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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悸难消

2012-12-01 01:36 作者:至诚  | 2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有一个嗜好,就是玩枪。见到枪,比贾宝玉见了林黛玉还要喜欢。手心遍布痒感,暖流涌向全身。眼睛像饿猫看到了鲜鱼,瞪得直愣愣的。拿起枪,就像小年轻拥抱着美人儿一样,久久不愿释手。玩得多了,也就玩出水平了。在还未提倡保护野生动物的年代,打个野呀什么的,准是枪响鸟落,弹无虚发。

可是,已经二十多年,我再也不敢玩枪了。心中总是余悸难消。

这当然事出有因。

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为了战备需要,中国实行“全民皆兵”。、十八至五十岁的男人,只要阶级成份和身体好,都被列为“基干民兵”,每人发给一支铁管火铳(即鸟枪)。有的还被派去轮训,拿着步枪或冲锋枪打靶。听到“嘟嘟”的枪响,看到百米开外的靶心应声而穿,心里顿生羡慕。

邻居堂嫂生孩子难产,腹痛难忍,一声一声娘地叫唤不停,有时还昏厥过去,甚是惊人。万般无奈之下,当基干民命的哥哥记起了老人们“枪可以镇邪”的传说,就用火铳“砰、砰、砰”地朝天放了三枪。真灵念,那孩子也就像枇杷籽儿一样,一迸就出来了。于是,我对枪更加增添了一种神秘感。

看到画上的解放军战士,头戴军帽,身着军装,手持钢枪,威风凛凛,神圣不可侵犯,觉得是正气的象征,是威严的化身。我简直像对待神仙一样敬畏,像菩萨一样崇拜。屋及乌,于是我更加爱上了枪。每当看到有人擦枪的时候,我就战战兢兢地凑上前去,痴痴地望着他们,千方百计地跟他们套近乎,想找个机会玩玩。可是他们把枪,看得比爷爷还重,收藏得比金子还严。谁也不让我随意摆弄。几次做,见到不知从哪搞了把枪,我拆了装,装了又拆,玩得津津有味。可是没有子弹、没有火药,打不响,真气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上初中时,听说“红卫兵”可以使真枪,我就迫切要求加入。六十年代初出生的人,严重缺乏营养,个子矮小瘦弱。我初中毕业才一米三一。为了加入红卫兵,我积极劳动,挑砖、挑砂、砍瓦柴,拾牛粪,什么累活儿、脏活儿都拼命地干。早上去学校.还要拾上一拖烂草鞋;晚上回家还要割一担草喂队里的牛。可是学校派人去队里调查时,队长说“这小子要是当上了红卫兵,就会马上入团,还会入党的,以后肯定比我强。”嫉妒之心顿起。看到我本人不在场,以为我不会知道,就偷偷地写了“不同意”三个字。我为队里积肥不少,牛儿也喂得很饱,可是功夫白花,红卫兵还是没有加入得了。气得我直喘粗气。

也许是我对枪的痴爱感动了上帝,到了八十年代,我终于有了玩枪的机会。

那年我中师毕业,报名到一所全镇最偏远的学校任教。我带领七位年轻教师,以校为家,用一年的努力就把这所全镇最差的学校转变成为了全镇最好的学校之一。深受当地百姓喜爱,也很得村镇领导的尊重。村镇干部都成了我关系密切的朋友

书记、村长各有一把火铳。枪管长,枪口小,火力集中,因而射击精准。他们知道我喜欢玩枪,就经常叫我去拿着玩。我买来了黑火药和铁砂,常常到野外学瞄准射击。手臂粗细的小树,常常被我一枪击中。拦腰折断。耕时节,社员们种下的玉米,刚一长出苗子,就一株一株地被斑鸠拔掉了。有几只飞到了学校后面的松树上,村民看到了,叫我去打。我百发百中,一次一枪一只。斑鸠被当了下酒菜,玉米苗子就不再被拔了。故事被学生们一传,村民的秧苗被飞鸟糟蹋了,也准会捎信叫我去打。那时玩枪,确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然而玩枪并非都是乐事,玩得不好,就会招惹大祸!

八九年下学期,我患病在家休养,闲得无聊,又来玩枪的瘾了。时过半,一个人睡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播火”、“播火”的声音,仔细一辨:是麻鸡的叫声,极像发情时求偶时的腔调。心里暗暗自喜:你要“播祸”?我马上把你打了,当成美餐。看你“播火”还是“播祸”?

我穿好衣服,打着三节电池的手电,还多备了两粒电珠,提起早已准备好的枪,带上发火炮纸和铁砂、土硝,穿上防滑军鞋,寻声而去。

来到一块油茶林中,果然看见了一团黑影,站在树上,形如大鸟,至少一公斤半以上体重。虽看不清身上的斑斑点点,但从轮廓可以猜定;就是麻鸡!

刚要瞄准,似乎它早已发现了我,一扇双翅,呼地一声飞跑了。耳边传来了一股飞行的气浪。我的热情一下子被打消了许多。

我赶紧追过去,它居高临下,发现了我,又飞了。如此反反复复,追追赶赶,跑跑停停,躲躲藏藏,折腾了几个小时。

天快要亮了,肥胖的麻鸡也被我追累了,在暗淡的曙光中,它又飞去了百米开外的杉树林里。我毫不气馁,快速追过去。

这是邻居家的自留山,生长着一棵棵高大的杉树。杉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我追至一棵树下,树叶正在晃动,我猜定麻鸡累了,为了逃命,一急之下钻进了浓密的杉树枝叶之中。我暗暗自喜:这一下你可不容易发现我了吧?为了做得稳实,我往枪管里多加了一些火药,又灌了一撮铁砂,扩大了杀伤力,装上发火炮,压上了发射装置,只要一扣动扳机,麻鸡准成为我枪下的牺牲品,逃不了死亡的命运。我又有美食可餐了!

忽然刮起了一阵冷风。我哆嗦了一下,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准备扣机,忽然风中飞下一根树枝。定睛一看:我一下子懵了:天哪!树上怎么会有一个人呢?不正是隔壁邻居同叔在砍树枝吗?幸好这扳机还没扣下去,否则将他错当麻鸡打了!我立刻大喊一声:“同叔!您吓死我了!我们都托上天的福,还有一点运气,否者我们都摊上大事了!”说着,我的心脏怦怦直跳起来,全身酥软了,头上猛地发热,浑身出了冷汗!心想这扳机要是扣了下去,二十多粒铁砂,准会射中同叔,即使不被射死,也会从树上摔下来造成重伤,说不定会造成终身残疾。太无辜了!要是被射死了,不管怎样,我无法摆脱“杀人犯”的罪名。承担应有的罪责倒尤些可,可他家的亲人怎么接受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不悲伤得死去活来?我要是 蹲监狱了,全家老小的生活就没指望了,他们怎么办?想到这,我的的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就要炸了。我立即把枪里的火药倒了出来,扔掉了发爆纸,抛撒了铁砂子,提着空枪,拖着沉重的步子,有气无力地回到了家里,心脏一直在急速地跳动。

晚上,我在不安的睡眠中,做了一个恶梦:高高的山岗,下面是万丈深渊。我走在悬崖之上,突然一脚踩空,身体一倾,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到地上。我“啊!”了一声,惊恐万状,感觉天昏地暗,心脏就像要蹦出来了一样,怦怦地跳过不停。

缓过神来,我浑身直打哆嗦,遍体鸡皮疙瘩,冷汗溢满后背。起床拿来毛巾,擦了擦汗淋淋的身体,可一直安不了神。

以后的好长时间里,我晚上总做恶梦,眼前总出现那惊险的一幕。 自此,我再也不玩枪了。一提及枪,我就心神不安,余悸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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