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终将老去的父母

记忆中有青凉的薄雾，笼罩在平静小山村的清晨，村里的小孩大多没有晚起的习惯，于是雾还没散尽，太阳的光线还很苍凉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自家的小院里对着排水道刷牙了，那个时候，我看见我妈拿着一根木板追着我爸满院子打，边打还吆喝，“你别跑啊，站住啊”，老妈那时候穿着淡青色的涤纶衬衫，老爸则套着农村里司空见惯的墨绿色的全棉工作服，淡蓝色的天空下两个绿色的身影彼此跃动，惊醒了小山村的平静。那一年，我六岁，记忆模糊，只能回想一些片段了，但我知道，那年我的父母还很年轻。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我们家准备要搬到已经基本完工的三楼小楼房里去了，搬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妈给我洗屁股，那时候农村用的洗浴用具大抵上都是木盆，我们家的那个木盆是我母亲嫁妆，我妈说这个木盆是要陪她一辈子的。当温热的水触及我的小屁屁的时候，我妈开始教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我念得很起劲，我妈很高兴，我妈的笑也很好看。

大抵上十岁之前的记忆，也就这两个画面最清晰了。一个关于家庭的“动乱”，一个关于传统的“教子”。

后来我慢慢的长大了，我进入了青春的叛逆期。我开始夜不归宿，我开始抽烟喝酒，我还交了个跟我同级的小女朋友，我觉得我的爸妈已经没有资格干涉我的自由了。我跟父母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我的妈妈文化水平有限，她已经无法再学习上再给我的任何的帮助。我的父亲冷漠寡言，但那个时期，也常常与我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棍棒相向，但我始终坚持一个原则，就是我的父母如何的对我动手，我都不能对他们动手。于是我采用冷战的策略，那次我又将近一个月没跟我的父亲说过如吃饭等必须应答的之外的话，于是当某个夜晚我像之前一个月吃完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我的老爸叫住我，直接就问我“我跟你妈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这么对我们”，听着有点像琼瑶剧里的台词，但事实情况的确如此，我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是愁的，我在暗黄的灯光下，居然看见了父亲的额头上多了一条浅浅的皱纹。

紧接着，叛逆期的动荡很快过去，我又能以理性的方式感受父母的不易与不安，那种不安大概源于对我前途的忧心。年龄的增加，也意味着学历的增长。过了义务教育的范畴，我的父母开始为我奔波，以便能让我在学习环境上有所斩获。那年我以邻县一所私立学校的最低分数线进入了那所学校，同时缴纳的学费也是同届学生的极值，那一年我的父母咬着牙举着债供我读书，我的心里颇为不安。那一年我的母亲常常向我念叨我父亲大夏天顶着烈日，在工地上拖电缆，手指都烫出了一个个的泡。那一年，我爸也向我悄悄透露，我妈在厂里的食堂里只吃最差的三块钱的饭，其实我妈是厂里的车间主任，如果没有我的巨额学费，我想她完全可以吃的好一点。

后来我心血来潮，想学画画，走了美术艺考那条路，那一次是我真正的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并持续的呆上一段时间。那半年时间里，我妈跟我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注意不要着凉，注意休息，好好用心学画画，每次打电话，来来回回倒腾的都是这几句话，听多了，觉得烦，就很少往家里打电话，但是我妈还会常常给我打，说到后来，我大抵能听出来声音里的疲惫，我想应该是工作累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现在，我在一所三流大学里学设计，离家也已经更远了，我妈不服老，学会了用视频，大抵上我一月能通过视频见上我妈一两面，我开始亲切的称我的老爸叫老头，我发现我的小老头颧骨越来越突出，我的老妈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深了。某天，我再一次跟我妈视频的时候，我跟我妈聊家常，探讨什么时候我娶媳妇问题的时候，我爸插上来一句，“我跟你妈都老了，等着你娶媳妇，我们帮你带孩子了”。我一时热泪盈眶，赶紧关掉了视频。

原来曾经的不仅仅只是疲惫，那些个跃动的身影，那些个好看的笑容，那些个反复念叨的话，都被时光带走了容颜，爸妈，老了就不要那么累了吧，儿子以后可以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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