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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父亲搭建一座回家的桥

2020-04-22 11:04 作者:百年水车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父亲八十三岁的生日就快到了,父亲老了,真的老了。上周回遵义陪母亲去医院做白内障手术,抽空到一同学家小酌,席间聊到父亲,聊到父亲几十年没有回过老家的事。这些年,我好几次提议陪父亲回老家看看,父亲却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我终不得其解。

4月16日,心里记着父亲曾告诉过我的老家的地名和爷爷、伯伯的名字,在两位好友的陪同下,我踏上了探寻之旅。这次探寻之旅,事前是没有告诉父亲的,我想探寻父亲六十年没有回过老家的原因,企盼着在父亲的有生之年能为父亲搭建起一座回家的桥。

早上从遵义出发,一路导航于下午三点到达导航目的地,下车便看到一座刻有“光头寨”的巨石寨门。

还算顺利,向第二个路人(后来知道是我的堂妹)打听我的伯伯便有了结果。车向着堂妹所指的不远处一处木房子驶去,正在修路,离木房子还有三十米只得下车。向正在修路的一位老人(后来知道是我父亲的三弟,我的三叔)询问伯伯的名字,三叔指了指正在木房子前劳作的一位老人,三步并两步,走到老人面前,老人客气地将我迎进屋里坐下。问过老人的姓名,问过他在外地工作的二弟的一些基本情况,我出门给父亲打了一个求证电话,一切妥妥,我再次进屋便在老人的面前跪了下去,“大伯,我就是您几十年没有回家的兄弟的儿子,我来看您了”。大伯一把将我拉起,满脸愕然。后来听同去的朋友说,门外的三叔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啊”。

拨通父亲的电话,按下免提键,当电话那头的父亲听到大伯的声音时,明显感觉到父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几分钟之后,分别达六十年的两弟兄在电话里聊开了家长里短。

父亲和大伯通完电话后,大伯的长子带着我们四周转转。(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的老家在黔东南麻江县一个小地名叫“光头寨”的小山村,大伯随小儿子生活的老屋距320国道约一公里,老屋倚山而建,屋前是一大片稻田,视野很是开阔。此时的稻田秧苗尚未栽下,稻田鱼却早已在稻田里自由地游弋了。老屋后面是连片的树林,很是茂密,草是绿的,树是绿的,水也是绿的,满山遍野的绿,生机勃勃,把我的心也染绿了。

大哥带着我们到了后山上祖父和爷爷的坟头,我是父亲的长子,我跪下了,代表我的父亲、代表我的家人跪下了,这一跪,整整迟到了六十年,一个甲子啊。

转一圈回来,三叔在杀鸡,准备晚饭。我和朋友陪大伯聊天,话题从老屋大门上麻江县退伍军人事务局张贴的对联开始。大伯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在部队上带过兵、在战场上入的党,转业之后在贵阳林东煤矿当过党委书记,后调回家乡担任过乡党委书记、武装部长等职,文革期间“主动”申请回到家乡农村,文革结束后,有人建议大伯去找政府要求恢复工作,大伯说自己没有什么文化,已经习惯了当农民,就别给国家添麻烦了。大伯己年过八十七岁,显瘦,但精神,骨子里仍透着军人的气质。大伯说,现在政府对老兵的补贴不少了,说这话时,笑了笑,一脸的满足

与大伯聊天得知,父亲有六兄妹,父亲排行老二,一个哥哥、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因为父亲离家得早,最小的妹妹他也没有见过。因为我的“从天而降”,未能见到父亲的两个妹妹,同辈或晚辈的一些亲戚也没有赶回。趁着太阳还未落山,赶紧与在家的大伯、三叔和三太还有赶来的大哥和最小的堂弟照下一张合影。

大伯说,小时候家贫,姑父家又没有生育儿子,爷爷便做主将父亲过继给姑父家随了他姓,二十岁的时候,父亲便离家了,父亲最后一次回家是1960年在都匀搞外调时抽空回了一次家,之后便失去了联系。后来,爷爷奶奶先后去世也没有能联系上父亲。

自打记事起,偶尔会从母亲嘴里听说一点父亲和他老家的一些事情,因为母亲也没有去过父亲的老家,我听到的一些有关父亲及他老家的事也是母亲像挤海绵一样从父亲的嘴里挤出来的。

文革开始后,当时在单位保卫科工作的父亲随身带着单位的公章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没有给母亲带回一分钱,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大的两兄妹在乡下生活,后来有了弟弟,生活更是入不敷出。文革结束后,父亲为了弥补对家人的亏欠,要求去了野外生产一线,每个月多十五元野外津贴。那时候的地质队没有固定的基地,加上通讯不便,父亲知道爷爷奶奶去世的消息已经事过境迁了。

写到这里,我好像找到了父亲多年没有回家的原因,一是对爷爷将他过继给姑父家心生不满,二是爷爷和奶奶多年前相继去世因联系不上,未能尽而深感愧疚,无颜面对至亲。

好饭不怕晚,同辈和晚辈的亲戚陆续赶过来十来人,晚饭开席了。一家人围坐两桌,一盆土鸡、一盆猪蹄、几盘小菜,还有家人自己酿制的红薯酒。三碗不过岗,一碗敬长辈、一碗弟兄碰杯、一碗敬所有不喝酒的亲人,我有些醉意了,同行的朋友留下一个人开车,喝酒的赵哥也喝得兴奋起来,和兄弟们划起了弟兄拳。趁着他们拳兴正浓,我将身上的钱夹递给“看闹热”的夫人,委托她给在场的五位老辈子表点心意。

吃完晚饭,已是晚上十点过了,做教师的小兄弟执意要陪我们到麻江县住宿。摇下车窗挥手告别的瞬间,大伯从车窗伸进双手一把将我报住,难过地哭出声来,借着酒意,泪水顿时模糊了我的眼睛,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浓浓的亲情弥漫在老家的屋前,随后在浓浓的色里了飘散开来。

岁月催人老,人生如过客,人生是由哽咽哭泣及微笑所组成的一段过程,在我们感慨时光如箭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我和范伟不同,我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没的,只想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的根在哪里。我姓王,侗族,老家麻江县隆昌村光头寨。

我完成了为父亲搭建一座回家的桥的使命,我想,陪父亲回家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百年水车

2020年4月22日初稿于贵阳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anwen/vurybkq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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