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铝城岁月

2012-10-29 09:19 作者:浮小白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铝城岁月

(一)

十余年前,我从外地调入铝城。在此之前,它已有约四十年历史。一个人融入一座城市,对他而言是全部命运的迁徙,而一座城市接纳一个新户口,也意味着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它一天天地演变着,像一部历史著作,不断添加册页。我来到这里,而不是到其他地方,冥冥之中注定了个人历史的书写方式和内容。那时,我有好几个城镇可以选择,今天已经无从知晓,在来凤、丁家,或在合川的某个角落,我过着怎样的生活。经历不可假设,细节更不能推想。我只知道,在那些不同的路途上,会遇到不同的人和场景,会有不同的感受,在不同的车辙上,演绎全然不知的悲欢——在某个寒冷的早晨、炎热的中午,或灿烂落日的黄昏,一个人站立着行走着,独自抵御寂寞,或享受不期而遇的诗意……但我依然想象不出,这些年来我在别处具体琐细的事务和情绪,到哪座大厦商场、小面馆小超市、水电天然气的缴费点……本身憋闷和同样委屈的服务员吵上一架,在哪一场球赛中投中关键的三分,某个失眠的深爬上顶楼写下一组漂亮的诗歌……所有这一切无不在我的铝城生活中不能复制的时间中出现,即是说,除开铝城,我只是一副没有血肉的骨架,一根毫无生机的枯藤。铝城的意义在于,给了我想的基石,在生存的链条上,它提供地盘和粮食,光明和温暖。细节在天的沃土中拔节生长,馥郁茂盛的盛金秋和内敛蓄势的隆,一年年的活色生香,蓬勃多姿。哦,铝城,我的出租车后座里储满了财富和火种。

(二)

我从合川涞滩古镇来到年轻的铝城,仿佛从僻远的农耕时代的荒原进入现代化工业文明的市镇,张扬喧嚣的气息触及我安静的灵魂,有种说不出的疼痛,但又隐隐的感到一丝舒适甜蜜。沉睡千年的落寞和骚动背后的孤寂给人的刺激毕竟不同:我渐渐适应了铝城的节奏。

在个人第二本诗集的扉页上这样写道:“我生活在一个工业色彩极重却又休闲意味浓郁的僻远小城里。像一位混迹于闹市背后禅院中的居士,又像是潜藏在时空链条上奢侈懒散的消耗者,过得虚无,无所依傍,又无所对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是的,融入某种生活,对任何个人来说都可能是幸福的。有一年,我业绩不错,正对前景充满信心,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人际关系空前的紧张,不谙世事毫无知觉的我卷入了漩涡,自得之时的跌落格外疼痛,情绪低落得难以自拔,梦中好几次提着刀剑杀人或自刎,醒来欲草草了结年轻的生命

多亏了那晚的月亮,让我重新回到童年美好的憧憬之中,我几乎在月光下完成了一篇散文,发自内心吟诵的声音至今还回响在那晚的路途上。那篇关于月亮的散文,结尾我还记得:“今天晚上就有一轮很好的新月,斜挂在稀疏的树枝上,好像一片发光的树叶,在春天一碧如洗的夜空中,鲜活的生长。我看得出神,身体新鲜得要发出嫰芽似的。我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灵的歌唱。”我热文学并坚持写作,跟几年前的这次磨难分不开,当然也许正是这种机缘激发了童年时代即有的,对美的渴望与追求。

如果说,我今天还算幽默洒脱的话,那么我由衷感谢人生中一次次挫折和磨砺。对浮名的漠视,对艺术的潜心探究,也许会让我今后更大度从容,超然淡泊一些,做人的品味将得以提升,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我感到荣耀,因为我,有不少知名文人莅临铝城,也因为友人常引用我的话回赠而欣喜莫名:“一座城市就意味着几个人。”因此他们说:“大窗的铝城”。

(三)

多年前看过旧电影《周末情人》中一个场景至今记忆犹新:一个女子夜晚沿着长长的大街奔跑,动作逐渐减慢,声音也随之消失,彩色变成了黑白……一辆豪华卡迪拉克停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西装革履的一群人从车门下来,他们俊朗潇洒,表情生动,谈笑风生……每每想起这个场景就被莫名的感动。多想把它从旧上海搬到今天的铝城,我一直希望这个城镇带有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色彩,不必太鲜明,甚至有些晦暗也没关系,但要有厚重的背景音乐响起,婉转深情悲壮豪迈,一些主角配角日夜演绎他们跌宕的剧情。

一座城池如果总是那么阴郁,小情调主宰着大众生活,窝里斗玩弄着小计谋,使周围空气凝滞,人生阴暗,小城日复一日的废旧或翻新,又有什么意义。一群昂扬青春的年轻人轰然开过一串摩托,傲然冷峻的表情引来一阵惊呼;美丽窈窕风姿绰约的女子招摇过市,她们妩媚浪漫,热情性感,气质涵养牢牢勾引你的目光。他们露脐染发,衣着前卫,敢爱敢恨,个性张扬,……我常常恍若置身剧情之中,或者躲在观众席里,享受别样人生。

在我身边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充满正义感,重情重义,蓬勃进取,相互砥砺,为事业矢志不渝的拼搏。一种健康的城市精神像血液流遍经络。

(四)

在铝镇公园的林荫下读书,在水塔下写诗,是心灵之上的舞蹈,尘俗中的我仿佛得到了宗教般救赎,让干枯烦躁的夏天,突然水充沛,叶脉饱满而人生丰盈。水塔是一个城市的能量存储和精神支柱,像一个辽阔博大的象征空间。在水塔下写诗,诗人就是一个集体共同培育出的出色舞者,带着整个族群的气量涵养和振翅飞翔的愿望。稿纸上一朵朵饱满的向日葵正承受阳光的照耀,灿烂的诗句呈现立体多元的生命姿态。在这里写诗,洗涤之后的内心纯洁安静,一切暴戾粗鲁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有菊花茶的味道休闲缓慢逸出,一个强大而满怀悲悯的诗人坐在这里,是一切众生的王——

一只蚂蚁或者一只小虫子

站在稿纸上

有时还沿着笔杆

朝我的手上爬

它们不知道写作者情绪的变化

从来没有考虑这样作的危险

兴致勃勃地爬

看着它们行走的路线

我没有写一个字

为它们设置障碍

公园脚下周围的公路四通八达,轰鸣的机器尖利的喇叭,穿不透高大的树木茂密的叶子,喧嚣离这里很远。常有太极高手在此与和风推送,与天地灵气融合,舒缓绵密的套路招式,正暗合公园的脾性。即使偶有醉汉莽夫搅扰,他们的气息,也会被这一方清幽胸怀所包容。

此地荫凉宁谧,宜款待清交,茶香缕缕别无旁骛,说诗咂文,真享受也。犹记数年前与印君一席长论,古今天下纵横,似有高人雅士之气,散漫飘渺于四周。公园浑似我的艺苑,每登临辄发现新自己。

(五)

远近闻名的大厂,后来被称为某有限公司。在这个小城里,一切兴衰变迁都与它有关。十年前,周末常带着可爱的小女儿在厂大门前草坪上玩乐:踢小皮球,放风筝,在柳荫匝地的小径上说笑,围着喷泉池追逐嬉戏,到附近的游乐场坐滑滑梯,荡秋千……那里叫什么名字,也没有求证之心,听一位老人说过它的名字,于是我们就叫它:大堂。

这里接纳过我无数次,或者说接纳过无数个我——

陪家人散步小憩的我;空虚寂寞踽踽独行的我;吟就诗文耕牛脱轭的我;夜色中十字路口指挥车辆行人的大醉的我,失意颓废的我,得意狂妄的我,满不在乎的我,蔑视一切又斤斤计较的我,隐士一样的我,远离现实长久躲在梦中的我……

小小的舞台展示戏剧人生。

两个手拿栀子花的女子被车轮碾去未来;一对恋人在此相聚又浮萍离散,各奔东西;几个老人逡巡于报栏,然后坐在花圃的石栏上,目光迷茫;傍晚的交谊舞坝坝舞准时演出……大堂,既是前台,又是幕后。一座城市由无数主角和群众演员构成,过往的岁月和未来的步履都会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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