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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任平生

2012-11-14 20:53 作者:吴露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前言:生命不过是个小数点,点到为止而矣。命运也只是一系列机缘进退的排列。所有的聚合离散最终都会灰飞烟灭,人只是一个随时可抽身而去的看客。

瑜今天很累,很晚才下班。一个人走在解放路上,街边的榕树像涂了浓墨,个个孤独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她不想回宿舍,卷了自己去了枫那儿。瑜一直在躲,不是躲别人而是躲这个世界。这世界空得很,人几乎全是幌子,有的是挥不去的记忆

枫在制衣厂做设计,几乎每晚加班,早也要到晚上十点过后。枫有一张中国特色的脸,眼里是深藏不露的江湖忧郁,外显的却是江南水乡的幽韵。瑜有直觉枫的眼里定有解不开的谜底。

枫率性随和,瑜有什么心事都向他倒。管他愿不愿意听,听了会是什么感受。很晚了,也不知晚到几点,瑜敲门入室,枫冲完凉正准备洗衣。枫对她深来访有些惊讶担心,瑜轻描淡写说钥匙丢了,打不开回宿舍的门。明知她有苦难言当不必点破。枫嘴角余一抹笑:“丫头片子,想不想吃点东西?”瑜说:“早上吃了一个馒头,现还不觉得饿,只是想醉,醉了一切就没那么烦,也不会饿了。”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傻瓜,这样对身体可不好”枫的眼中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怜惜

“好有何用,反正迟早是一死”瑜不假思索漠然出口。那份因长期积压的阴暗处处透出无所谓的犀利与锋芒。枫听得有些发抖。(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枫起身洗米刷锅煮粥,瑜要帮忙,枫叫她歇着说瑜只会越帮越忙,他把靠窗的电脑打开,一曲【忘忧河】缓从天降,悠悠飘出,与月色一起洒满有些拥挤的小屋。枫掩了厨房的门,在里面奏着瓢盆交响曲。厨房很小,恰容一人入,多一人措不开身,一个人的高度,一个人的大小,里面省去了抽油烟机,所有烟火的通道全委托一本杂志大小的窗口出入。她怕他呛得难受,把门重新推开,他随即又把门关紧怕她被烟熏了。

枫默默专注地忙着她的晚餐,瑜斜躺在床上,所有的不快像住了脚,不再与她搏与她斗,枫的床很低,与地面的距离不足5寸高,以地为天的风格,瑜似乎睡在草地上。城市的喧哗在这里自动得以收敛。她可以什么事不用想了。她喜欢看他做事,看他为她忙碌的样子,那是一种难得的深邃的旷达之美。就是这种恰与其分的柔情让她有了一份难得的精神支撑,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哪怕只有瞬间存在的真实。

床前方的木质地板上,立一盆君子兰,修长地摊开苍翠的叶了,安然爽净,绿意在碎花瓷盆中浮满,涨满整间小屋。半小时不到,枫端出一碗香菇皮蛋粥,清香四溢,瑜的眼里涌过一阵热流很快又退了回去。当一个人心灵的痛无法注解,必将要以一段温情去讨伐痛的生长,那些痛才可自行痊愈。

瑜一直拼命地躲,不愿回到过去,不愿触及现实,因为这个世界全是顺的影子,墙角,桌椅,书页,杯盅,天上,地下,所有的旮旯尽是顺沉默孤独的身影,他把她照得紧,他把她罩得疼,那些疼痛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就连她睁眼的瞬间随处可见伤口上流淌的血在翻滚。

顺和瑜是大学同学,大学三年,顺对瑜关怀备至,瑜深受感动慢慢由接受到欣赏到依恋。瑜的母亲得知独生女儿处上一位外省穷山沟的男孩,从规劝到哭闹到申诉学校教导处到断绝母女关系使尽百般办法,千般谋划都不能把心爱的女儿的心“拉扯”回来,从小未出远门的女儿最后决绝到离家出走。瑜的母亲急火功心,患了精神病,时常不分场合呓呓私语,不是摔东西号啕大哭,就是拿刀使棍破口大骂。瑜的父亲害怕出事,大白天的常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让其出门。

顺毕业后应聘到本市电视台当了一名记者,由于顺的积极认真,表现出色,在当地小有名气。瑜则在本市的四四零四工厂做一份文职。

顺不事权贵,愤世嫉俗的个性处处显得不识时务,要好的朋友直言警示他以后的结局不是被单位炒掉就是被权势干掉。顺一笑置之,继续固守着现实的利剑,深入基层,百马拉不回头地干着自己喜爱干的事。他揭露好几家大型米酒企业不合格的操作流程;他化作建筑工地上的工人,查出一大批违禁暴利工程;他绝密混入文化路的“红灯区”,将白天美容,美发,美脚美化一切不合谐的夜总会,黑夜却从事卖淫活动的实质性交易统统爆料。瑜三番五次劝他别自找麻烦,他总说作为记者信仰是他的道德底限,黑暗与不平则是他的生存之道。

工作不到一年,顺在一次去工地采访的途中,发生了“交通意外”,为了保护身旁的摄影师自己却被一货运车撞得昏迷不醒。瑜的父亲动用所有关系,泼下老面请了当地最好的医生竭力抢救,终是没能挽回顺年轻的生命。

顺走了,像一朵花飞走了,除了亲人们无声的叹息,除了死因不明的疑团。顺来不及告别,没有留下一字一句就去了。本市利益拥有者公安局局长以一笔四十八万的“意外事故”赔偿,轻轻了断了顺在这座城市所有的光华与印迹。没有顺的日子,瑜死了大半,整日迷迷糊糊恍恍惚惚,白天黑夜颠倒,一片叶落,一朵花开,一声轻唤都足以把她击垮。为了让自己忘却伤痛,瑜惯以酒当饭,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然而悄悄孤独游荡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黑夜是温暖的,因为它能让她所有的痛,所有的泪安全着落于最隐蔽的深处,起码不易让人一目了然对她有所体察。冥冥中她觉得生命中实则有一种强权在操纵着自己不堪一击的命运,她嘲弄这命运的安排,她欲与之抗争,最后还是寡不敌众。没落的繁华,与城市的欲望一并幻灭,满目堆砌的全是颓废的断壁残垣。希望,理想,奋斗,幸福全是别人的,都与自己毫无瓜葛。她不恨了,也不怨了,再多的怨恨又有何用,痛的还不是自己。只是想不通自己有何颜面还会出现在这个世上?她不仅没能给父母带来一点安慰一点荣耀,甚至连一份浅薄的顺也没有。温暖的家被她毁了,最想抓住的人也去了,衣袖一挥,自己已不是原来的自己。有机的生命已告结束,只有未死的灵魂还在作些细微的挣扎。

就是在这种混沌中她遇到了枫。那是一个下天的清晨,雨漫无目的地下着,颠簸着遥远的牵念,城市还在昏睡,瑜的宿醉还未全醒,她低着头艰难地行着,快到圣庭酒店旁,一只王老吉的空罐绊了她一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横扫右脚,奋力把它踢向空中,始料不及罐子弯了一下正中枫的前额,之后不偏不倚被他接住。瑜看不清他长得啥模样,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把她“揪”醒。

“哪来的蛮女子,真是神脚!如此的身怀绝技,险些把老夫的金刚之脑击破。”

瑜下意识觉得闯了祸,不知所措,慌忙欲陪不是。语无伦次说出的却是“靓仔,你是不是武侠剧看多了,怎么不骂我,还大笑不止?”

枫看着她,倒不像是野蛮之人竟何出此不雅的举动?她的嘴懒散地撅起,细发自卷的刘海斜拢在她光亮的前额,人字形撇开,温驯而恬静,苍白的脸带些世故的桀骜。空洞的冷漠在她的酒窝里回旋,仿佛世间所有的失意全裹在里面。

瑜顺手写了一个号码递给了枫,说他身体如有损伤,请拨此号及时向她求救。枫接过纸条,似笑非笑摇摇头像风一样溜了。枫走出好远,瑜才意识到她给他的不是并不是手机号码,而是自己的号。她暗笑这天意的错误。

一个月后枫破解了此号码,加他为好友。俩人从此在你来我往的平淡中相互辩认。并非一切的相逢能像小说家笔下的生花妙笔,一见知心,相见恨晚,且注定要发生比现实更精彩的故事。他们的交往如万物之生发,一切顺其自然。

枫摆了一张小方凳坐在瑜的身侧,看她把粥一口口往嘴里舀,像放入一段段不肯过去的过往。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与喜悦。他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心中有对她深切的疼爱却不形于色。随由她的任性把他落魄成一张白纸由她在上面书写不平。在瑜看来枫就是他的粗茶淡饭,而枫自己觉得他不过是自己的一杯苦酒。这世上不会也没有人能真正懂他。尽管枫有时把瑜看作是另一个自己,她跟他一样的傻,愚得可怜可恨,为了心中的想宁愿赴汤在所不辞,为了真爱可以不要性命。可是茫茫的现实,真爱在哪里!?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永久的爱,世人渴望的“永远”都是些超现实的人对现实阻碍的不愿妥协的自我欺骗。

枫是位同志,他爱的人五年前已离开,骗了他珍贵的感情,带走他所有的钱财,跟一位不爱他的女孩结了婚。枫从此陷入沉重的黑暗中,几度想以死了却生命。五年来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江湖,至今还没有回过家。家,他是那样一腔热血地热爱着却又是那般无情地拒绝着。没有人能懂他,瑜也不懂,她不是没想过为他解开这痛的根结,终是怕触到他的痛点不敢过问。他的隐忍,他的众叛亲离,他被别人歧视的无助统统都汇成了一条伤心的河日夜在他的心中奔流不息。

夜近五更,枫见瑜睡着了,自己拿了几张报纸铺在进门的过道里蜷缩着直到天明。

天亮了,外面下起了豆雨,不想打住的样子。雨缥缥缈缈,断断续续,似乎在表达,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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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任平生的评论 (共 2 条)

  • 着墨
  • 永远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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