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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兔子

2012-10-19 12:12 作者:纳 川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林宥嘉《说谎》。

那个天离现在应该很远了,远得在我小心翼翼翻开那段记忆的时候,记忆都已泛黄,还有记忆的碎片纷纷落地,却没有因与地面碰撞而发出声响,即使像秋叶落地那样微弱的声音都没有。

夏日的空气总是很燥热的,热的像置身火炉,快临近午了也不例外。还好,我所乘坐的列车上开着空调,并没有车外一样感觉热。旅客们大多已熟睡,车内静的出奇,我几乎能听见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嘈嘈声。没有人抽烟,空气依然很浑浊,呼吸起来,像吸进什么凝固了的废液,喉咙被异物卡住一般,想吐而又吐不出来。随车电视屏幕正放映深居广寒宫的嫦娥对着铜镜独自上妆;窗外飘中,积雪上,吴刚单调重复地挥斧砍桂树;而这些都不是我所感兴趣的,我更专注于陪伴嫦娥的玉兔。它端在梳妆台上,目光呆滞,无精打采,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它只是理所当然地呆在那儿,或者说,它到底是理所当然还是被强行逼迫都不曾自己考虑过;大概它永远也没有那智慧去思考的!我突然间觉得它很可怜,可怜它被一生下来便失去了自由,成了别人的宠物。主人高兴的时候就就搂搂它,抱抱它,赏它点好吃的;主人不高兴的时候将它冷在一旁,滚哪儿还不能滚哪儿去,只能终老广寒宫!

不知不觉,电视屏幕熄了,只有驾座右上方的报时屏幕还亮着,清清楚楚显示00:00。我才忆起来,今天是我生日来着,6月19日,算上这次,已是第三次在夏天,在车上,在旅途中度过我的生日了。无所谓快乐痛苦,反正他们都是发自同一颗心,我的心的感觉。其实我的前面19个生日都是在夏天度过的,而且都是每年的同一天,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只能默默承受,静静隐忍,好好臣服。

车外漆黑一片,除去道路两旁的昏暗的路灯发出微弱光明外,什么也看不见。黑夜啊,原来你都是黑色的啊!棺材一样的列车依然颠簸在扭曲的道路上,驶向F城去。

来到F城,我在我兄弟那暂住下来,我并没有特别强的动机,只是来度假,给自己的心情放放假。于是每天吃饭,睡觉,逛街,看书,上网,还有爬山成了我的必修课,似乎这些也是可修课。(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F城摩天大楼拔地而起,道路很宽敞,单向行道上有大型货车、公车、豪华跑车、自行车,也有穿拖鞋悠闲走路的人们,像我。工厂大多是家具厂,也有食品店、超市、家电商场、理发店,而这些与家具厂显得格格不入,但又不可或缺。虽然看着很碍眼,但凡存在皆合理,我并没有多去抗议些什么。

F城的人们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当然也有本地居民,只是为数极少而已。有人在管理工厂,有人在经营食品,有人在买卖房子,有人在维护治安,有人在救死扶伤,有人在赌博,有人在卖*,有人在游戏人间……他们的目的也各不相同,为了供孩子读书有之,为了赡养父母有之,为了和自己心仪对象结婚有之,为了享受生活有之,为了感受人生有之……有商人,工人,警察,医生,游人,乞丐,赌徒,妓女,嫖客……还有钢筋、水泥、大理石、霓虹灯、收费站、超市、商场、工厂、食品店、公园、厕所,小草、鲜花、大树,飞、蜜蜂、蝴蝶、苍蝇、兔子……所有一切看似不相干的东西,居然毫不意外的混在一起,构成了F城。而且健康成长,正常发育着。不可思议而又理所当然。我总疑心有谁在主宰着F城,主宰着这一切的一切;当我极力巡视四周的时候,人们依旧各干各的,就像我不曾存在一样,甚至他们连他们自己是否存在都不曾思考过呢。终于,我没有看到主宰,也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像所有人一样,我依然一成不变过着我在F城的生活:吃饭、睡觉、逛街、上网、看书、爬山。一天,我到山上去,在山脚处,商店旁发现一团白得像雪的东西,我揍过去,细细打量它,它全身纯白,两颗眼睛像红宝石一般镶嵌在头上,焦点模糊,目光呆滞,俨然失却魅力的情人的瞳眸。它的鼻孔因呼吸而忽小忽大,微微变化,让我打消了将它误会是瓷器兔子的念头。我伸出手去,将它两只大大的雪白的耳朵握在手里,像从菜市场场提回两猪耳朵,它并不反抗,更别说逃跑了。

“捉到一只兔子?”一位抱着孩子和眉善目的老人用浓重的四川口音问道,大概他才到这来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商店栅栏里打牌的,打麻将的,捅桌球的、工作的,或闲逛的人们便纷纷提议起来——

“小子,把它宰了,我们一起吃了它!”有人虎视眈眈,唯利是图。

“放生吧。”有人同情怜悯。

“你捉它干什么?!”有人责备反对。

“帮它找会主人吧。”有人善心大发。

“看着办吧。”有人听天由命。

……

兔子依旧目光呆滞,仿佛大家谈论一件与它毫不相干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店从屋里走出来,神情疑惑而惊奇,“啊?!我家的兔子!小兄弟,你在哪捉回我家的兔子的?谢谢你啊。”

“哦,在你店铺旁边。”我把兔子交给店主。不知道兔子是否真如店主所说是他家的,不知道后来兔子的命运怎样了呢,不知道世间到底有多少兔子有着相同的命运呢,不知道……

我回头登上山,照例到祠庙前面的庭子里坐下看书,累了就看风景。以前有空我就到这里来,以打发无聊的时间,其实跟别人上下班一样;别人上班,我就到山上来,一坐或许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下山,班驳的月影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我就踩着月光下山去。山上确实是个好去处,对于我,更是求之不得。在这若大的F城里,很难找到这么安静的地方,可以鸟瞰全城风景,一览众山小,不用担心看书,沉思的时候被打扰,要费很大劲将思绪从很远的地方拉拢回来。、这座山,这座庙,到底经历了多少个秋才等到我的出现,并完美和我相遇了。为了酝酿这场相遇,造物者将耗费多少岁月,多少精力,多少智慧呢。我不自觉地感到真切的幸福,想必陶潜拥有南山,林和靖隐居西湖,卢梭面朝戈尔澄湖,史铁生游玩地坛的感觉与我现在的感觉相差无几了吧。

山上庙里的香火鼎盛起来,这样的事有点像突发事件,容不得你有什么思想准备。信徒们虔诚朝拜玉帝、观音、尼勒佛、北方大帝……和尚们在认真木讷地敲木鱼,念着可能自己都听不懂的经文祷告。晃动的烛光,浓郁的桓香味,散乱的冥币,正在进行的像是一场葬礼,无限凄凉。我不禁想到我几个月前已故的奶奶。奶奶甚至连这样的大城市都没有来过,短暂的几十年人生一直在乡下度过。日出而做,日落而歇;几十年如一日,循环往复。我用随身所带的书本拍打着与我一样不明为何而生的昆虫,我们有时候那么努力,活得那么累,到底为什么?为了金钱、名利、权力、美女、情感、智慧……追求的过程中我们又失去多少?谁又会去计算、在意呢?想着想着,我甚至愤恨起来,但又不知道愤恨什么,怎么去愤恨;我想思考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思考什么,怎么去思考;我想骂人,但又不知道骂谁,怎么去骂。

回到住处,我翻开报纸,漫不经心的浏览。兄弟像忽然想起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事似的给我讲起他们厂里一员工留宿外人两天,被老板罚款500元(差不多半个月工钱吧)的事。这时的我正看着“富士康员工11连跳”的报道,似听非听地等他把话说完。我只是沉默。而且只能沉默。很多时候又很多时候,我不想说话,想用沉默的方式去漠视这个冷漠的世界。

几天后,我坐车回家,在车上头痛欲裂。F城的工厂、大道、建筑、行人、赌徒、店主、和尚、信徒……还有那只城市兔子,像看电影时,按了快进键的镜头,一齐在我眼前闪动,此消彼涨,直到他们一起像我涌来,将我整个的吞没…………

后来,我开始我新的校园生活——我不想做一只兔子,更不想做一只城市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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