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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那一支歌!

2012-12-22 12:36 作者:百年水车  | 2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不知在黑中颠簸了多少时候,总算到了目的地。张校长将白歌和王丽带到邻着的两间屋前,摸给他们每人一把钥匙,说“先将就住下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白雪歌很累了,胡乱地解开被盖便躺下了。一会儿,传来隔壁王丽的声音,“歌姐,我好怕。”

“王丽,过来我们一块儿睡吧。”

夜出其的静。疲惫的白雪歌和王丽总算昏昏然和衣睡了过去

(一)

不知什么响动将白雪歌弄醒过来。白雪歌刚睁开眼睛便叫了起来,“王丽,快起来!”原来正好在王丽头顶上方有一张很大的蜘蛛网,一只足有小孩拳头大小的蜘蛛还在捕食蚊虫。起得床来,看着天边已经开始发白,白雪歌说,“王丽,我们去找点水来把房间打扫一下,我是再睡不着的了。”王丽随手抓过毛巾把眼角的屎擦了擦,两人便提着塑料桶向外走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歌姐,你看那山。”白雪歌随王丽手指望去,见正好在她们住房的对面有一座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巨石更确切些。巨石很高,上无一草一木,垂直矗立且不见底。隐约听见很急的河水经巨石脚向远方奔去。四周是形态各异的山,也是光秃秃的,山顶被晨雾笼罩着,若隐若现。

学校坐落在半山腰一凹处,五栋房屋垂直东西方向平行排列,皆砖木结构。两人转了一圈,寻不着水。远远看见一小男孩赶着几头牛走来,牛脖子上都挂着一串铃,叮咚响着,很悦耳。得知她俩寻水,小男孩好高兴地带她俩向不远的沟里走去。

提水回来,天已大亮。太阳跃出地平线照着宿舍的窗,房间里又脏又乱,一张床,一张办公桌,一只独櫈,一把扫帚胡乱摆着,墙上到处飘着纸块,很厚,看得出墙壁是糊过多次了,屋里随处织着蜘蛛网,几只蜘蛛还在动作。白雪歌好恶心蜘蛛,那怕吃饭时有小孩大便也咽得下去,可一见蜘蛛就恶心。白雪歌站在门口真不知如何是好。

“新老师好。我叫陈大平,学校的老师,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白雪歌转过身去,见一年轻小伙站在身后,感激地笑了笑脸便略略有些热了。陈大平也不多说,进屋拿起扫帚干了起来。陈大平干得极认真,连床脚的蜘蛛网也扫得干干净净。打扫完房间,一会儿,陈大平不知从哪儿拿来一大瓶浆糊,一些发黄的报纸和试卷,还有一些照明导线什么的,说顺便把墙补一下,电灯接上。看着满头大汗满身灰尘的陈大平,白雪歌心里很是感激。

张校长不知从何时走了过来,看了看正忙着的陈大平,微微笑了笑,走了。白雪歌冲着张校长离去的背影嘟哝道,“怪老头,笑个屁。”

下午,白雪歌正在墙上贴一幅她很喜欢的毕业时美术老师送的字画“心平气和”。陈大平来了,说是下午没事,陪两位新老师去街上走走,顺便到他家去吃下午饭。

从上午与陈大平的谈话中,白雪歌得知,陈大平是与她读书同一个城市的师大毕业生,比她早两届毕业,毕业时自愿“为家乡做贡献”就分回家乡来了。

白雪歌看了看陈大平,说“好哇,到街上走走,顺便买点东西,吃饭就免了吧。不好意思,去了也吃不饱,吃亏的还是自己的胃。”

王丽打扫完宿舍后正坐在桌边出神,白雪歌叫出王丽随陈大平向街上走去。转过两个弯,陈平指着前面的几栋房屋说,“到了。”街上房屋无规则地立着,多为木结构,都很烂。有一座四合院的屋顶上飘着红旗,门口挂着“山寨乡人民政府”的牌子。街上人很少,见他们三人走来便极不自然地转身进屋然后从窗口里挤出头来和陈大平打招呼,“大公,吃饭没有?”陈大平红着鸡冠一样的脸轻声应着。看来陈大平在家乡的辈份很高,许多人都称他“大公”或“大”。街很小,几分钟便到了头,几间小卖部,尽是些劣质的日用品。白雪歌冲陈大平笑了笑,说,“这就是你家乡的街呀?真逗。”

(二)

按日程安排,学校明天开始学生报到注册。傍晚,教务主任王立秋抱着一名二岁左右的小男孩来通知白雪歌和王丽,“学校准备晚上在办公室给你们开个欢迎会,顺便把这学期的课程安排一下。”

吃过晚饭,白雪歌换上自己最喜欢的那条连衣裙去找王丽。王丽正对着镜子擦粉。白雪歌笑了笑,从自己包里摸出一条红绸将王丽的秀发随意扎起,说,“这样更漂亮一些。”

白雪歌和王丽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原来沸沸扬扬的办公室一下子静了下来。十几位教师沿四周坐了一圈,中间的几张办公桌上堆着糖和瓜子,几个流着鼻涕拖着尿布的小孩爬在桌上剥着糖果。张校长招呼她俩在中间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之后代表学校致欢迎词并介绍了在座的各位老师,希望她俩能勇挑重担安心工作之后再无人发言。白雪歌很想说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觉得十几双眼睛正斜瞟着她和王丽。响过一阵瓜壳声之后,教务主任王立秋清了清嗓子读着课程安排:白雪歌上初三年级化学课和初一年级音乐课,任初三㈡班班主任;王丽上初一年级两个班的数学和初二年级一个班的物理……。听完课程安排,白雪歌心里暗暗叫苦。她的课程表面上比较轻松,可初三的化学课上不好会影响升学率的。这时,有了陈大平的声音,“校长,白老师刚来学校就上毕业班的化学课可能不太合适,是不是把我任的课与她调一下?”陈大平说完便有窃笑声传来。白雪歌生气地站起来,说,“校长,我就上这课。”

开完会,白雪歌找到校长,说,“校长,课我就这样上了,我会尽力去教好学生的,只是有件事得请校长给宣传宣传:我是有男朋友的,在A市化工厂工作;王丽也是有男朋友的,在A市电视台工作。

“你们…都有男朋友?”校长深感意外,沉思一会儿自言自语说,“是得给大家讲讲。都是些好小伙呀,找不到对象不安心工作,我这个校长也难当呵。”

回到宿舍,办公桌上堆着一叠学生档案,是下午从教务处借来的。白雪歌觉得应该抓紧时间从档案里了解一下自己的第一批学生了。认真看过档案之后白雪歌发现家住本乡的学生很少,大多数学生来自离山寨乡几公里以外的偏僻村寨;上届学生干部的学习成绩一般,包括张校长的千金学习委员张秀的成绩也平平,唯有一位家住本乡的男生付国才的成绩每学期都是门门优秀。可是付国才的档案里每学期的家长意见栏为什么都空着呢?为什么付国才不是班干部呢?

(三)

开学那天,山寨中学热闹极了。来得很早的学生们在私底下悄悄议论着这学期教自己的老师。看得出,忙忙碌碌的老师们也很高兴,一个暑假没见着学生了,内心似乎失落了些什么。

照惯例,开学的第一节课由班主任上。上课铃响过之后,白雪歌突然紧张起来,昨夜想好的开场白一下子全忘了。走上讲台,环顾一下所有的学生,见学生们正睁着眼睛像是在读着自己。努力使自己平静之后,说,“今天,我正式走上了讲台,很高兴也很忐忑……,这学期由我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希望同学们能支持我搞好工作,希望我们能像朋友一样相处……”

过了一会,教室里有了掌声,啪啪地响。也有了轻轻的笑声,气氛似乎轻松了许多。

白雪歌按学生名册点过名之后,说,“为了便于班上的工作,暂时由我提几名同学组成新的班委会。我提——张秀,付国才…”白雪歌还没说完,教室里已经哄笑起来,随即从教室后排角上传来轻轻的哭声。是付国才在哭。

“老师,我们不要瘸子做我们的班长。”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嗯?!”白雪歌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

下午最后一节白雪歌上初一的音乐课。走进教室,白雪歌仍在想付国才那件事,话也不说便在黑板上书起《妈妈,再我一次》歌曲的简谱来。她好喜欢这支歌,第一次看这部影片时,她的眼泪弄湿了三块手帕。简谱还没写完,教室里乱哄哄起来。

“老师,你写的什么呀?”

以前刘老师就是一节课教我们一首歌。”

白雪歌转过身来,认真地看了看学生们那认真的表情,她明白了:这些初一的学生不识简谱。

放学后,白雪歌远远地看见付国才用双手按在右腿上在山路上艰难地远去、远去,这是一位严重的小儿麻痹症患者。

回到宿舍,办公桌上堆满了山村孩子用书包捎来的各种食物,其中一小块腊肉是付国才悄悄放下的。白雪歌在宿舍来回走动,像有什么事没做完的样子。一会儿,白雪歌突然找出一双网鞋换上,走到王丽门口,说,“王丽,晚饭别忘了给我留一份。”说完转身就走。

王丽追出门,喊道,“你上哪儿去?”

(四)

夕阳好美,真的如画。那“马熊”——当地人称学校对面那座巨石为马熊岩,在夕阳下懒懒地躺着。偶尔遇着一位背着柴火的老人或小孩正用鞭啪啪地赶着晚归的牛。

付国才的家正好在马熊岩下的一丛竹林里。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偶尔能看见游动的小鱼,小溪绕过竹林欢快地向马熊岩下的河流奔去。竹林里许多不知名的冲白雪歌“吱吱”地叫着。白雪歌一路问着,总算找到了付国才的家。

白雪歌从付国才家门口一眼便看见付国才和一位妇女——可能是他母亲,还有一位七、八岁的女孩围着砍猪草;旁边两名更小的女孩在地上玩着石子;几只母鸡在屋内自由自在的寻食。

付国才抬头看见了白雪歌,脸一红,叫了声,“白老师”。那妇女赶紧招呼,“老师来了,快进屋坐。”随手拉过一根独櫈用围腰擦了擦递到白雪歌的屁股底下。转过头对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付国才说,“还不快给老师倒水。”

“别忙,我…”白雪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那位妇女搬来一根櫈子挨白雪歌坐下,说,“你可是第一个到我家的老师呢,是我家国才在学校惹事了吧?”

“没有,我只是来随便看看。”白雪歌赶紧回答。

“唉——”国才妈叹了口气,说,“我家国才命苦啊,自一岁多点得了那病,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可病没治好,家也折腾塌了。老师,你不知道农村不养个儿有多难啊。本想再生一个,可连生了三个都是女孩。有一次街上来了一个卖药的,说是伍佰元包治好国才那脚,我们把钱借来给他后就再没见到那人了。听说国才这种情况以后是不让报考学校的,是吗?本想让他读两年书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可国才每次成绩单拿回来成绩都不错,他自己也哭着要读书,就一直读到现在。他拖一条脚回农村又能做什么呢?另外三个姑娘是不准备让她们读书的了,读不起啊。”国才妈说到这里停下来,用围腰擦了擦眼睛。

白雪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门口不知啥时候挤满了一堆半大的小孩。

“国才他爹呢?”白雪歌问。

“从地里回来,又上山打柴去了。”国才妈答,突然又问,“老师没吃饭吧?”边说边找来一个盒,将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全是洋芋。

白雪歌见状,赶紧站起来说,“我吃了饭的,真吃了。”并向门口走去。国才妈转身从屋里捧出几个鸡蛋塞到白雪歌手上,“自家鸡下的,不值钱,带回去冲水喝,如果不要就是看不起人。”

白雪歌无奈,接了鸡蛋。国才妈一直送她到靠近学校的大路上。

回到宿舍,白雪歌坐在办公桌前面对桌上的几个鸡蛋发呆。

陈大平敲门进来,说,“白老师,刚才学校抓阄分配老师自留地,你不在,我帮你抓了一块。”因为当地百姓没有栽种蔬菜的习惯,学校将教室周边的空地分配给教师自己种点蔬菜。

白雪歌看着陈大平那似站非站、似笑非笑的样子,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气,说,“陈老师,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以后没正事别来找我。我是有男朋友的,难道校长大人没有告诉你吗?”

晚上,白雪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大脑里总想着付国才的家,付国才那脚;她想起男朋友的一位同学是A市医院骨外科的“一把刀”,应该写信问问,如有希望,一定带付国才去把脚治好;她在想自己为什么对陈大平发那大的火,当初男朋友追求自己不也是那般小心,那么细心么?今天她给男朋友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山中需要我,这里的孩子需要我。我会努力使山寨中学变个样…”最后,她专心地想起自己的“白马王子”来。

窗外,满天星星。明天又是好天气。

(五)

白雪歌晨跑回来。身穿一套红色的运动服在办公室门前的栏杆上压腿,此时,学校的有线广播响了。从上周起,学校在上课前有了出早操的规定,王丽带操。

朝阳出来,照着山村孩子们缀满补丁的衣衫,也照着孩子们天真稚气的小脸。学生们带着笑脸认真地跟王丽学操,似乎比以往要有精神许多。有人看见了白雪歌,调皮地朝她用刚学的简谱哼着《妈妈,再爱我一次》。白雪歌愉快地笑笑。

今天街上赶场。白雪歌想上街买点肉中午和王丽包水饺吃。白雪歌很爱吃水饺。

白雪歌切肉,王丽拌面粉,两人正忙着,教务主任王立秋推门进来,说,“江大华老师明天结婚,你们去不去?”

“怎么,刚死媳妇才两个月又要结婚?姑娘是哪儿的?”白雪歌很感意外。

“哪儿的?他的小姨妹呗。”王立秋登记完礼金转身走了。

江大华三十出头,刚分来学校不久便发誓要离开这鬼地方。一晃好几年过去了,人固然没有调走,眼看快满三十了,去年初才摆摆头说了声“罢了!”之后在附近的寨子里找了一位刚十八岁的姑娘。没想到媳妇生产是难产,死在了送去医院的途中。

“可能江大华的酒鬼老丈觉得多喝了江大华几瓶酒却没有给江家留下后代有点对不起江大华,便又将二姑娘许给了江大华。”白雪歌后来听说。

“这鬼地方,尽出怪事。”王丽自言自语。

水饺煮好了,白雪歌和王丽端起碗,一位背篓子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说,“白老师,我想…给退了,不知道可退…学费不?”

“大伯,有什么事慢慢说。”白雪歌边说边招呼中年人坐下。

原来,白雪歌的学生王强,为了早日还清开学时借的学费,昨天放学后上山砍柴摔伤了手臂,没钱治病,想把学费退去看病。

白雪歌掏出身上剩下的几十元钱塞到中年人手上,说,“大伯,退学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先治病要紧。”随便转身对王丽说。“王丽,陪我一道去看看王强,好吗?”

从王强家里出来,天已黑尽。劝回去非要送行的村民们,白雪歌和王丽举着火把进入黑暗中。一阵风吹来,她俩打了个寒颤,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山崖,白雪歌和王丽紧紧地拥在一起,背上便有丝丝冷汗。

走到学校,师生们都睡下了。白雪歌开了灯坐在桌前喘着气,发觉右脚有些异样,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被崴脚了的踝关节肿了许多。此时,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白雪歌对着墙壁叫了声,“王丽,还吃水饺不?”

“不啦,歌姐,我好累。”王丽的声音很弱,似乎已快睡去了。

(六)

白雪歌刚下课回到宿舍门口,王立秋就远远地朝她喊道,“白老师,校长叫你马上去他那里一下。他在办公室等你。”

“什么事?这么急。”

“具体我也不清楚,好象是你班发现有学生谈恋爱什么的。”王立秋说完走了。

“好了,我亲爱的歌姐,这下你可以学着当侦察兵去查清谁楚是谁与谁——”站在门口的王丽笑着伸出两个拇指做了个碰的动作。

这是中午,教师们都吃饭去了。校长一人坐在办公桌想着什么,见白雪歌进来,笑了笑,随手将桌上的一张纸条递给她“这是数学老师上课时发现的,你先看看吧。”

白雪歌接过纸条,见上面写着,“我想你陪我出去走走。”白雪歌认出,这是班上学生杜霞的字迹。杜霞不是本乡的学生,家住离这里二十多里的一个寨子。从穿着上看,很难相信杜霞是一位来自偏僻山寨的农家姑娘。杜霞住校,有时星期六也不回去,性格内向,难得听见她说一句话,学习成绩一般。

张校长见白雪歌拿着纸条不说话,又说“这件事发生在你的毕业班上,搞不好是会影响升学率的。学校的意见是:必须从严处理。你回去写个材料上来。”

“好吧,让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白雪歌边说边走去办公室。

上晚自习前,白雪歌在学校后山上寻着了杜霞。杜霞手拿一本书坐在一块石上,眼睛盯着河对面的马熊岩发呆。白雪歌轻轻走过去挨着杜霞坐下,问,“杜霞,想什么呢?”

杜霞不抬头,也不说话。

“这个星期六回去吗?”

“不!”杜霞突然抬头,见白雪歌朝她微笑着。一会儿,杜霞终于把头埋进白雪歌怀里伤心地哭起来。

原来,杜霞从小就没见过娘,娘在生她时死了。家里四兄妹,父亲怕他们受后娘的气便没再娶。前几年,杜霞的父亲开始做贩牛生意找了一点钱,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先后成了家另过。现在杜霞每次回家,父亲便一十、二十给他钱,之后便喝酒,便睡觉,不再和她说一句话。她知道父亲在想娘,知道父亲太孤独,可是…

“白老师,我没有谈恋爱,真的。老师,你相信我么?”杜霞两眼直直地看着白雪歌。

白雪歌轻轻拉过杜霞的手,握着,说“杜霞,老师相信你,也理解你。你觉得孤独,你渴望有人跟你说话,也渴望跟人说心里话。杜霞,老师就是你的姐姐,今后有什么话就跟我说说,我也给你说,好吗?”

“老师…”杜霞又要哭出声来。

“好了。杜霞,该上晚自习了。”白雪歌拉着杜霞的手一同向山下走去。

(七)

自那晚上陈大平被白雪歌“正式通知”以后,每次与白雪歌窄路相逢总是将头埋着就走了;偶尔经过白雪歌宿舍门前总要重重地踏上几脚。白雪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下晚自习回来,白雪歌坐在桌边认真地审读着刚写完的《山寨中学教育改革之建议》。“建议”指出了学校在教学管理、行政管理、经费管理、学生管理等各方面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了改进意见;“建议”提出了将教职工年终平均分配的奖金与教学效果进行挂钩分配的设想;“建议”提出了结合学校实际组织学生勤工俭学以达到减轻学生家庭负担,减少学生流失的目的……

读着“建议”,白雪似乎看到了山寨中学灿烂的明天,脸上露出了笑容。“干脆去和王丽聊聊”白雪歌想。

白雪歌披衣来到王丽宿舍前,见灯亮着,敲了敲了门,未见动静,“这个王丽,怎么开着灯就睡了。”白雪歌这样想着从窗帘没遮住的一角向里望去,这一望,白雪歌的心猛跳起来。她看见王丽与陈大平正演着恋人才有的那种镜头。过了片刻,白雪歌强迫自己平静之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喊了两声王丽,王丽终于懒懒地应了。

“王丽,把你那本《教育心理学》借我一下,我去了厕所回来拿。”白雪歌说完回到宿舍轻轻地把门关上。

白雪歌和王丽从小一块长大,白雪歌比王丽年长月份。她俩从同一学校考入师范专科学校,又一同分到山寨中学任教。以前,她俩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她俩是亲姐妹,自从分到山寨中学后,由于各忙各的教学,好久没在一起说说闺房话了。

“是该和王丽好好聊聊了。”白雪歌想。过了一会,王丽拿着那本《教育心理学》推门进来。

趁着月色,她俩朝山路上走去。

许久无话,还是白雪歌打破沉默,“王丽,你还爱郭扬吗?”

王丽望了望白雪歌,说,“他现在市电视台工作,我又分到了这鬼地方,歌姐,你说我们会有结果吗?”

“王丽,我姐妹俩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自你在师专与郭扬认识起,我也就认识了郭扬,郭扬是怎样的一个人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另外,你是知道的,自我们分到这里后,陈大平首先追求于我,被我拒绝后又回过头去打你的主意。据我看,他知道我们是好朋友,和你谈恋爱实际上是为了达到报复我的目的。”白雪歌停了一会继续说,“上次你不说郭扬为了你想调到县里来工作吗?这说明你对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月色很美,把她俩的倩影长长地印在身后。她俩走了很远,谈了许多,最后,王丽扶着白雪歌伤心地哭了。

“歌姐,我一定与陈大平断绝往来,以前的事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好吗?”

“放心吧,王丽,谁叫我们是姐妹俩呢?”

(八)

白雪歌拿着《山寨中学教育改革之建议》走进办公室,张校长接过去翻了翻随手放在了桌上,说,“白老师,你来得正好,这回你可要挑重担了,具体情况让学区黄视导员给你讲讲吧。”说完指了指一直坐在旁边的一个人。白雪歌瞅了瞅那位四十来岁毫无特色的学区视导员,黄视导员也不在意,打开笔记本便讲。讲话内容有四条:第一条,接地区教育局通知,由地区教研室出题组织一次全地区化学课竞赛,难度将超出去年的升学考试;第二条,根据县教育局对参赛名额的分配,希望山寨中学派出一名化学成绩最好的学生参赛;第三条,这次参赛进入地区前十名学生将免试进入县一中学习;第四条,进入前十名学生的任课教师将破格晋级。

“你说这些话算数吗?”白雪歌问。

“怎么不算数?”黄视导员对白雪歌的提问颇感意外。

“怎么不见有文件?”白雪歌又问。

“前三条地区有文件,第四条是县里决定的,不好写成文件。”

“好吧。”白雪歌转身出了办公室。

“白老师,等一下。”张校长追了出来。

“校长,还有什么事?”白雪歌问。

张校长似笑非笑,说,“哦,是…学校想了解一下你认为谁去参加这次竞赛会有把握些,这可是为学校也为你自己争光的大事。”

“校长,就算有谁去拿了前十名,这破格晋级我也会让给其他老教师,假如这是真的话。主要的是为学校争光,为学生自己争光,为他的父母争光。根据成绩和综合能力,我看付国才去参赛合适些。”

“哦,这样…”校长似乎还要说什么。

中午,白雪歌刚从食堂打饭回来,教务主任王立秋来了。

王立秋说,“白老师,是这样的,由于付国才的脚不大方便,经学校研究决定让张秀去参加这次竞赛,你看呢?”

白雪歌一听,生气地把正端着的碗摔在办公桌上,说,“我看?我看什么?你们已经决定了的事还用的着来问我吗?”

下午放学,白雪歌在教室拐角处,看见付国才正吃力地朝家走去。为了节约每一分钱,他总是回家吃过饭再一步一瘸地来上晚自习。不知为何好久没有收到男朋友的来信了,她真希望能早点收到男朋友的来信说能治好付国才的脚;她真希望这品学兼优的大山之子能从大山走出去。

看着付国才艰难走着的样子,联想到今天安排竞赛的事情,白雪歌差点掉下泪来。

(九)

自那晚上白雪歌和王丽长谈之后。第二天,王丽就请假去市里了。

今天王丽回来,一身新装,脸上略施脂粉,挨门给各位老师发糖和烟,说是已经办了结婚手续了。

晚上,王丽要和白雪歌同睡,说是睡不着。

“歌姐,我告诉你,你可要为我暂时保密哟。”王丽神秘地对白雪歌说,“郭扬已经在办调动手续了,我也很快要调到县里去教书。原来,郭扬是教育局李局长原来当老师时最喜欢的一名学生呢。”王丽越说越搞兴。

“只是我们姐妹俩今后不能经常在一起了。我会想你的,歌姐。”

“废话,你要不嫁郭扬嫁给我,我们就天天在一起了。只要你别把我忘了就行。”

俩人又笑了起来。

立秋后天渐渐凉了。

放学了,白雪歌披着外套一边做饭一边批改学生作业。

“白老师、白老师”几名学生惊慌失措地向白雪歌跑来。

“怎么了?”

“王丽老师摔下石栗沟去了”

石栗沟在离学校约1公里的半坡上,两山相接处形成至上而下的一条凹沟,当地人称石栗沟。石栗沟中常年有水,水不大却很清澈,一直向下汇集到山脚的河中。石栗沟是学校师生生活取水的地方。

白雪歌赶到的时候,见离取水井下面几十米的一平台上围着几名先到的老师和附近取水的村民。白雪歌直接从取水井连滚带爬地下到平台,拉开人群。王丽卷曲着身体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上的浅灰色运动套装。

“快救她啊!”白雪歌在呐喊。

山寨乡离县城70公里,离最近的通车公路10公里。

乡卫生员做了简单处置后,几名老师和当地的村民用简易的担架抬着王丽向最近的通车公路赶去,在公路上拦车去县医院。

天渐渐黑下来了,二十多人的队伍,缓缓前行的火把是所有人的希望。

赶到县医院,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急救室门上的灯很快熄灭,医生走出来给大家摇了摇头。

王丽走了,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事后知道,王丽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失血过多死亡。

(十)

来,白雪歌宿舍门口的小树有了新芽。

新学期开学没几天,令白雪歌没有想到的是,陈大平不知甩了多少“炸弹”也获准改行调进县里。

陈大平走的时候,正好是星期六,教师们几乎都回家去了。陈大平经过白雪歌门口时停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白雪歌决定去送送他,毕竟刚到学校的时候他给了她许多帮助。

自王丽走了以后,陈大平是乎一下子成熟许多,话也少了许多。一路无语,临分手,白雪歌说,“去了县城好好找个女朋友,别忘了结婚时通知我一声,我一定要去吃你的喜糖哟。”

送走陈大平回来,乡邮员送来一封信,是男朋友写的。信中说,“雪歌,你是一位有正义感、有事业心的好姑娘,而我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常的男人,我们都需要面对现实……,让我为你唱支歌吧:但愿你过得比我好……”

白雪歌笑了笑,轻轻地撕着来信,终于没让眼泪流出来。一阵风吹来,白雪歌的披肩长发和着已撕碎的来信在风中自由的飘洒起来。

后记:这是多年前在乡下拾到的一个故事,本想再写个下篇因文中主人公的调离未能如愿,暂且搁下。欢迎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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