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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不如怀念

2011-01-26 15:26 作者:独行侠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

每天17;30分,芳都都掐好了时间收拾好各类财务报表,然后下班,在社区附近的超市里买点新鲜的蔬菜,再去接孩子。19点左右,袁海准时回来,和儿子逗玩一会儿,19:30点就洗手开饭了。饭后,袁海都会钻进书房打开电脑,继续他那没完没了的工作。偶尔,晚上他也会出门去应酬。

芳习惯了深圳的节奏和三点一线的单调生活方式,她不追逐时尚打扮,永远都是一条马尾辩服帖地梳在脑后。生完孩子后身材略显胖了,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扑扇着安详和智慧。结婚之前,朋友们都说她是那种给人安全感的朴实女人

芳平时变换着四套职业装,就连款式都是一样,只有颜色变换着每天的色调。同事们也常建议她,应该好好打扮打扮更漂亮。而芳总是笑一笑,每每想到儿子,健康,恬静的小样子,和袁海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她感到很满足幸福

当初在内地A市由人介绍和袁海谈相处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袁海折友很挑剔,每次约会,芳总是喜欢静静地陪着袁海漫步,他们的话题并不多.那时候,芳也曾想探究过袁海眼里的那种忧郁,觉得它深不可测,就象一个迷,神秘又不可接近,只是袁海眼神里的友善和心细,让芳感到一种塌实,一种安全!

袁海总是把工作带回家来做,有时候芳也会疑惑,白天他在干吗呢?袁海说,没完没了的会议,芳笑了,把饭后的水果轻轻放在袁海的电脑旁,再提醒袁海点滴眼药水,然后就轻轻退出去,关上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身为职业女性,可是芳更愿意投入在家庭主妇的角色里,精心照顾着家里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每天的重复家务,让芳觉得安宁。不是人们常说平淡是福吗?袁海属于那种深圳男人四大傻中的一傻,下班就回家,他的工作太忙了,在家里加班,总比常年出差要好得多.在深圳,男人下班不回家,多少总让女人们放心不下。这样的顾家已婚宅男,芳还有啥不满足呢?

不过今天,芳把水果盘轻放在袁海的电脑旁,重复完那句话后,却没有退出去。

"老袁,你好象有点反常"婚后的芳一直这么传统地称呼着,她的脸上荡漾着轻笑:"老实交代,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呀?"

"我能做什么坏事?"袁海转过头来,表情惊诧。

"那你为什么表现反常呀?"芳的笑容依旧那么轻漾着。

"诶"袁海瞳孔争大了:"你说说,我怎么反常了?"。

"有那么一天,你可是主动帮我刷碗哦!过去好象从来没有过,你说,是不是反常?"。

"突然觉悟到你很辛苦,不该表扬吗?"袁海的心快速地缩紧,那跳动的声音犹如鼓点的节奏。

"当然该表扬"芳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就象儿子一样,沉闷得很可

"那怎么奖励啊?"袁海的脸开始舒展开来,有了笑容。

芳在袁海的额头亲了一下:"这就是奖励!"顺便捻了捻袁海肩头灰尘:"别太晚了啊,做不完明天再做"。

看着芳轻轻退出去,关了房门,袁海无心面对电脑聚精会神了,他觉得累了,点滴完眼药水,闭上眼睛。

玲玲此刻在做什么呢?那天她说不方便自己送她回家,难道她有男朋友了?啊晨怎么没有说起过呢?袁海记得非常清楚,那天在啊晨的生日宴会上,突然在这喧嚣的异乡城市遭遇到两小无猜的小学同学玲玲,那晚玲玲的眼光一直刻意闪躲,最后她喝多了,说她一直孤单着,犹如孤魂野鬼。

袁海觉得欣慰的是,玲玲和自己重逢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那天很想把心中积存了三十多年没有机会说的话倒给她,袁海认定这是上苍赋予的缘分,他觉得应该给心,也安一个家。

已经过了一周了,原以为玲玲自少来个电话或信息问候一下,可是没有。

袁海拉开电脑旁落地的窗帘,对着漫天的星星长长地伸个懒腰。,总是迷离地眨着眼睛,它们似乎把所有人的心事都看穿在眼里。

再等等看吧,袁海瞩目着天穹,突然觉得自己在渴望祈求它们指点迷津,与它们交换一种神灵,可是那些扑树迷离的眼睛,似笑非笑,朦胧在云层里。

2

对于三十多岁仍未结婚的玲玲来说,周末,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开始变得很雍懒,不再象十年前的深圳,每个人,每个周末都要加班。如今,玲玲以她一贯泼辣个性,敢打敢拼的工作作风,拥有了自己小规模的广告设计公司。

从洗手间里出来,一条白色浴巾紧紧裹着身体,飘柔的长发在头顶挽成一朵"鸡冠花"。穿过客厅的那面穿衣镜时,自恋地在镜子前侧了下身,1。66的身高,标准模特的身材,一直是玲玲的骄傲。她五官端正,那细细的单凤眼,正因被同事戏称为"小林意莲"而使玲玲颇为自傲。

电视里,正在播放关于林志玲的娱乐报道,玲玲陶醉自己的身材一点也不输给电视里的大明星,她学着林志玲的舞步开始对着镜子扭动起来。

突然,茶几上的手机电话响起来。被惊吓的玲玲,扫兴地抓起电话,挑开翻盖,原来已经是中午13点了,是一条信息。

"今晚有空吗?请你喝咖啡吧。世界真小,万没想到我们重逢在一次朋友生日的聚会里,我兴奋了好几天,由于繁忙,一直没能给你电话"。署名是袁海。

那天在啊晨的生日晚宴上,当袁海进门的那一刻起,玲玲就想逃避,啊晨问袁海老婆怎么没来?毫无疑问,这个答案玲玲并不震惊,如果自己将就凑合也早该有孩子了。

成年后的袁海变化不大,175的个头,结实中透着柔和,他依然不变的寸发,板直匀称的身型,在西装的包装下,显得绅士高雅。还是少年时那张国子脸,给人内敛稳重的安全感。如果说袁海的脸不能算引以为傲的英俊,但他眼里那永恒不变的忧郁,总会让人陷进一种安全而温暖的意境,好象,只要靠近他,就能在那温暖塌实的眼神里,得到一种安宁。

袁海是去年才来到深圳一家外企,做了一名工程师。从小他的成绩就很优秀,他是班长,只有学习委员庄浩,和他有得一拼。袁海不如庄浩活泼,他内向言语不多,除了学习,他最爱的就是古典文学,如果说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看<;水浒>;,看<;三国演义>;是那个时代的一种时尚,除此以外,袁海还看女同学爱看的<;红楼>;,多少让同学另类他独来独往的侠客风范。他一点也不象庄浩,在大家崇拜的优越感中,拥有许多死党朋友。

二十年后的重逢,使玲玲内心毫无准备,交际中眼光游移,被动地仿佛丢失了自己,一切寒暄,都那么机械。

玲玲走到窗边,并没有马上回复袁海的信息,她拉开厚厚的窗帘,一道刺眼的强光使她本能地抬起手臂,重重地叹了口气,凝望着高楼的窗外,街心公园的人工湖泊,被大片浓密的绿野分割成大小不一的版块,在阳光下反射出白白的鲮片,人影在版块的周围不规则地移动着,几个身穿校服的男孩在嬉戏。玲玲觉得,如今的校服糟糕透顶,土得掉渣,也许适合运动,却显得肮脏,绝对不能和香港或台湾的学生制服相媲美。和许多人一样,玲玲也迷恋制服。自己上学的时候,虽然那时没有校服,但是男女同学们都以穿一身军绿,挎一军包为时尚,天的时候,白衬衣被扎在绿色裤子里,衬衣的袖口被刻意地挽在手臂的上关节,象军人一样,女孩子如果家庭经济条件允许,胸前飘上一条丝绸的红领巾,别提有多神气了。

玲玲出神在那些嬉戏的身影里,渐渐地被记忆拉进时空的隧道,回到阳光明媚,泥土尘扬的操场上,一对身穿军绿制服的男孩和女孩靠在双杠旁。

3

"你知道吗?我和庄浩在幼儿园里就是好朋友,我们一直"哥们"相称,我们一起爬树,一起抓蚂蚱,一起在山坡上挖红薯,我们彼此在对方的妈面前承担责任互相僻护,我们一起参加各种文艺表演,从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他一直是个成绩优异的三好生,我学习成绩可能永远也比不过他,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玲玲红着眼睛,幽幽叹着气:"五年来,我们从来没有真正矛盾过,这次我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会如此恨我,连看都不在看我一眼"。终于,玲玲把心中的委屈吐了出来。

袁海和玲玲并肩排靠在双杠旁,袁海侧过头来,看着玲玲的眼睛,那丝丝的血红泄露出来的伤心和忧虑,微风袭过,使她迷缝着眼睛,她个性如男骇子般坚韧,让人担心又怜惜。袁海放下杠上的胳膊,伸向玲玲,握住,眼里闪着明媚般的光泽,轻轻地说:"我不算你的好朋友吗?"。

"算"玲玲的叹息从口里发出来,手掌里,她感到温暖而热情,从来玲玲都没把自己当成"小女生",大大咧咧地混在男骇子堆里。确切地说在庄浩面前,她不懂得害羞。此刻的玲玲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今后漫长的学习生涯中,是否只剩下这一个朋友,唯一的友谊?紧紧地,回握着那只温暖的手掌,看着袁海诚挚的眼睛,那眼神里有某种无法言表的忧郁,但很友善,玲玲感觉到安全和温暖。他们离开了双杠,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同学对玲玲乏味喧闹的讥讽和嘲笑。

袁海是三年级的时候,转学来到这个班级,他是家里的独子,从他父母口里,老师得知袁海内向少语,却很听话乖巧。不象庄浩,尽管学习成绩优异,但时常淘气地作弄老师和同学,很顽皮。袁海学习成绩不但异常的优异,小小的年纪还迷恋古典文学,由此,作为教语文的班主任老师,有意想把班长的职务委任给他,取代原来的庄浩。

一年下来,寡言少语的袁海,各科成绩超越了庄浩,始终保持着第一。就在第四年开学,老师宣布袁海为班长,庄浩成了学习委员。就从那时候起,庄浩和袁海就有了深深的距离。两人暗地里叫着劲,可是袁海始终保持着绝对优势。,谁也无法超越。

在袁海的心里,并不在乎职务的高低,他没有特别好的死党和朋友,他常常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孤独,这种感觉侵蚀着他每一个空白时间,甚至他心里怪责父母没有给他生一个弟弟或妹妹,也许就不会这么孤单。他除了学习,学习,再学习,拼了命地学习,才能使他排解一种无法想明白,从内心深处渗透出来的,孤独感。

每当自习课里,玲玲被讥笑调侃假小子的时候,袁海悄悄注视着玲玲,她的眼神是伤心的,生气的,又无可奈何的。其实,在袁海的眼里,玲玲很漂亮,她身上有一种气质,自己也说不清楚,每次学校文艺演出的时候,玲玲的表现比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轻盈灵巧,她那身军绿制服虽然很旧,但穿在她身上,就是觉得比别人好看,袁海刻意让妈妈也为自己定做了一套。常常地,袁海就那么出神地注视着玲玲的一举一动。

袁海本能地觉得,自己的孤独和玲玲有某种联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总之,袁海喜欢注视玲玲,喜欢她身上的军绿制服。悄然中,袁海已经掌握到玲玲更换衣服的规律。每次袁海和玲玲在同一天,穿上同样的军绿制服时,坡为得意。特别是有同学说:"班长,我觉得,你和玲玲穿上一样的军绿制服就象兄妹一样",这话让袁海听起来很甜蜜。

可是玲玲的闪躲很难让人走近,也许玲玲也察觉到庄浩和袁海的不和,她对庄浩的友谊是忠诚的,袁海这样觉得。自己正需要这样的友谊,这样的忠诚,暗暗等待着,寻找着,机会定会有的,他渴望和玲玲成为死党,成为自己高傲自闭唯一的好朋友。

那个年代,男孩子的游戏流行吹纸将,何为纸将?就是把三国演义或者隋唐演义的小人书里,那些骑马撕杀的图片,按照原样精心剪下来,夹在课本书里,课间时就把它们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互相对垒用口吹,你一口气,我一口气地吹,如果谁的纸将刀叉刃压到对方纸将的身体,谁就赢了,那么输的一方,纸将就归赢家所有。

袁海从来不屑玩这种肮脏的游戏,他喜欢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自己的书。

"严峥,你快来啊,今天我就把玲玲的纸将全部赢光,她说她爸爸已经发现她剪图书,以后不给她买三国小人书,不准她玩男孩子的游戏了,哈哈,快点来啊,快来看我用我的神将张飞把玲玲赢光,以后她就没得玩了"庄浩喊着,冲到玲玲的桌子旁。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袁海听到严峥嬉笑着对庄浩说:"你的张飞真厉害,竟然把假小子玲玲全部杀光了。啊!可怜的假小子,以后她再也没得玩了,只有看的份了"。

玲玲呆呆地笑着比哭还难看,铃玲并不心疼输赢,而是心疼庄浩总是欺负自己,他为什么不欺负严峥呢?铃铃想不明白!

袁海在心里鄙夷着庄浩和严峥,算什么好朋友?算什么男子汉?就知道欺负女孩子。

下午放学的时候,袁海听见庄浩喊严峥:"去我家写作业吧,写完作业我们玩纸将,怎么没见玲玲呢?"

"玲玲没纸将了,好象提前出了教室,我也没在意,管她呢,反正她也没有了,等她回家想办法弄到新的,我们就一起把她全赢光"严峥收拾着书包说。

袁海跑出教室,在操场上追到玲玲:"我家里有三国图书,你想要吗?"

"真的?我把哥哥的书都剪光了,他告状,我爸妈已经狠骂我了"。

"我给你,去我家吧,我们一起写作业,不过我只能给你一本"。

"一本就够了"

"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灵犀吗?我们每次换衣服,总是穿成一样的,人家都说我们站在一起象兄妹"

"是的,你也喜欢军绿?"

"是啊,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么?"

"当然可以"

"那以后放学你来我家,我们一起写作业"

"恩"

4

自从玲玲得到袁海送的一本三国演义的小人书后,她并没有把那些纸将剪下来,从此她不再玩那游戏了。袁海说那游戏很不卫生,把桌子上和纸片上的灰尘,以及对方口里的细菌一起都被动地吸进了肺里。

那天在袁海的房间里,玲玲感觉这个成绩优异的班长,房间整齐很干净,就连他的皮肤都给人一尘不染的洁净和细腻,他身上有着如小大人般的包容胸襟,体贴关怀,善于引导,就真象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玲玲常被叔叔阿姨评论说自己没有女孩子的乖巧,玲玲心里其实知道,自己一切行为模式都在复制于庄浩。

在玲玲的眼里,袁海和庄浩身上都有一种令人向往的光环,只要和他们任何一个人站在一起,自己都会被那光环照得如同他们的学业一样优秀。

偶尔,玲玲也在心里想一些事情,很奇妙的事情,只是自己还没能找到答案。

如果把庄浩和袁海做一个对比选择,玲玲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庄浩多一些。

玲玲想着,时间能把一切的事物都变得美好吗?美好这两个字在玲玲心底里,有着朦胧的感觉,理不清,想还乱,但是感觉却很真实地存在着。

玲玲开始期盼着,自己能快快成长,长大了,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庄浩,袁海会变吗?长大后的他们又是怎样的容貌?玲玲想象不出来,傻傻地对着窗外的漫天星斗笑了.

"玲玲,到我家去写作业,完了你看我和严峥吹纸将吧,顺便给你看看我赢了好多的战果,包括你心爱的战将赵云,哈哈"。庄浩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大声地冲着玲玲喊。

"我不去了吧,反正我也没有纸将了,爸妈也不让玩了,我现在开始学画画了,那更有意思"。玲玲看看袁海,他也正在收拾书包。

"每天你都和袁海粘在一起,你是个叛徒!"庄浩经过玲玲的位子,小声地甩了一句,然后冲着严峥大声喊:"严峥,我们走,我们不理叛徒,玲玲是叛徒"。

第二天,班级里开始流传着:玲玲是叛徒。

庄浩再也不叫玲玲了,甚至连看都不再看玲玲一眼,自然有崇拜他的同学替他嚷着那句流言.

如果不是班长袁海,每天在课间,穿着同样的军绿制服,亲密地陪着玲玲,玲玲无法想象自己会是怎样的境地.

"每次我们总在同一天换衣服,每次总能换成同样色调的衣服.我们就象胞胎兄妹"袁海常常会把最亲切的笑容展现给玲玲说,这时候,玲玲总是在想,如果那亲切的笑容,甜丝丝的话语是庄浩的,该有多好!

玲玲觉得袁海有点腻,有点过分的亲密.常常木那着表情,心里暗想:明天该换衣服了,刻意迟一天换,玲玲不觉得是袁海所说的什么灵犀,她已经发现那不过是袁海的一种刻意营造。

玲玲很想找到机会和庄浩和好,玲玲害怕孤单,她无法做到象袁海那样,沉醉在孤独自我的境地里.

"你今天为什么不换衣服?"袁海似乎对穿着同样色调的衣服十二万分的在乎.

"哦,我忘记了"玲玲敷衍道.

"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

袁海感觉玲玲是在刻意打破两个人换衣的默契,袁海一直以为,玲玲的忠诚会因自己的真心而转移,事实却并不如此,玲玲永远不会知道,每次更换衣服的日子,袁海有多紧张,他整个晚上都会猜想着玲玲的想法,为了和玲玲穿上一样的军绿制服,伤了袁海多少的脑细胞,玲玲今天的异常,戳伤了袁海的自尊心,很严重,很严重!

"他有什么好?给你起那么难听的绰号,骂你是叛徒,你还想和他和好?"袁海轻轻的口气是生气的,然后就独自走进教室里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袁海课间没有和玲玲呆在一起,而是孤单地坐在自己的坐位上看书.

玲玲觉得自己也应该拥有自尊心,同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忍受同学对自己的窃窃私语和耻笑,她和袁海,就那么尴尬地各自孤单着.

玲玲开始感觉到袁海的换衣规律变了,不在和自己同步,甚至很少穿军绿制服了.放学的时候,袁海消失得很快。其实,玲玲并不想让份友谊再继续这样,糟糕下去.

玲玲终于鼓起勇气,朝着袁海的位子走去,可是玲玲明显感觉到袁海的故意,还没走近袁海,他就起身,很快消失在门口.

玲玲憋红着脸,停在半途中,在同学的轻轻讥笑声中,木木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玲玲真不想上学了,她真不知道,面对这个糟糕的局面,自己该怎么去面对?

袁海确实很生气,他觉得玲玲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心,如果不是自己优异的学业和班长的职务,还不知道玲玲要遭受多少欺负,起码玲玲和自己走在一起,没人敢骂她是叛徒.除了庄浩,只是看庄浩这架势,他是不会再骂了,他不屑骂了.

已经过了两周了,袁海知道玲玲日子很难熬,没人和她说话.

有那么一次,袁海感觉玲玲要过来和自己说话,袁海想摆点架子,好挽回一点受伤的自尊心,袁海故意躲避她跑出了教室.其实,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袁海在等待着,他心里多么期望玲玲象以往那样大大咧咧地追出来,哪怕不用道歉,随便说句什么搭讪的话,袁海就准备重新接纳她。可是,玲玲的懦弱,令袁海心生恨意!他恨玲玲!恨到骨子里!

袁海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常常想去找玲玲,可是,那样自己多没面子,多下贱啊,好歹自己还是一班之长,那些看笑话的同学都在盯着呢.其实,玲玲那可怜的神情一直没有离开过袁海的视线。每次,袁海都在心里骂:活该!胆小鬼!玲玲你是个胆小鬼,你有种就冲上来找我啊,只要你敢冲上来,我们就和好,我就会如哥哥一样保护你,我就会穿上和你一样的军绿制服!

这样的沉默对峙,时间久了,变成了习惯,看起来,越发没有转机的可能.袁海恨恨地想,以我的优秀,随时都可以摆脱孤单,看你玲玲还能沉得住气?

一天,同桌的燕燕对玲玲悄声说:"我看见庄浩和袁海在谈话,好象他们和好成了朋友".

果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课间的时候,庄浩和袁海竟然站在一起说笑着,放学回家的路上,庄浩带着严峥和一帮同学跟在玲玲的身后,很大声地重复喊:叛徒!然后,一阵窃窃的讥笑传进玲玲的耳朵里.玲玲突然停步不前,她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一堵墙壁上,那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文字:假小子是叛徒!假小子玲玲是叛徒!

玲玲想哭,但是,她不能在同学面前哭,如果哭出来,还不知道明天的墙壁上将会出现什么更难听的字眼.

庄浩竟然如此仇恨自己吗?玲玲想不明白,袁海也是如此不能容忍自己吗?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玲玲猛地迈开步子起跑,把那些怪怪的讥笑声远远地丢在了身后,可是那些讥笑声音总是在耳边响起,越来越大,变成狰狞的怪脸,张牙舞爪地抓向自己,玲玲感到自己就要爆炸了.

5

玲玲站在窗口,望着街心公园出神,突然被儿时那次奔跑的感觉震了一下.脑子里开始嗡嗡地响,那些张牙舞爪的脸孔张大着嘴怪叫着,就在眼前,仿佛要把自己吞食进去,快要爆炸的感觉又一次身临其境,她猛地甩下头,慢慢镇定下来,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玲玲重新走进洗手间。

很久了,袁海还呆呆地坐在书房里,妻子芳带着三岁的儿子去儿童公园了.袁海可是一个好爸爸,他很爱他的宝贝儿子.芳在一家私营企业做出纳,她太内向了,但很贤惠传统,由于工作时间相对宽松,她坚持不请保姆,自己下班就担负起接孩子,做家务的烦琐事情,乐在其中.自从有了孩子,她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儿子身上.在芳的心里,这种平淡已经很幸福了,她没有什么欲望奢求,儿子似乎就是她的生活全部,芳一直认为父母给予了自己生命,并呵护养育了她,她现在把全身心的爱体现在儿子身上,轮回爱的真谛,这就是生活的意义所在.袁海能力一直很强,把工作和家庭的生活,平衡得有条不乱.

此刻,袁海在等待一个信息,这种心情就象山野中,夏天里的蜻蜓,盘舞旋嬉,欢快地点着水面,它打乱洼地水塘的平静,却给炎热沉闷,蝉鸣单调的无聊里,增添了些许生机.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在妻子平静的鼾声中,袁海悄悄地睁着眼睛,哪怕那张脸孔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消退了印记,但那身影却深刻地,常常出现在孤独的黑夜里.那个身影,时而泛起丝丝甜蜜,时而青涩,涌出淡淡的怅意.

袁海没有直接拨打那个电话,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信息相对电话来得含蓄,试探中可以照顾到彼此的心境,毕竟那一段记忆的尾声,是伤害结局.

这时,袁海的电话响起来,一条短信:你看去哪里好?

笑容顷刻间把袁海沉思的面容舒展开来,他的心和手指一起,欢快地跳动着,传递出久违的冲动热情:莉湾路的心语咖啡厅,16点见.

两辆小车先后驶进荔湾路那条窄窄的停车场里,心语咖啡厅的一个幽暗角落里,玻璃墙上影出一对男女的身影.

"你的样子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袁海先把尴尬拘谨的气氛打破.

"你却没变多少,还是那张大人脸.呵呵"玲玲笑得很僵硬.

"你怎么好象长得比我高了?"袁海想把氛围再轻松些.

"是啊,高根鞋的魔力呀,记得那时我的成绩没你好,却一直努力要长得比你高"

一阵惬意的笑声,把空气里的拘谨吹散了.

"你喝酒吗?感觉今天应该喝一点"袁海提议.

"好啊,喝酒我也一定不输给你"

"原来你一直在嫉妒我的成绩"袁海招手,要了一瓶洋酒.

"嫉妒永远都没有……"玲玲的话语突然卡住了。

袁海会意地笑了:"那,为我们的重逢干杯!",说着碰了玲玲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小学毕业后,我们好象就没见过了吧?"袁海继续说.

"见过!你可能忘了."玲玲说.

虽然玲玲和袁海年少时住在同一栋楼里,进入中学后就不在一个班级.

"好象我们没有再接触过了,"袁海抓了抓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按照现在的话来说,我是个宅男".

"我也是宅女"玲玲笑着:"高中最后一个学期,在一个游泳池里见到过你,难道你忘记了?"

"我想起来了,你的腿突然抽筋,还是我把你拖上岸的"袁海欣喜玲玲原来没忘记.

"对了,庄浩很严峥初中还和你一个班,对吧?"

"是的"玲玲把眼光移开去,不知该专注在哪里:"后来...我们和好了,只是一直有着某种距离,高中时就都散了,也是在那个时期,我开始懂得了很多事情".

"那你和庄浩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高考结束后,听我妈说他终于考到向往已久的南京去读大学,他给我来过一封信,要了我一张照片.他说我的照片照得象小子.再后来,就没再联系过了."玲玲喝口酒,重新点上一支烟,然后吐出一丝长长的叹息:"听庄浩说严峥到四川去了,而我到了广东".

"你抽烟很凶吗?我看你都抽了第五支了,就这一会儿的时间"袁海关切地说:"抽烟影响健康,你应该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玲玲把剩下的酒一口干光了,她招下手又要了一瓶.满上两人的杯子,玲玲的话渐渐多了.

"你不知道,我大学的时候,开始学打扮,开始学习淑女风范,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真女人,想彻底摆脱"哥们"的形象气质.不觉中却把烟也学会了,诶!你别笑啊."玲玲一拳打向袁海的肩头.

"噢,好痛哦"袁海夸张地演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然后两人哈哈地大笑起来.

"起码,在大学里,没人叫过我假小子"玲玲收起了笑容.

在袁海的眼里,玲玲比年少时更多了份女人味,内心里却还是没有改变的强韧的个性,它磁铁般地吸引自己.

"你就因为这,去学习改变自己?"袁海的神情有一丝凝重,看着玲玲的脸孔,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年少玲玲被排挤时,那可怜的样子,他心里有点疼.

"有段时间,我恨过庄浩,恨得咬牙切齿,把他的联系地址撕得粉碎"玲玲仰着脖子,干完杯子里的酒.看起来,她有些醉了.

"可是,大学时期比假小子那会儿更孤独"玲玲望着袁海的眼睛,那眼神里依旧是忧郁的,只是多了些许的深沉,可仍旧是友善的,安全的.看到它,就能得到一种安宁,孤独就会被温暖,注满力量和勇气.

大学时期,终于玲玲开始醒悟到只有这双眼睛,可以完全地,毫无保留地容纳自己.她开始不断地回忆这双眼睛,想念这双眼睛,直到现实的疏离尘封了袁海的一切消息.

踏入社会后,玲玲成功地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可是,每当黑夜来临,一种无法排解的孤独,把脆弱真实的灵魂摊开来,轻抚一道深深的旧巴痕.烟雾缭绕的桌台上,常常让她扒开角落里的记忆,找到那双温暖的眼睛.心就会随着那风儿飞舞起来,飘进深穹的夜空,展转在璀璨的星光里,寻找着远方的梦境,那双思念的眼睛又在天穹哪个角落里?

袁海的手掌轻轻地,伸向玲玲放在桌上的手,抓住了它,十指相扣,紧紧地.玲玲的回应,就如年少时曾经有过的一样,手心的温度是诚挚的.

"玲玲,你恨过我吗?"袁海醒悟自己的失态,不舍地松开手,还原本来的坐姿:"说实话!我很想知道".

"恨过"

"其实我..."

突然手机响起了铃声,是袁海的妻子芳,袁海侧身转过头去,接听电话.

"我们走吧,以后有时间,可以再聚"玲玲看着袁海挂完电话说.

袁海的表情突然有点复杂,不过,掩饰得很快.

"我送你回去吧,你不能开车了"袁海说.

"不,我打的回去,明天再来取车,我不方便"玲玲的口气异常坚定.

玲玲抢先埋单后,袁海竟然有点手足无措,他突然地感觉玲玲其实变化很大,大得让袁海来不及想清楚,玲玲真的长大了,只能这样说.

6

袁海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玲玲打电话,心境由最开始的欣喜,慢慢因为猜疑变得重重顾虑,自己的感觉和现实状态渐渐产生了鸿沟距离.稳重使袁海忍住了冲动情绪,他害怕再次伤害玲玲.同时又不甘心,让自己的心再次流浪在无尽的黑夜里.

问候一下总不算失礼吧?这个借口似乎很合理,拿起的电话,却又在犹豫,试探的信息没有得到回复.

如果玲玲真的不方便,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袁海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却无法消除内心的牵引,打了几次电话给啊晨,其实,只是想间接知道玲玲的消息.啊晨说玲玲也不会把自己任何隐秘的私事都告诉他,起码在深圳,是这样的.

时间并不理会袁海的矛盾心情,或者某个时刻的冲动情绪.匆匆的步履就如深圳街头的人影,转眼,就翻了月历.

终于在一个午后,袁海拨完玲玲的号码,因为紧张使得手机在耳边微微颤抖,不停地移动位子才对准了听话简.

您拨的号码已暂停使用,请稍后再拨.

这个世上最冷酷的声音一再地重复着,袁海傻了,啊晨替他证实了这个事实.

出了什么事情?又或是在刻意逃避?一丝痕迹都未留下,太突然了!袁海悔恨自己先前的顾虑,不然,自少知道一个理由和原因.可恨!袁海却想不清楚是该恨自己还是恨玲玲.

下班的时候,袁海会刻意把车开到荔湾路,展转在心语咖啡厅,他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让玲玲定夺一个见面地点,自少可以圈定她的踪迹.袁海丝毫没有察觉,一辆黑色的现代悄然随着自己开到云景小区.

玲玲不能跟随袁海开进去,她只能停在小区外的窄道上,熄了火,静静地观望着那些高楼里的灯火,不知道哪一盏是属于袁海的,玲玲就那样神伤地坐在车里,抬头祈望着天窘里的眼睛.难道,自己总是和爱情无缘?是上苍作弄了自己?或者,其实是自己作弄了自己的爱情?如果,青的青涩使自己错过了一份爱情,那么成熟后的冷静,迫使自己还原孤寂.玲玲无力地倒在方向盘上,一切的答案化成一滴滴无声的.

袁海死劲地把电脑旁的窗帘拉上,他不愿意看见那夜空里的星星,他不在渴望与之交流一种神灵,他开始讨厌,憎恨那些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佛在嘲弄自己.

袁海每天下班回家的时间比平时19点晚了一个小时,他依然会和儿子玩逗,吃饭,进书房,似乎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敏感的芳,察觉到袁海眼里的那种忧郁深陷了,芳并不认为和紧张忙碌的工作有直接关系,但是芳无法知道深陷的原委,她莫名其妙地心悸,开始担心.

这些日子,常常在芳假睡的黑夜里,听到袁海吐出一声叹息,直觉使芳认定那种绝望般的叹息和袁海的忧郁有关系,芳想不明白,也没有任何线索可寻觅,但是芳很肯定,袁海的忧郁是他灵魂的一个部分,认识的那一天起,它就存在着.芳太了解袁海了,尽管某些时候也会觉得他很陌生,她知道自己不能去碰触那忧郁,也许那是袁海命数里的巴痕,谁在自己心灵的角落里,没有属于自己的某个珍贵记忆?芳被自己的直觉指引着,惟有等待,等待时间把那种深穹的忧郁变成幽蓝的淡定,就能回归一种塌实和宁静.芳这样想着,等待是令人揪心的,无法言表的酸楚.顿感委屈的芳,保持着假睡的姿势,一滴滚烫的晶莹,静静地滑出眼眶.

夜都深了,袁海的灯还亮着,它熄灭的时间开始越来越晚,甚至有时候通宵达旦.芳推开书房的门,静静凝视着袁海落寞的身影,轻轻地抱住他的肩头:"老袁,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想出去走走,去走走".

就如结婚前一样,芳轻挽着袁海,漫步在小区的幽径,深夜的风儿让人感觉一丝凉意,芳就把身子尽量地靠拢袁海,她能感觉到袁海的心,在凉意中抖动.芳再把袁海的手臂挽紧些,再挽紧些,直到可以温暖到那颗跳动的心.然后,芳开始讲述着小袁海和妈妈在一起时的各种童贞趣事.

袁海就那么默默地听着,走着,一夜又一夜,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慢慢地也会笑了,回家时,轻轻地在熟睡的儿子额头上亲吻一下:我爱你!我的宝贝!

时间久了,深夜漫步变成了袁海和芳的一种习惯,直到远方的妈妈寄来深秋的挂念,深圳却还是一片翠绿挂满小区.

袁海不再顽固地去拨打那个停机的号码,下班回家的时间又变回了19点.芳欣慰地感觉到袁海眼里的深穹,渐渐地淡了.

袁海躺在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苍茫人海中,一个号码就是一个人,一个故事,丢了号码也就丢了一个人,一个故事.哪怕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也许永远也找不回记忆,唯有怀念.

玲玲常常在夜里开车到海边,她已经不敢在去袁海的住宅区了,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那样就会有太多的人,遭受伤害,只有站在原地,一切才能回归开始的平静。

这天,玲玲再次开车来到海边,尽管下着小雨,她也无意带伞.海边的浪潮似乎比平时更压抑,那闷闷的潮涌声,就象在捶打自己的胸襟,硬生生地疼.雨水顺着玲玲湿辘辘的长发,流进眼里.她任凭海浪卷湿自己的裙摆和皮鞋,就那样呆呆地伫立海风中,何必分清雨水,海水还是泪水呢?

玲玲把一本侵湿的日记塞进一个瓶子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大海的深处,抛出去.那里面,装着思念,挣扎,徘徊,痛苦和决定.

雨,开始下大了,深圳的天气总是这么让人琢磨不定.

大海在怒吼又象在凄厉,仿佛那宽阔无尽的胸怀也容不下,两颗心.他们靠得那么近,近得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却又如阁着一道厚厚的玻璃,对望的真实而无法接近.

雨,奇怪地下了好多天,玲玲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好心的同事前来来探望她.

"你的病快好了,天也放晴了,等你好起来,全体员工都等着你将出发去旅游了,真是令人期待兴奋啊"同事说.

玲玲笑了,尽管眼里红红的,她拼命忍着。

故事就这么成了无言的结局。

如果你留心,某个聊天室里,常常挂着一个名字:相见不如怀念.

天穹里的眼睛,每个黑夜都在给那些无法入睡的倾听者,讲述着关于爱情的总总迷离和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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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伊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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