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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雕下一朵花

2012-12-22 08:44 作者:  | 1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转身雕下一朵花

他应该是个疯子,在某天的某秒里,整个世界和他远去,他从此孤零,从一而终。

英雄牌的钢笔掉了漆,但在一个人的手里,它不会中途折断,抑或,突然地干涸。

南方的城市阳光和蔼,让人懒散和堕落,他说,他用二十年的蹉跎光景也没能让这片温暖同情自己,他不爱这个城市和太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总之,这里是驻扎了三分之一的宁静,三分之一的蠢动,还有三分之一的落拓。

站在月台上,他将箱子挪到脚尖上,轻飘飘的箱子里仅装着一本书,其他再无别物。一件衣服,一个随身的干瘪钱包,一个人的趋之若鹜,在这个天交媾,孪生了回头和回头。

离开不应该是长久的,但也不确定就是短暂的,唐吉可德似的傻,谁都无法不动容,有时亲身经历了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未来得及拒绝。(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他在人流中保护他瘦削的身子,还有他的箱子。

她,可能注定在这个时间出现,出糗。

火车疾过的风像是流氓的手,不偏不正的掀开她的短裙,粉色的内裤一览无遗,她甩掉假香奈儿的购物袋,压住了已经发生了的尴尬。

周围的人在兴奋地过后继续小声议论着,他则目不斜视的盯着她的手,或者盯着她的牛仔小裙,像是在等待另一阵风,或者另一次那粉色的视野。

两双眼睛的交视,一个连瞳孔都要涨得通红,一个则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拉箱杆,这一秒的偶遇变得有些愤怒和心虚,在外人的眼中,她会冲上去揪住他的外套,用压裙子的手拉扯他的头发,或者一记干脆的耳光。但这一切都没发生,她微笑,像是对待熟悉的朋友,似乎还有明显的亲切和妩媚,让人不禁误想她是一个婊子,丑恶的很。

他在推攘的人流里,让自己的身子终于得以落在窗边的座位上,理一理裤脚,看一个城市的云划过窗棂,叹一口气,不招手。

拿出箱子中的书,又一次读着一行行细碎的文字,在火车囤积在车厢内的呼啸声中再来浏览一段熟悉的风景。那个死在寂寞中的女人,总是在他心平气和的时候出现,然后刁然转身,游弋在他期待的一隅,在她自欺欺人的小智慧里,给他一次次内心的迁徙和搜刮,他有向往,但又害怕。懦弱似乎早已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性格。

书中人说:“我爱的人该是跑着向我这里和我说话,一顶鸭舌帽盖住半个额头,我看见他的眼睛明亮的像是那灿然的日,照的我发抖,照的我想逃开,到他的身后,来隐身我的离去,和从此的离去。”

每每读到这里,他总喜欢停顿一下,轻合书本,用手摸一摸鼻子,即使不痛不痒,但总想在这一刹那勾兑出什么所谓的意味深长来,就像是遇到了前世今生的默契的影,不急不慢的说一句,你好,然后等待又一次轮回,在这无比心痛的决绝里珍惜彼此的小心和默契,扶住一扇虚设的屏风,不约而同的遮住两个人的羞涩和保守。

火车缓缓地停下,短暂的旅程在另一个站台上终结,也在另一个城市小心翼翼的展开。

风吹得人战栗,十二月的寒流在身体的西北绕过自己,或者穿插而过,突然知道了原来不是所有的天空上都能永远的挂住太阳。

旅店在车站的对面,名字起得有几分雅兴,“依然之家”,他问服务员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服务员的回答很流利,她说,我们家的店很舒适,让很多客人会再次光临,也就是依然这家,稍微改动一下,就是依然之家啦,他饶有兴致的听着,也有点小失落,可能在他的想法里这个名字里的东西远不止这些。

粉色的床单,铺的温馨,他在放下东西时还是不自觉的问了一句,“怎么又是这个颜色”,服务员回过头来,放下手中的身份牌,疑惑的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则对着一面贴纸的墙壁,假装了冷漠。

剩下的几天里,他在路灯下,在豆浆店里,在掉漆的路栏旁,在粉色的床单上,简单的过着,不数钱,不问时间。

看鸽子,看天桥下的乞丐,看琳琅满目,看熠熠生辉。

他可能以为可以这样一直在自己的寂静中活着,知道有一天,刷光所有的银行卡,翻烂一本书时他才会安排自己的另一种归宿。

但她的再次出现有点戏剧,也有点让人不知所措。

看见她,就像又看见了粉色的底裤,还有她的强凝的微笑。

他们装作不认识,或者他们真的未曾认识。

她认真的给他的房间进行着打扫,吸尘器的在声大的让他有些发怒,终于在不知多少次的忍耐和犹豫后,他把她赶走,像是赶走一个乞丐,不依不饶还想摔碎那齿边的瓷碗。

她没说什么,匆匆的退出他的房间,在那剧烈的空气里一开始就原谅了一个男人的粗鲁,但只是原谅。

她还是会打扫,当他注视这他在转门中离去,灰色外套的一角还塞在裤子里,然后像是做贼一样进入他的房间,在他生活的角落里替他还原纤尘不染,替他更换彼此心知肚明的粉色床单。

在无数次的偷摸后她还是禁不住打开了他放在电视机上的书,封面上不是一个熟悉的题目,她微微的翻开几页,皱巴巴的书角已经磨掉了页码,蓝黑色的笔迹在狭窄的空白里显得拥挤,她没读,可能也读不懂。

今天可能她的停留确实过长,甚至没听见他的破皮鞋在地板上拖沓了几声,她猛地回头,看见一个恣肆的身体,正欲抵住她的后背,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肋骨在呼吸的节奏中咯痛自己,那双眼睛里面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偷看她光一泄时的不会掩盖的猥琐和直接,而是像有涨破的愤怒要喷涌而出,如高浓度的硫酸能融化掉她,她还没有如此清楚的看过他,在他的胡茬中的一点黑痣在整个规则的脸庞上点缀的如此到位,她想笑,像是当初一样。

但她愈发感觉到一切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他的手在她的围裙里面游走,隔着一层衬衫她也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手指的温度,他想做的并不是狠狠推开她和责怪她。

她想呼喊,可是发现自己在他的呼吸中根本没有力量和求救的意志来呼出声音来,她能做的只剩下在他的主动里,像是还债一样任由他的摆动,贴近他的肌肤,感受他急促的心跳,还有自己身体的痛,心里的失落和释然。

自始至终,她没有说话,没有呻吟,只是睁着眼睛看了一眼掉在左肩上的汗珠,然后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睡去。

他踢了一下她的衣服,光脚踩在地板上,她逆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完整的看见一个成熟男人的身体,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完整轮廓里表现了赤裸和下贱,这么多的第一次在一瞬间并列而来,但她还是无声,只是多了一串泪水,在粉色的床单上蔓延开来,混合着他的气味,让人想呕吐。

他走进卫生间,她听见水流的声音,听见了火车进站的汽笛声,无论是清脆还是沉重都让人不觉得感到一阵阵晕厥。

她想自己穿衣离开,但直觉告诉她一切还没结束,即使不是在等待一次高潮,也应该等待他的一句话,不一定是承诺,毕竟他们都说不起,或许只是一句“你滚”,她便能从混沌中苏醒过来,摸一摸自己湿漉漉的身体,告诉自己真的很贱,那样也可能会更安心,有时候恨比思念要残忍,但更能使人坚强

但他没有出来,几分钟,十几分钟,一个小时,她想了很多,他可能是在水里睡着了,可能顺着排水口溜了下去,却唯独没有猜到一个结局。

她拿起自己的衬衫,简单的套在身上,顺着他的脚印拉开了卫生间的门,一阵风灌进卧室,一个人在红色中凝固。她觉得满世界都是红色的花,正开得艳。

她坐在洗手池上,冰冷的台面侵入她的身体,她看着脚下的人,有了从未有过的亲切,她似乎还曾闭眼祷告了一句,在那个渐暗的下午,在那个门铃响了好久的下午。

警察给她披上衣服,温暖瞬时有些流溢,她看着他的身体在血中抬起,血丝在地面和他的身体间扯断。然后在一个天蓝色的袋子里离开她的视野。

审讯室里,她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但最终却要求想见一下他的遗物,他们同意了,用塑料的袋子一样样的呈上他的所有,钢笔的尾部破了一个小洞,衣服的领子有些发亮,漏线的钱包瘪的像他的身体,她一样样的拿起,没有细看,也没有忽略一件,但当她的眼睛落在书上时,他们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异样,这种表情从来没有出现过,至少在他们的无数次的询问中都未出现过,他们问它这本书的事,她马上收起了慌张和不安,轻轻的将其放在钢笔的上面,翘起的一角早已破损的像是老鼠咬过的一样。

她在自己的小宿舍里,几天都没有出去,不时的低头看自己的粉色床单,然后摸一摸自己的手腕。

一周后,她用同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切比当初的那个下午还要宁静,甚至在北方的空气里显得很和谐。

故事到这里要结束了,自杀的向往在他们的身上成真,但所有人都不敢祝福。

多年之后,当有人能读懂那本书时,更多人已不记得结案的日期。

那本书里写了一个女人的故事,他曾在他的书桌上,用一盏发光发热的小灯泡注释了自己的附和,对一句话或者一个标点。我们同情一个如此固执而又多情的人,但在一本书里怀抱一个人生,他又是可怜和聪明的。

他杂乱的笔迹像是有心的算计,一层层覆盖的文字,在有着小的草芥的纸张上涂满了蓝黑色的墨,在某页上,在一句话的末尾,有人看到了一句话,依旧是不工整,但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我不要夺目的日头在心上照的生烟,我不要黑色的天空压上我的被面,我不要为孤独的你赴一场华丽的宴,我只要你在我的身后,能用我的嘴唇依然为你绣下一朵花,开放身体的各处,就像是自杀的血流。”

她的手机上存下一句话,“我依然是你转身时雕下的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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