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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白土

2018-11-13 18:51 作者:李自立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滚白土

李自立

好多亲人亲友发来信息问候我,鼓励我一定要坚强,不要被生活和困难压倒。

儿女们也曾经打电话说,要开心地面对当今的现实,你应该放下你的过去,轻装上阵过好当下,开心过好你的每一天。

其实说心里话,这些道理人人都懂,这些话人人都会说。但是我觉得我就是我,我生活的点点滴滴,还有我的生活经历,不是别人所能替代的,也不是任何人能够拥有的。

在他们看来,这些琐碎回忆可能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然而对于我来说,这些陈年往事,却是我今生的一种宝贵财富。或许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宝贵的财富,让我拥有了今天笔下的温情回忆,让我的中年生活变得翰墨馨香,让我觉得自己过得更加充实,更加地倍感自信(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好多人读了我的叙述,打来电话都怀疑怎么可能呢?在你一个人身上,怎么会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然而,不该来的苦难一生想躲你是躲不过去的,你所期盼发生的甚至永远也没有发生,这就是现实的残酷,这就是真实的人生生活。

那年我很小,到底自己几岁了也记不清楚,反正就是我外公去世那年。自从有了记忆,我的印象里,自己就不是正常人,每过几天就要发生一点点状况,为此,自己都觉得很卑微很痛苦,当然,为之更痛苦的是我的父母,用父亲的话说,“今辈子自从有了你,走过的冤枉路太多了”

三舅从庄合硷母亲的家里托人捎来话,外公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好这几天赶紧回家一趟,让母亲去见见外公最后一面,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人生最后痛苦的别离,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在这节骨眼上,我又一次发生状况了。

事情就发生在外公去世的前两天。

这次不同于平常,还不至于致命,人常说只要命能保住一切都好办。然而,这个不痛不疼的瘟神,让我欲罢不能,我浑身确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就是医学上的风疹。在老家叫“风祀”,整个浑身上下全是指头蛋大小的红片,大腿和胸部尤为严重,几乎是连线成面,风起云涌,竟然两个眼睛都肿的看不见东西了,真好像蜜蜂给蜇咧。

风疹发在皮肤,瘙痒难耐在心,让人哭笑不得,一个小孩子脱光了衣物浑身上下全是风疹片,当时的医疗条件很差,根本没有医病之良方。有病乱求医是过去农村人文化知识浅薄的一贯做法,也不知道那位好心人告诉我的父亲,用毛笔蘸着墨汁在患者的前后心大大地写上“风祀”二字,不到一个时辰风疹就会自动消失。

父亲找来了笔墨纸砚,请来了村里能写会画的几位知识人士,各位先生在我的前后心大手笔地发挥,淋漓尽致地泼墨,然而,竞技比赛结束大夫们走了,我的奇痒难忍之感却仍然涛声依旧。

此时的母亲,眼泪又流下来了,她一方面担心,怕见不着自己病重的父亲最后一面,一方面,却在为自己儿子的痛痒而内心痛苦着急。母亲一边给我挠痒痒一边安顿家务,父亲神色慌张地出出进进,想着治疗风麻疹的其他办法。

不知道那位神仙当时给父亲的绝招,新的方法不管治不治病,却让父亲的脸上露出了那么挤出的一点点希望。

下午治疗的方案名字叫滚白土,这个滚白土工程量确实有点大。父亲按照医生的吩咐,把家乡有一种白土担来近百十斤,放在院子砸碎搞成细粉状,然后把粉状的白土摊开在家里的土炕上,用柴火烧热土炕并炒熟了白土,再让风疹病人躺在热烫的白土里边来回的打滚热土浴,逼出身体里的寒气和阴湿。滚白土按父亲解释说,大夫让我在滚烫的白土里边打滚,让我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土进行接地气。

嗯,此办法连我自己都相信了,还别说一位老父亲。因为我体弱多病,长期以来的主要原因就是体质差不接地气,这办法似乎听起来很有道理。

我终于在父亲的忙碌之后,赤条条地身上戴着早晨画满身的墨汁字画,钻进了滚烫的白土里边沐浴热土。又一条三舅捎来的家信,外公病情在继续恶化,母亲牵肠挂肚的给父亲交代好家里一切,急匆匆地又赶往娘家,去看望自己朝夕不保的老父亲。长大后想起这事情,当时的母体抉择多么为难,她内心里多么矛盾,一边自己儿子痛痒难忍,一边自己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危在旦夕,母亲怎么能不痛苦,她心里太苦了……

正当父亲照看着我,在家沐浴热土的当儿,也就是母亲去舅舅家不过三个小时的时候,因为距离舅舅家很近,又一条噩耗传来,外公去世了,此时的母亲,确实是痛苦到了极致,然而我和父亲,谁也没有给她任何的安慰和心理上的帮助,母亲最大的痛苦,最艰难的心理负担,是她一人承担下来了,母亲是一位坚强的妈妈

噩耗传来,滚热土的我虽然身上奇痒,却问父亲什么时候我们去外婆家里。父亲此时的深情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已经显得很不耐烦回答我提出的任何问题,因为他的岳父我的外公去世了。

第二天清晨,我的滚白土治疗风疹把戏终于结束。我和父亲急匆匆地赶到了外婆家里,踏进外婆家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我的母亲。此时的母亲身穿一身白色的服,平日没见过母亲穿白色衣服,突然看见母亲穿着白色孝服,不为外公去世感到难过却在为母亲穿一身白漂亮而感到高兴好奇,母亲穿着这身孝服,脸上色白里透红,身材身段那么的苗条好看。

后来长大看戏看秦腔,只要看见女性穿孝服,我就会想起母亲的模样,因此悲情的老家秦腔,我总喜欢看那大悲的场面,这也许是我对母亲的又一念想和寄托。

外公的葬礼在悲伤中办理,一对子唢呐就吹了不到半个时辰,记得最清的有一曲《王家岗》。因为那时候正在“批林批孔孟之道”打击那些闲暇的牛鬼蛇神,因此农村当时的红白丧事,也不让大张旗鼓的办理,不过不吹唢呐也不碍事,舅舅家门户很大孝子很多,从农业到工业,从军事到行政到教育,七十二行,行行有孝子。

外公安葬入土为安,滚白土治疗风疹也就此结束,风疹自从那一次记忆中,再也没有犯病,这次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并不是多么的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在想,母亲当时所承受的一切心理世界的痛苦。母亲,她是多么地坚强,她坚强的令我难以置信,令我感到自豪。

时光往事依然静好,她成全了我的美好回忆,诗词墨香更好,然而,她却换不来母亲人生的继续,纵使我柔情千般,我却离不开土地,纵使我家私万贯,我又怎能辜负自己的流年……

2018年11月13日哈密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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