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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驾庙的婆娘们

2013-03-11 18:47 作者:炉炙燊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人民公社时期武汉市近郊的侯驾庙大队七小队。关于侯驾庙之由来,短篇小说《“假姑娘”过年》中已有详尽描述 ,本文不再饶舌。

该队妇女队长王引娣是王哈子的大女儿,取名引娣,意欲引出弟弟来。谁晓得妈妈胡秋香的肚子不争气,第二胎仍是妹妹,取名招娣,接着妈妈像下猪娃般地又生了五“千斤”,依次取名想娣、盼娣、娣、望娣、思娣。

王哈子不生儿子不罢休的愚公移山精神终于感动了上帝,胡秋香第八胎生了个儿子,全家人高兴得“铁丝捆豆腐——不能提了”,尤其是一家之主王哈子,兴奋加激动,三天三没吃一粒饭,没喝一滴水,没合一下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倚在门坎上嘟哝着:“我有儿子啦!我有后啦……”好似范进中举一般,喜得神里神经的。

儿子取名连弟,意即还要连着生儿子。儿子满月那天,家里日月尽管十分艰难,王哈子却动用长年全家人口里少吃腚里少拉之积攒,请亲戚乡邻吃了一顿红糖下面条。

王引娣生得眉粗眼大,脸盘似满月,黑不溜秋,腰肢丰满浑圆,双乳如两个甜梨;她力大超男,一拳打得死一头牯牛;她是队里屈指一数的种地能手,人中翘楚。

她用的檀木扁担,又长又宽,两头翘,颜色暗红,光亮照人。这条扁担伴随其多年了,她不释手,犹如吕布爱其方天画戟。一般男人挑一百二三十斤的粪桶压得歪歪倒,她担一百四五十斤的粪桶却行走如飞。她挑起担子来扁担两头一颤一颤的,宛如蝴蝶的翅膀一扑一扑的,观之是一种享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栽秧割谷,薅草洇粪,犁田打耙,她样样娴熟,男将能做的粗庄稼活她能做,男将做不了的细庄稼活她也能做;她泼辣大方,野性四溢。在那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年代,她却顶了大半边天。

常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芳龄二十二岁的她,早两年嫁了一个在武钢工作的城里的剩男——一个脑门过早谢顶的其貌不扬的男人。原想嫁个城里人脱离农村,但由于户口进不了城,找不到工作,不得已回到娘家继续“修地球”。大妹招娣也嫁了个类似的在一冶工作的城里的剩男。

时值五月端午,天麻麻亮, 队长王大毛将槐树丫上的小段钢轨敲得当当响,扯起他那破锣般的喉咙喊着: “开工啦……”

“女将们注意啦,今天割包菜啊。” 妇女队长王引娣也大声叫着,犹如一只牝布谷,声音传出几里外。

三十几个女将们纷纷出门,接二连三地来到包菜地里。

后天晴的包菜地犹如绿色的海洋,成熟待割的包菜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味。一棵棵包菜,宛如一个个温顺的娃娃头,星罗棋布地摆放在一望无边的菜地里,菜叶上的露珠儿珍珠般的闪烁着,好似淌着伤心的泪水对女将们哀求:“别砍我们吧!别砍我们吧!”

地沟里蠕动着大大小小的蚯蚓,视之令人肉麻,它们在辛勤劳作之后钻出地面,呼吸空气,排泄粪便。

地边低矮弯曲的电线上,蹲着一排排睡眼惺忪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几只硕大的斑鸠拖着灰麻色的小尾巴,一起一伏地向前跃进,逃离开去。

女将们动作熟练将包菜砍下来,削除未包拢的黄叶,码放在竹筐里,抬到路边的板车上。

“‘邪货篓子’,你冇带刀,过来抬包菜!”

妇女队长对娘子军里的“洪常青”唯一的男将“邪货篓子”说道。

“邪货篓子”名叫赵鸿运,约莫三十五六岁,是一名遣家劳改的“右派”,曾是侯驾庙小学的语文老师。此人长得:肌瘦面黄,麻杆似的细腿,鱼刺般的胸脯,刀刃样的嘴唇,黑豆似的双眼,戴一副八百度的近视镜。他说话尖声尖气,口无遮拦,三寸之舌忙个不停,整天张家长,李家短,说白道绿,惹麻添烦,招是惹非,婆婆妈妈。古人曰:“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巧弄舌。”他被打成“右派”,就是吃了嘴巴亏。

“邪货篓子”因身体单薄,挑八十斤的粪桶两腿打晃,男将的活儿干不了,只好在女将堆里混。

俗话:“猫改不了捕鼠,狗改不了吃屎。”回乡劳动后,“邪货篓子”并未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偷偷看一些诸如《金瓶梅》之类的禁书,边劳动边给女将们讲一些荤故事荤笑话,那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嫂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姑娘们想听又怕听,梨花脸变成了一朵朵鸡冠花。这些真正的下层百姓,生活艰苦,但他们乐天知命,也能享受到世俗生活的乐趣。她们被“邪货篓子”撩得时而捧腹大笑,时而面皮绯绯。

火炉之称的武汉,阴历五月尽管不像六七月那样铄石流金,但也灼热逼人。上午十时左右,肥耷耷的巧英大嫂早已汗流浃背,脸上的汗水流成了河,阴丹士林布褂子拧得出半斤水来,磨盘般的腚部上汗气直冒,宛如袅袅炊烟。她以手加额,无奈地往了望太阳,只见狠毒的日头正灼灼地悬挂正南。

看到这种情况,王引娣喊道:“大伙歇会儿吧!”

人们鱼贯似的来到路边的苦楝树下,找块荫凉处席地而坐。

“‘邪货篓子’,给我们来一段吧!”有人提议。

“我给你们打个谜语吧。”“邪货篓子”头晚看书看晚了没睡好,一边无遮拦的打着哈欠,一边咻咻地喘着热气。

“四角尖尖草缚腰,浪荡锅中走一遭。若还撞见唐三藏,将来剥得赤条条。”

一条谜语从“邪货篓子”的嘴里顺溜地蹦了出来。

“无聊!下流!”一位娇艳如花的人称黑珍珠的姑娘嚷道,面颊像绽开了的红骨朵。

“这就是你今天中午要吃的粽子嘛,麽样下流唦。”

“邪货篓子” 黑豆眼圆瞪着,辩解道。

“哦……”

女将们恍然大悟。

不远处的水塘边,有一公一母两头水牛喝着水,休憩着。俗话说:“温饱思淫欲”。公牛边啃着塘边的茵茵绿草,边对着母牛嗯啊嗯啊的轻声叫着,嘴角一线线地流着白色的涎液。公牛迈着牛步,缓缓向母牛挨拢,用紫色的厚嘴唇磨蹭着母牛的大腚。母牛也嗯啊嗯啊地叫着,声音呢喃,侧目望着公牛,含情脉脉,柔情缱绻。

这时,王引娣家的那宝贝疙瘩弟弟——六岁的小连弟,提着一个大陶壶,晃晃悠悠地给姐姐们送凉茶来了。这时,按捺不住的公牛在肚皮下伸出了它的第五条“腿”, 连弟见后傻不愣登地大叫:

“看啦!看啦!都来看啦!这头牛有五条腿!”

王引娣脸儿绯红,呵斥道:

“小伢莫瞎讲!”

这时,所以人的视线全移到了公牛的身上。嫂子们笑得前仰后合,“邪货篓子”这个“说荤语的班头,讲邪话的元帅”笑得地上打滚,姑娘们羞得侧身垂首。

忽然,公牛将两只前蹄搭在了母牛的背上,这时连弟又大叫:

“看啦!两头牛在打架呀!”

“邪货篓子”听后笑得差点昏死过去。笑过之后,“邪货篓子”的两只黑豆眼急遽地眨动,邪话应运而生:

“连弟,昨天晚上你爸妈妈在床上打架冇?”

“打了。”浑头浑脑的连弟脱口而出。

“是爸爸打赢了还是妈妈打赢了?”

“邪货篓子”接着问。

“爸爸打赢了,爸爸老是欺负妈妈。”连弟答曰。

“连弟!你这个苕货!”

王引娣此时羞得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钻了进去,大声嚷道:

“‘邪货篓子’,你邪的冇得名堂了!嫂子们,上啊,帮我来‘剥粽子’!”

妇女队长一呼百应。只见大妹招娣、胖大嫂巧英、傻大个秀英、麻脸大嫂凤英等蜂拥而至,老鹰捉小鸡似的将“邪货篓子”掀翻在地,五个力大如牛的嫂子,有的按头,有的按脚,有的按手,有的摘下他的眼镜,有的在其腋下胳肢着,最怕痒的“邪货篓子” 此时笑得泪如泉涌,像泡软的泥巴,软作一团,哪有半点力气反抗。

七小队的嫂子们的泼辣劲在侯家庙大队是出了名的。她们顺势扒掉了“邪货篓子”的白汗衫,继而扒掉了他的短裤头,“邪货篓子”见不得人的地方暴露无遗……他在地上滚着,哼哧着,大呼救命。此时此刻,看笑话的人倒不少,救命的人哪里去找?

“走哦,回家吃粽子去哟!”

王引娣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放开了“邪货篓子”,得意地向众人挥了挥手,说道。

的确,这些婆娘们今天玩足了味。

笑话看够了,肚子也饿了,她们抛下赤条条的“邪货篓子”,三三两两地回家去了。没了衣服的“邪货篓子”缩成一团,活像一只被剥去粽叶的大白粽子……

炉炙燊 2013年3月11日 于武汉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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