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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乱

2008-10-22 23:13 作者:繁馥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第一章

皇上苦于宫中烦闷,抛下烦琐的政务与成山的奏折,轻装微服岭南游玩,其一行五人,太医、丞相、侍女、皇上与我。皇上知道岭南是我的故乡,特地命我随其往,这倒也省去了护卫一职。

沿途风光甚好,皇上与丞相大人一边赏景一边闲聊,侍女时不时地递上茶水,傅太医则在另一辆马车内研究沿途采摘的草药。我百无聊赖地坐在车沿,与马夫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着。

皇上撩起布帘对我说:“罗启,老坐在外边多无趣,进来一起聊聊天嘛。”我连忙摆手说“不”,我说我只是个捕头,不懂什么国家大事。皇上蹙眉道:“你这‘京城第一神捕’天天做的就不是国家大事啦?要是没你,天下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我在心里嘀咕着:什么“京城第一神捕”……不过是个名号而已。天下乱不乱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正值我神游之际,皇上又开口了:“况且咱这次出行主要是来玩的,少跟朕谈什么国家大事。”我只好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被皇上拎进了车内。

王丞相端坐在马车内,我向他一抱拳表示问候。王丞相笑道:“不必客气。罗神捕年纪轻轻,断案极为神速,武功又出神入化,真不愧为‘京城第一神捕’,难怪深得皇上赏识。王某自愧不如啊!”这样的客套话我听得多了,每天在我京城的府邸门口堵着要跟我拜师学艺或是比试武功的,都是这一套。我都听厌了,难得跟皇上出来一趟放松一下心情,没想到王丞相又是个呆板的主儿。碍于情面,我只好微笑道:“丞相过奖了。此事说来惭愧。罗某只是碰巧遇到了几个运气不好的小毛贼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你们两个还在那儿说客套话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舍不得那宫中的规矩,非得咬着不放。”皇上一开口,我俩立即住口了。给皇上这么一打断,本来跟王丞相就没什么共同话题的我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还是沉默。皇上沉不住气了,只好随便挑起一个话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罗启,你多大了?”

“二十二了。”

“尚未婚娶?”

“是。”

“可有意中人?”

“呃……没,没有……”

“朕的妹妹金绫你听说过吧?觉得怎么样?”

天哪!他不会是想要将他的金绫公主赐婚给我吧?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金绫公主温柔可美丽善良,这我早有耳闻,虽然本人英俊潇洒才华出众,这也早为天下人共知,可是!可是本人只能是娶走而不能嫁予的!此事说来话长……

只见皇上的嘴唇一开一合地颤动了许久,终于停下了,末了他还不忘问一句:“你意下如何?”

完了,皇上说的我都没听进耳里,这叫我怎么回答啊。我沉思着。

豁出去了,我双手抱拳道:“承蒙皇上厚爱,罗启愧不敢当。”

皇上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我正思忖着该如何应对时,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马嘶,马车戛然而止。我在第一时间稳住皇上的身形,顾不上王丞相直向前倾的身体,冲出马车查看情况。

一名彪形大汉横在道路中央,手执狼牙棒,身披麻布衣,大半个膀子袒露在外面,露出一身横肉。马夫被此情此景已吓得躲到一边。

那大汉将狼牙棒重重地往地上一放,顿时溅起了漫天的黄沙。他扯着他的粗嗓子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见此人体形庞大,步履虚浮,声音嘶哑,喊的话又无半分新意,我暗自好笑:看来这又是一个武功低劣虚张声势的毛贼,而且还是个笨贼。

皇上撩起布帘观战,我只坐在马车的边沿上挑衅般地问道:“买路财要多少啊?”那大汉斩钉截铁地说:“三十两!少了不行!”我嘿嘿干笑一声跃下马车,在马车附近踱着步。

“三十两?那么多啊。真不能少了?”

“不行!快拿钱来!”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朝我们挥了挥他的狼牙棒。

“别那么急嘛。您那棒子粗得可吓人的。好好好,三十两是吧?我给。”我从腰间卸下一袋银两扔给他。皇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嘀咕,我回头向皇上眨了眨眼。

正值那大汉接过银两喜滋滋地往回走时,我一个箭步掠至他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中一把夺回了那袋银两。三十两……开玩笑啊,哪能这么随便地就送人了?本人一向操守的原则是勤俭持家……

大汉气极,操起狼牙棒对着我就是一阵猛锤,看着挥舞的狼牙棒再次卷起了漫天的飞沙,我也不惧,径自与大汉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有时候啊,在宫里憋得太辛苦了,怎么着也得找点乐子吧。我这么做,也算是为了取悦皇上。

渐渐地,大汉的身形越来越缓慢,然后,他蓦地停下,喘着粗气说:“老子不要了便是。”说完就想走。我拦在他身前,“不要了?可没那么容易。”

“他娘的,耍老子啊?老子要也不行,不要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看他的样子还挺嚣张的,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还就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就仗着自己有一身的肥肉嘛,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猛地将月孤剑连鞘架在他脖子上。并不是想要杀他,即使是想,我也没这个权利,一切得交由官府处理。我语气一凛,说:“说!谁派你来的?幕后还有多少人?”其实问了这个也是白搭,一听他要三十两就已经了解他并不知道他打劫的正是乔装成平民的皇上一行。

他果然被我吓住了,慌张地跪下,“大爷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您就行行好放小人一马吧!小人定当做牛做马,任您差遣!”这话说得够熟的啊,想必先前已说过百遍了吧。我说:“大爷在那边。”说着,便向皇上望去。中间回头看了一眼大汉,只看到他望向皇上那充满期待的眼神。

皇上善心大发,挥了挥手说让他走吧。那大汉连忙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我走近皇上说:“那小子八成是骗人的。什么老母,什么小儿,每个失手的山匪路霸都这一套。皇上可真是爱民如子。”

皇上问:“你是说朕被骗了?”

我尝到了这番话里另外的意思,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话卡在喉咙里,还是咽下了。

皇上想了一会儿,似乎心烦意乱,“罢了罢了,让他逃掉一次,以后就不会让他这样的人逃掉了。”他在为自己辩解。

我连忙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王丞相揉着摔疼的胳膊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没事了,便命令马夫继续赶路。

此后一路相安无事,行至傍晚,皇上下令我们一行人在客栈歇息一

第二章

一路谈笑风生,倒也不觉旅途劳累,多天后,终于到达岭南——我的故乡。三年前,我一人一剑从这里走出去,如今,我带着皇上与重臣又回到了这片南方的土地。

所谓“近乡情更怯”,便是如此。回到那条我曾经走过千万遍的街道,站在那扇我曾经敲过千万遍的大门前,我竟没有勇气上前一步将它敲开。这时,门内有动静,一名妙龄女子打开门,见到我们一干人等,吃了一惊。然后,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睛里突然放出了熠熠的光芒。

“姐……”她的话还未说完,我连忙向皇上解释说:“这是我妹妹。真是失礼啊,竟然叫我‘嗟’。”妹妹看了我一眼,即刻会意,自我介绍道:“小女子罗依,见过公子。”皇上点了点头,没有再追究。我松了一口气。

随后,皇上一干人等在我家住下,我和妹妹忙上忙下地生怕待客不周,直至深夜才闲下来,久别重逢的姐妹俩终于有机会好好聊聊。

月明如洗,岭南的月亮似乎比京城的要大得多。料此时皇上应已入睡,我换上一身女儿装,对镜松开发髻。木梳在发间穿梭,摩挲出岁月的痕迹。妹妹走进来,从身后拥住我。晌久,终于松开。我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青铜古镜上浮现出我和身后的她美丽的剪影,而她也正注视着我,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她接过我手中的木梳,轻轻地帮我梳理着纠结的头发。

我从镜中瞥见一个黑影从门外闪过,出于捕头的敏感,我低声吩咐妹妹不要走出房间,抓起一把珠花尾随那黑影而去。黑暗中,我凭着直觉将珠花用力撒向那个黑影,只听得“啊”一声惊叫。凭声音我判断出他的方位,迅速地追过去,一把扣住他的双手,使他动弹不得。奇怪的是,他竟没有半点武功,如此轻易地就被我制服了。 #p#副标题#e#

我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他大叫:“别!是朕!”这确实是皇上的声音,我连忙松开了手,惶恐地跪下,“罗启罪该万死,不知皇上驾到,多有冒犯,请皇上降罪!”

“是该死。欺君瞒上,该当何罪?”

我说:“斩。”

皇上又问:“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我回答说:“凌迟。”

“好!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任凭皇上发落,罗启绝无半点怨言。”

“就不想跟朕求求情?说不定朕会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我低声说:“皇上作为一国之君,应秉公执法给臣子立下榜样。”

清冷的月光悄悄地洒进回廊,在微弱的光亮下,我看见皇上气得轻轻地战栗着,声音也不住地颤抖,“好!你一介女流竟又如此魄力,实在令朕大开眼界!”

我沉默不语,静候皇上的处置。许久,皇上低吟道:“遍九陌罗绮,香风微度……很美。”皇上说,“你以后还是穿着你的女装吧。”

我吃了一惊,问:“以后?”

“嗯,以后。”

我还想说点什么,可皇上说很晚了,他累了。

夜色如墨,望着夜色中皇上远走的背影,我叹息不已。

就这样忐忑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梳洗完毕后舀了一壶水去浇花。傅太医正蹲在地上观察一株极为普通的小草,见了大吃一惊。我微微一笑道:“傅太医,早啊。”傅太医说:“早啊。罗捕头。”说完后他似乎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又补充了一句,“罗姑娘。”

我点了点头,问他是不是在我家找到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什么的,他笑着说我家风水好,有出土奇珍异宝的潜能。

我笑了。比起古板的王丞相,我更喜欢跟这个有趣的提案一呆在一起。傅太医耐心地为我解说哪些植物有药用价值,哪些花草有毒,哪些花草可以吃。我似懂非懂。

皇上和王丞相都陆续起来了,侍女朕进进出出地为皇上打洗脸水。妹妹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恐怕是去河边洗衣服了。

皇上见家中只有他带来的侍女和我们姐妹俩忙活着,觉得人手不够,便命侍女去街上雇佣。

王丞相见了我,略显吃惊之意,见皇上并无表态,便没有追问。这王丞相可是个聪明人,只怕是太聪明了。

第三章

忙碌了几天,总算是安定下来了。皇上当即就要到附近溜达溜达,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机会。皇上虽说是不必我跟随,可他一国之君身边怎么能没有个护驾的人。于是皇上耐不住我的苦苦哀求,只得与我同去。

一个月内,陪着皇上到处游山玩水,视察民情,倒也游遍了大半个岭南。料想玩得尽兴了,宫中政务恐怕已乱成一团了,皇上打算回京。但在这时,竟然出了乱子。

当我回到家中,妹妹并不在家,我以为她只是出去添置一些物品,就没太在意。直到日薄西山,皇上问起罗依的踪迹,我才警觉起来。妹妹从小就不必我操心,这一次,我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在家里望穿秋水也没有等到妹妹的归来,便决定出去寻找一番。得到皇上的许可后,我到街上逢人就问是否见过罗依,可得到的答案却总是否定的。我快要急疯了,难道说妹妹出了什么事?

我站在迎仙客栈的门口,茫然不知所措,所有平时断案的敏捷头脑和清醒思绪一下子全都混乱。

“今朝有酒今朝醉……好酒!小二,再来三坛!”那个声音含糊不清却雄浑有力,听得出来是练过武的。我不由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醉鬼在客栈里嚷嚷,一副放浪不羁的样子。仔细一看,他的腰间还佩着一把剑。那是一把好剑,隔着剑鞘我也能感觉到剑身散发的柔和力量。那是日轮剑吧?多年前被铸剑师欧冶子铸造而成,经过百般争夺,流转多人之手,如今是流落到一个醉鬼手上了。真是山水轮流转,造化弄人。

那醉鬼似乎注意到了我,吐出含糊的两个字,我听清楚了,他是在说:“月孤?”

我的剑微微地散发着冷厉的光芒,我将它握紧了一些,走向那名日轮剑的主人。

“哈,又见同仁。一起喝两杯?”他醉醺醺地说。我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酒确是好酒,一杯下肚,口齿留香,思维也清醒了许多。

我想到了些什么,起身告辞,可那醉鬼说:“就想走了?你的剑可还不想呢。”月孤剑在我手中不安地跳动着,我还是一抱拳道:“在下今日事务缠身,多有不便,请大侠见谅。来日再聚可好?”

他抿了一口酒说:“来日方长。”

我有点不耐烦了,“那这样,三个月后,我在此等你,如何?”

“姑娘要记得赴约才是。”

“那是一定。”

“多备几坛好酒啊。”

“好!一醉方休!告辞!”

“后会有期!”

说完,我便离开迎仙客栈,回到家中。

妹妹还是没有回来,侍女说早上妹妹出去买菜以后就没再见着她了。皇上也很担心罗依,问我要不要他帮忙。我云淡风轻地一笑说:“皇上,我这‘京城第一神捕’的名号还是您给起的呢,别想抢我饭碗啊。”皇上看了我一眼,眼神里蕴含着欣慰、担心还有爱怜。天哪,爱怜?我赶紧打发皇上先去洗洗睡。

独自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我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飞速地思考着问题。首先,罗依的失踪不可能是因为她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迷路了,也不可能是因为贪玩而误了时间,那么就必定是认为地导致她失踪了。动机呢?贪图她的钱财?我们家也不是很富啊,我这一个月的俸禄才几百两银子,哪比得上城东那家缠万贯的老李头啊。那么……是贪图她的美色?糟了,罗依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啊……还有,如果是贩卖人口呢?或是杀人灭口?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如果罗依出了什么事那我该怎么办?!突然间就有两股热流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坠到地上,在黑暗中绽放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这不是罗姑娘嘛。怎么了?”王大妈走过来把我拉到一边,嘘寒问暖地问候一番,可我还是不停地哭泣,哭得她也拿我没辙了,只好坐在我身边看我哭。

“让我来吧。”我听到一个声音,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王大妈自觉地走开了。我抬起头看,眼前的竟然是不久前碰到的那个醉鬼。此刻我背后空门全部洞开,他若有心杀我可谓易如反掌。于是,我悄悄地挪了一下身子,手也不动声色地按在了剑上。

他在我身边坐下,叹道:“戒心还是那么强……罗绮啊罗绮,你浑身都是刺。”我已运起内力,准备随时防卫,可奇怪的是,我竟感觉不到一点杀气。我反问道:“没有刺怎么生存?日轮,不要告诉我你在江湖上行走没有练就一点防备的本能。”他又叹了一口气,“不要叫我‘日轮’,我有名字的,我叫——晏淙。”

“小烟囱?”我惊住了,他“嗯”了一声。

“夺得日轮剑后卫特地来岭南找你,可能妹妹说你去了京城,于是我便想连月孤剑一并夺了去送给你,可那时月孤已经被人夺走了。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你。”

我拭去眼泪,没心思跟他再叙旧情,我说:“我妹妹不见了。”他却说:“看出来了,要不然你哪能这么失魂落魄?”我顿时憋了一肚子的气,什么叫“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还不帮我去找我妹妹?!

“要不要我帮忙?”他问,口气跟皇上的一模一样。这次,我倒巴不得他能帮忙了。

第四章

一路找来,我倒发现他似乎比我更适合“京城第一神捕”这身行头。他总是那样泰然自若,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全盘掌控之中。昔日调皮捣蛋的小烟囱如今已成为日轮剑的主人,时光真是美妙得不可思议。

“看,这是不是你妹妹的发钗?”晏淙在一户人家门口发现了一支上雕飞凤的发钗,我定睛一看,果真是妹妹的!

我们蛰伏在那户人家的房顶上,小心翼翼地搬开瓦片往里瞅。这是穷苦人家的住处,家里的摆设极为简单,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妇坐在千疮百孔的木凳上哄着婴儿入睡。晏淙断定这些人跟妹妹的失踪无关,拉着我打算离开,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p#副标题#e#

婴儿!是那个婴儿!襁褓里半掩着的是妹妹的头颅!那对夫妇朝我所在的方向笑了笑,然后一把将妹妹的头颅向我扔来!顾不上血水甩了我一脸,我伸手去够,可够不着,妹妹的头颅又落下去,咕噜噜地滚到墙角。

一跺脚,瓦片飞溅,我从屋顶破开的大洞直接就跃下去了。他们从腰间抽出隐藏得很好的软剑直向我刺来,我身一偏避开了,直奔妹妹的头颅而去。眼看就要到手了,妹妹的头却被一只满是泥污的鞋踩住。我抬起头看,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十多个黑衣人,在狭小的房屋里将我团团围住。那踩着妹妹的头的黑衣人大笑着将头颅一脚踢飞,我不敢妄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美丽的头颅在墙壁上溅出大朵大朵的红花。

“罗捕头,我们又见面了。”说话的是几年前犯了盗窃罪被我捉拿入狱的范明,我打量着他和他身边的人,发现一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想必是都联合起来找我报仇来了吧。

“我们等了您一天来呢。几年不见,办案功夫怎不见长进?”

“我看各位几年前还都是好汉一条,几年不见,怎做起这等滥杀无辜的勾当?”

“罗捕头您武功盖世,不用你妹妹,我们怎敢轻易下手啊?于是你妹妹也就很不好运地成了我们牵制你的工具啊。哈哈。”

“你们觉得我妹妹的死会牵制住我?”

“那就试试看啊。罗捕头,你那如花似玉的妹妹已经香消玉殒了,不多久,你们会一起尸骨无存。”范明说罢,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妹妹的手脚,然后挑衅般地在那冰肌玉骨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我眼皮也没眨一下地看着他得意地将妹妹的尸身弄得遍体鳞伤。

无声无息中,月孤出鞘,从屋顶的破洞中倾泻下来的月光都为之一黯。范明猛地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月孤已架上了他的脖子。他竟不惧,从袖中飞出三枚无影针径直向我胸口刺去,另一只手欲推开月孤剑。我身子微微一侧,躲过无影针的暗袭,然后我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逼得他后退到墙角。

其余的黑衣人聚在我身后,被月孤的杀气所震慑,不敢上前一步。范明大喊:“你们快上啊!反正都是一死,杀了她我们也死得痛快!”黑衣人听得此话开始蠢蠢欲动。我冷笑道:“没那么容易。”抬手挥袖间已卸了几人了武器,点了他们的穴。

范明笑得越发地猖狂:“哈哈,你不敢杀我们!你以为你真能等到官府来?”

“谁说不能?”这是晏淙的声音。我向门外望去,只见晏淙身后跟着一群官兵。晏淙说官兵已将这间房屋包围住了。有一批官兵正进来捉拿黑衣人。范明却诡异地大笑起来。官兵带着他们渐行渐远,范明的笑声逐渐消失在风里。

我神情恍惚地想要拾起妹妹残缺的尸身,弯下腰,地上却空无一物。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次,还是没有!他们够狠啊,肯定是毁尸灭迹了!我一下就瘫倒在地上。

晏淙想要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我,我却全身无力,像一团瘫软的棉花,任他怎么扶也扶不起。我看到他的嘴在动,是在说什么,可是我听不见,我什么也听不见了,耳边唯有寂静如死。

我想,就这样死了倒好了。

第五章

妹妹死了,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生活还是跟以往一样。将皇上送回京城后,我向皇上递上了辞呈。皇上什么也没说就答应了。从此,我只做我的罗绮,不再是什么“京城第一神捕”。

后来我听说那些杀害罗依的凶手只被关了几天就放了,官府只判了他们一个很轻很轻的罪名。我去找岭南的官府,县令为难地说:“没有证据,我们也很难定罪的啊。”

没多久,城里有十七个人被害,凶手的手法极为残忍,是将人大卸八块后在尸身上留下多处伤口,令人死无全尸。被害的十七人都是有过犯罪前科的人。此事搅得满城风,人心惶惶。官府已贴出告示,重金悬赏捉拿到此魔头的人士。

这事传到了京城,皇上派人前来岭南调查,折腾了一个多月也没个结果。而后不得已,只得请我出手。

皇上派来的人在我家厅堂里坐着,我听完他絮絮叨叨的叙述并无表态。他急了,站起来问我到底怎么样。

我低头抿了一口茶说:“好茶!这庐山云雾果真名不虚传。”

他将他面前的茶水泼到了地上。

我安静地看着他将我最心爱的茶倒在了地毯上,没有阻止。我注视着那个人,发现他还很年轻,稚嫩的脸庞上有一股倔强之气。当真是年少气盛呵。

“从没有人在我面前泼过茶,即使是皇上也是未曾。”我说。

他看起来很是胸有成竹,“我不管有没有人在你面前泼过茶,总之,罗姑娘您就给我一句话,这案子你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问:“我若是不接呢?”

这样的回答似乎出乎他所料,他微微地愣住了,然后他降低了一个音调说:“罗姑娘就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除了我,就再没有人可以接手这个案子了吗?”

“倘若并非如此,皇上何必劳请姑娘大驾?”

我叹了一口气,望着远方缓缓没入山岭的夕阳,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三个月约定的期限将至,我已早早地在迎仙客栈等候,日日备上三坛好酒,在当初他坐的位置上喝得酩酊大醉。

在那个阴雨绵绵的夜晚,他终于来了,仍是一人一剑,一副放浪不羁的样子。他在我的对面坐下,将日轮剑放在桌上。我看了一眼他的日轮,笑着向他举起酒杯。

他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酒杯,神色冷然,“那案子,我接了。”

我点头说:“好啊,你本来就比我更适合做神捕。你一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他没有搭理我,径自说道:“我知道是你。”

我说:“不错。就是我。”

“罗绮,你可真够绝的。”

“呵呵,你已经是第二个说我‘绝’的人了。”

“只有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才能缓解你心中的仇恨?”

“官府无能,我便只有如此。”

一杯接着一杯清凉的酒流入愁肠,化作漫天腥风血雨。晏淙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陡然涌现杀气。

“既然如此,我只好为民除害了!”

看着他拿起桌上的日轮一跃而起,我的心中竟无半分杀意,月孤也很安静地卧在我的腰间。

他说:“拿起你的月孤。”

客栈里的百姓惊慌地四散而逃,客栈的老板战战兢兢地躲在钱柜后面。

我起身说:“别砸了这么好一家客栈。”说罢,脚尖轻点从窗口掠出窗外。

晏淙尾随而来。

此时外面正下着雨,细细密密的雨丝飞落在鬓边,濡湿了额角的发丝。晏淙的白衣在黑夜中飘扬,日轮柔和的光芒映得他宛若仙人。

我笑着看着他,然后抽出了我的月孤。他蓦地腾空而起,举起日轮向我刺来,凌厉的剑气飞扬了我的发丝。日轮月孤几招电光火石般的交错,我竟发觉我有些掌控不住月孤了。我看向晏淙,他也微微地变了脸色。

都是有灵性的剑,定是不愿伤害自己的同伴吧。这剑似乎比人还重情义,不像我,亲手结束了十七个活生生的生命

第三十招……第三十一招……第三十二招……高手过招,招招都是致命的,稍不留神就是命丧黄泉。

“日轮和月孤,到底哪把剑更好些呢?”我问。

“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比不出来的吧。”他回答说。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比的了。我收回剑,他却还在半空中挥舞着日轮。日轮横空,割开了大片大片的黑暗。我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父亲对我描述的盘古开天辟地时的情景就是这样的。他一斧头劈开了混沌的世界,从此便有了天有了地。

晏淙的这一剑,劈开的可是我心里的阴郁?从此,会有重新的罗绮吗?

我负手立在树梢上,看着日轮流转出柔光一线,没有动。

光影越来越近,耀眼的光芒照在我的脸上,我挥袖遮住日轮的光。我能感觉到那一剑离我很近,可是,久久地没有刺下来。

我放下手,凝眸直视站在我身前的晏淙,他也正看着我,眼里有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p#副标题#e#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久到似乎时间也被凝固,久到似乎天地中再也分不清你和我。

然后,他走了,他什么也没留下就这样离开了。我还自顾自地回味他最后的眼神里的意思。

第六章

往后的日子里,那个杀了十七个人的魔头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踪迹,岭南也逐渐恢复了平静。皇上以为是我暗中把那魔头搞定了,就派人做了一块匾额送到我家。那块雕刻着“京城第一神捕”的匾额挂在我家门口的正上方,我天天进进出出看到它都觉得窝心。这匾额一挂上去,前来堵着门口要跟我拜师学艺或是比试武功的又一拨一拨的了。以前我还偶尔会跟他们切磋切磋,现在我是一概拒绝。

每逢到了曾经和晏淙相遇的那一天,我都会到迎仙客栈早早地占据着我们一向来坐的位置,备上三坛好酒,一个人喝个痛快。客栈的老板每次见到我去,他都会笑着问:“三坛佳酿?”我也会笑着回答说是。偶尔的偶尔,晏淙会来,他陪着我喝酒,喝醉了我们再互相搀扶着回家去。

夕阳没入岭南的喧嚣中,一跃就消失了踪影,转瞬而来的是满目的黑暗。黑暗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我不知道,晏淙也不知道,就连远在京城的皇上想必也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罗绮的江湖,还在继续。没有官场的纠缠,没有罗依的牵绊,但我还有晏淙相伴。

天上的浮云乱了,黑暗中的清冷的月光轻盈地洒落了一地。岭南的繁华中,遍九陌罗绮,香风微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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