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结合，洛水之阳
海燕：
你好！
久不提笔，却颇感亲切，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鸿雁频繁往来的日子。
上次见面你说会在“洛阳城里春光好”①城一睹国花风采，如今已是“樱桃落尽春归去”②的日子，却依然未收到你来洛的消息，不知可是忙于俗务而淡漠了观花的雅兴。其实看景不如听景，我想你一定想了解一下这个城市，了解一下我这八年在洛生活的感言，想听听我和洛阳的“故事”吧！
我始终不觉得自己是洛阳人，这或许是出自对故乡的一种与生俱来的忠诚，抑或是因为自己一直不能融入到当地的方言之中，作为一名语言文字工作者，我把这点看得很重要。所以说起我和洛阳的故事，心中有点茫然——故事真的谈不上。
可是我觉得我和这个城市之间有着某种前生注定的渊源，我几乎是一来到这里就喜欢上这座城市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也许她没有“京沪深”的繁华，却一如这些现代化大都市一样名闻天下，因为她是七大古都之一，其实古都风貌在城中早已难觅真迹。可是走在金谷园路上，也会想起犹似落花的坠楼人③；凤化街、饮马街的名称也会带给我无限的遐想；坐七路车过上阳花园小区，我总想起那“红颜暗老白发新”“入时十六今六十”的“上阳白发人”④在上阳宫中“秋夜长”“春日迟”的时光。更不必说那傍伊河开凿的龙门石窟，有“中国第一古刹”之称的白马寺和埋葬关公头颅的关林庙了。最令我感动的则是那一脉充满神秘的洛神之水了。据说三毛一到周庄就哭了，仿佛一个流浪在外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我第一次来到洛河边就是这种感觉！
在北方，很难找到像洛阳这样依山傍水，风景旖旎的城市，洛阳人是有福的。水之于城市又如明眸之于美人。水光潋滟、山色空蒙的西湖景致似乎被洛神移来洛阳了，那吴越的西施好像也变换舞姿化为洛水女神……
古都大如北京也没有什么大的水系，发展之快如郑州也无此流动的脉搏，安阳似乎除了殷墟就没有什么为人称道的了，开封小古城倒也有特色，可惜地理位置的劣势限制了她的发展空间，人在小地方居住久了，难免形成乡村化城市的市侩与狡黠。“西安这座城”（贾平凹散文题目）当然好，只是太靠近大西北，以致八百里尘土飞扬，即使有水也盛不尽那漫天的黄沙。洛阳却不同，洛河之滨吸引了大量的外来者。不知谁说过——一个城市想要快速发展就必须有外地人，正如死水难起漪沦。所以我更喜欢依洛水而建的城市——洛阳。
河洛文明，源远流长。作为黄河的支流，因了河图洛书的古老传说，洛河天生带有黄河母亲粗犷与奔腾的气质。《洛神赋》⑤的传世，又让她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洛神既以传说中伏羲氏女儿宓妃为原型，也有现实中魏文帝曹丕甄皇后的影子。她那“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身材，“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的容貌，“文静娴雅”的风度，她“奇服旷世，骨像应图”，⑥隐约闪现在芳香四溢的兰花从中，又徘徊荡漾在山脚旁边，令人心向神往，也如当年的曹植，想要到洛河之畔寻觅那美丽动人、可爱可亲的洛神。
在南方，很容易找到山水之城。古金陵南京的秦淮河倒是古老而闻名，但那秦淮歌妓的明艳却使金陵难脱一份红尘的纷扰与浮靡，正如盛于南朝的骈体文，词才华美却脱离现实，似乎少了一份洛神的纯洁与飘逸。杭州西子湖畔倒也有如曹植与甄氏的爱情神话——白素贞与许仙的故事，但偏安于江南一隅的南宋王朝建都于古临安城虽造就了杭州一世的繁华与盛名，却也不能使这座古城脱掉似文弱的南宋小朝那江南小家碧玉的秀气与脂粉气。
今天，绵亘东西，依落水而建的洛浦公园，虽不免破坏了洛河的自然风貌，却也为洛阳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循着斜阳远望波光粼粼的洛水，我的心仿佛也随着洛神而动。“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⑦若幽兰的洛神赋予洛河江南的灵秀之气。
这种粗犷豪迈与灵秀婉约，既似婉约词与豪放词的区别，又如腰鼓与琵琶的不同。粗犷豪迈正如流行于北方，说唱铁马金戈的战争故事的鼓词，必须鼓配合，灵秀婉约却似流行于南方，说唱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的弹词，要用琵琶伴奏。
洛河将这种粗犷豪迈与灵秀婉约融合，创造了一个新的神话，地处洛河之畔的洛阳城是不是也可以将南北风格融合发展壮大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此致
敬礼！
蜜友：岫云
2008年4月于洛水河畔
文中引文出处及注释：
①《菩萨蛮·洛阳城里春光好》是晚唐诗人韦庄的作品。这首词，是写作者身在江南，回忆他47岁时春天从长安到洛阳，次年离开洛阳这段生活的。上片写回忆，洛阳的春日美景，回忆起来，勾起令人迷惘的乡思。“洛阳才子他乡老”又流露了作者的无限伤感。下片写江南春景，抒发内心的感慨。全词写景妍秀，抒情自然，二者巧妙地结合，写景采用白描写法，通过具体事物来展现感情，颇能体现韦词的风格。
②《临江仙·樱桃落尽春归去》，是南唐李煜词作。此词是李煜在凉城被围中所作。公元974年（开宝七年）十月，宋兵攻金陵，次年十一月城破。词当作于公元975年（开宝八年）初夏。全词意境，皆从“恨”字生出：围城危急，无力抵御缅怀往事，触目伤情．全词所发之亡国哀怨，深切感人。
③杜牧《金谷园》这是一首即景生情诗。诗人经过西晋富豪石崇的金谷园遗址而兴吊古情思。前句写金谷园昔日的繁华，今已不见；二句写人事虽非，风景不殊；三、四两句即景生情，听到啼鸟声声似在哀怨；看到落花满地，想起当年坠楼自尽的石崇爱妾绿珠。句句写景，层层深入，景中有人，景中寓情。写景意味隽永，抒情凄切哀婉。金谷园故址在今河南洛阳西北，是西晋富豪石崇的别墅，繁荣华丽，极一时之盛。唐时园已荒废，成为供人凭吊的古迹。据《晋书。石崇传》记载：石崇有妓曰绿珠，美而艳。孙秀使人求之，不得，矫诏收崇。崇正宴于楼上，谓绿珠曰：“我今为尔得罪。”绿珠泣曰：“当效死于君前。”因自投于楼下而死。杜牧过金谷园，即景生情，写下了这首咏春吊古之作。
④《上阳白发人》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创作的一首政治讽喻诗。此诗通过描写一位上阳宫女长达四十余年的幽禁遭遇，揭示了“后宫佳丽三千人”的悲惨命运，同时对封建帝王强制征选民间女子以满足自己淫欲的罪恶行径提出强烈的控诉。全诗兼用叙事、抒情、写景、议论等多种表达方式，音韵转换灵活，长短句错落有致，语言浅显，含义深刻，充分揭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
⑤⑥⑦出于魏晋曹子建《洛神赋》：“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原意是形容洛神体态轻盈，浮动于水波之上，缓缓行走。在《天龙八部》中，金庸将之形容为一种武功，其中“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及“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可作为这种武功的注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