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我的中学时代(上)

2011-04-21 18:46 作者:张怡华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的中学时代,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度过的。

1969年年初,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出“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指示,全国大规模的武斗终于平息,我们单位的大人们也开始上班了。失去理智的矿工们终于从狂热中冷静下来,擦干“武斗”的血迹,开始“抓革命,促生产”,也开始“复课闹革命”。于是,我们这一批“闹革命”不够资格,“上山下乡”不够年龄的小学生们,在社会上游荡了近两年后,终于又进入了学校。文化大革命前,我们单位的子弟就读于湖南省桃源县西安完全小学,学校是旧社会一个大地主的庄园,解放前大地主跑到了台湾,地主的庄园就成为了新中国矿山矿工们子女的子弟学校。

“复课闹革命”开始后,学校更名为湖南省湘西钨矿西安五七学校,校长、书记都是由苦大仇深的老工人担任,革委会还给学校安排了十几个思想好、觉悟高的老工人工宣队,专门负责学生的思想教育。有一次学校在大礼堂召开忆苦思甜的大会,有位老工人做忆苦报告,控诉万恶的旧社会,讲得声情并茂,口沫四溅,讲到激动之处,他深情的说道:“同学们啊,要说苦呢,还是说说60年的苦吧,旧社会啊没有饿死人,但60年才是真的苦啊,好多人饿得皮包骨,饿死了好多人啊。”台下的学生们一片愕然,主持会议的老师急忙上台请老工人下来喝点水,不久老工人也从工宣队调回单位上班去了。

我们这一届初中学生,本应67年小学毕业,却因为武斗停课闹革命,66年下半年因文化大革命就停课闹革命了,我们实际只读到小学五年级就肄业了。也就是说,我们这批小学没有毕业,年龄未满16岁而不够上山下乡“资格”的学生,进入了初中部,70多位同学乱哄哄的聚集在一个教室里,过了半年后,师资力量多些了,才分为两个班,我分在初中一班。

我们进校了,但学校的条件是极差的,首先遇到的是师资力量严重不够。师资力量不够,学校从各区段临时抽调来了几位干部和工人任教或代课,第一学期是向峰老师教我们一个大班,向老师既是班主任又是语文和数学老师,当时只开两门课,也没发书本,是向老师用钢板刻字后再油印的印刷资料。其二教学设施奇缺,没有教室,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学校里课桌、板凳已成为各家的家俱了。刚开学时我们是在工人文化宫上课,几十人稀稀拉拉的坐在空荡荡的大礼堂里上课。那时政治活动多,会议也多,如果碰上单位开大会,我们也就乐呵呵的背上书包回家,上山砍柴去了。后来又安排我们在原业余学校上课,我们才回到教室里上课,两三个人坐一条板凳,共一个桌子,这样将就过了一年多。初中二年的时间里,前后挪动教室有五、六次之多。到了初一下学期从桃源七中又调了几个老师来校,才有班主任老师和课任老师,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是李学钊老师。李老师是湖南郴州嘉禾人,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李老师个子不是太高,教课却有特点,他那时不到三十岁,铿锵有力授课中透着浓重的湘南口音,板书写得很好,我最初萌生练字的愿望,大概是受他的启发。在那红色的年代,老师就是臭老九,臭老九的社会地位见人矮三分,但是李老师仍是利用有限的教学时间给我们上好每一堂课,灌输着书本知识和做人的道理。

因原来是小学学校,我们入学后,教学条件差,学校教室更是严重不够,学校工宣队号召我们发扬“抗大”精神,走五七道路,政治建校,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建设校园。从初中一年二期开始,清晨我们在学校后山挖黄土,从山下挑水,和泥,黄泥巴全是用赤脚一脚一脚踩出来的,踩好后的黄泥巴又要一铲一铲的堆好,黄泥巴不能太硬更不能太稀,然后在自制砖坯里制作砖坯,男女同学互相帮助,努力完成学校里制订的劳动任务,完成劳动后又背着书包去学校。后来烧砖的茅柴都是我们上山砍的。在建校时,我们建成了一拣二层楼共八间教室,教室的一楼是用黄土一层一层筑起来的,每筑一层中间用土筋条加固,土筋条质地很硬,相当于现在盖搂房时的钢筋作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到高中一年级时,教室建成,我们高一班理所当然的住在了二搂第一间教室,那是学校是对劳苦功高的我们给予我们的一种精神肯定,在这个教室我们渡过了难忘的三个学期,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初中时代。我们也终于拥有了真正的教室和课桌,进入了相对稳定的学习阶段。

我们读初中和高中时,学费低廉、但课程也简单,并且只读两年。初中一年级一期交的学杂费总共是一块七角五分钱。与此对应的,理所当然是开设的课程之简单。在我的记忆中,第一学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学习的《毛主席语录》和《毛泽东选集》简本。这是当时最重要的课程。大约在初中一年级第二学期中,才陆续开设了其它科目。在我们结束两年初中学习后,其收获最大的,当数毛主席语录教育课。最好的证明,是四十年后的今天,我和我的初中同学们,绝大多数都还可以毫不费力地全文背诵《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等多篇毛主席的文章,毛主席诗词。

大概在初二时除语文和数学课本外,发了“工业基础知识”和“农业基础知识”课本。我们戏称“公鸡”,“农机”,我们当时不仅要从书本上学这两门课,还要在实践中去学这两门课,初二时我们分为两个班,即地面班和采矿班。男同学分在采矿班,身体差点的男同学和女同学分在地面班,两个班共一个教室,一个班上一个星期课,另一个班去单位劳动实习,名曰“学工”,又称为“半工半读”。我那时16岁了,被分在采矿班,在学工时,我们要和工人师付同工作同学习,在初二的阶段里,井下的工作如风钻、爆破、支柱、接管钉道、洒水喷雾、运输、转扬等工种我都经历过,后来可能是考虑到我们年龄尚小,也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风钻和爆破工种就没让我们继续学习了,“半工半读”一直贯穿了整个初中,即初中毕业。到高中后就没搞学工了,每个星期“学工”完成后还有劳动签定,在那政治第一红色的年代,我和同学们很在乎那张小小的劳动签定书,生怕一不小心,自毁前程。采矿班的学生每劳动一天给8毛钱补助,地面班的学生每劳动一天给6毛钱补助,当第一次领到劳动补贴时,我们还乐得屁颠屁颠的,很在乎这劳动的成果。

与学工劳动的成果比较起来收益最小的,也就是文化知识了。数学就学到了解二元一次方程(如今是多么微不足道啊!)。至于什么物理、化学、历史、地理……这些课程,没有真正学过。记得初二时,第一次上“工基”课,舒畅老师拿着一本文革前编的物理课本书,操着浓重的长沙口音说道:“同学们啊,我们今天上的物理课,是在屋里学,不是外头学。”在高中时学了一段时间的英语,英语课文第一篇文章是毛主席万岁!第二篇文章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后来也断断续续的学了一些英语单词,在读书无用论的思想指导下,全部退还给了老师。但“毛主席万岁!”的英文读法却终生铭记。与现代教育相比,我们那个那一届高中毕业的同学没有戴眼镜的学生,宣传的德智体全面发展,学校也并未将智力教育放在首位,一味的追求“教育要革命”了。

许多年过去了,这些都已成为一段青涩而又难忘的记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后代们己不再遭受这痛苦的经历。他们是在教室宽敞明亮、教学设施完备、课程设置完善的环境里学习,而不需过早的承载社会的责任。正因如此,我们在羡慕的同时,更多的感慨是欣慰。

当然,在我心灵深处,终身不能忘却的,是与那个畸形年代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我的老师们,即使是在那个变态的岁月,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他们头顶”臭老九”的高帽,仍是那样的负责为人师表,那样的敬业教书育人。迄今,初一时的向雪峰老师、初二时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李学钊、高中时刘晋湘、陈尚义、陈稼祥老师,数学黄老师、教工基的赵大成老师、舒畅老师,英语梁文祥老师,这些老师的言谈举止依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尽管,我知道,他们中有的已远游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是他们的形象,在我心中永远高大和伟岸。

2009年10月13日写于湖南常德武陵镇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110939/

我的中学时代(上)的评论 (共 3 条)

  • 黛妆素笺
  • 水墨年花
  • 水一方-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