了多少眼眶啊......偶然拾起散落的瓦砾，细细端详着，那里写满家的印象，写满融入温馨之中的漂泊的苦和倾心的守望。人生不过一幕戏剧，悲欢离合总无情，但家的味道，带着平凡和细微的感动，轻轻的懊恼和淡淡的甜美。如同一章超脱俗尘的佛法，感化和普度每一个彷徨无依的灵魂。 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仔细想来，亦是人生之境。天高地远，白雪茫茫，轻舟八尺，一人一钓竿。空旷之中没有了荒凉愁苦，却因为一点人迹的触动，变得怡然有趣，错落有情起来。老屋大概也是如此吧！祖父吧一生最后的光阴都锁在了那扇木门里，父亲呢，辛辛苦苦的在流光溢彩的世界里打拼，赚足了脱离老屋的物质资本。如今人老了，思乡之情日切，耐不住落叶归根的心情，终于又回到了这几间老屋来安放自己的晚年。那扇家门的闭合之间，就如同一圈完整的年轮。我呢？如何维系这一种情感，或者任凭它消亡在时光匆忙的步履中？“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有些东西，人是无法挽留的，只是怕日后老屋若真没有了人气儿，在凄风冷雨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一下子扯断了岁月的延续。 父亲在小院种的菊花有些枯萎了。我说搬到屋里去吧，屋里暖和。父亲摇摇头，轻轻地说了一句“由他去吧。”...... 我的心底涌起一层浅浅的潮湿，一如疼惜时间凿刻在老屋上的无法抹平的伤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