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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傻姑

2012-07-23 23:22 作者:沱牌曲酒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傻姑

文 /沱牌曲酒

村外有一湾荷塘,塘内有一泓碧水;塘岸柳丝蝉鸣生烟,塘内荷叶蛙坐如佛,百亩荷塘古朴而新鲜,象巧媳妇绢绣的风俗画。傻姑每日便在这里放牧了。蓝天丽日里,羊似天上的白云朵;傻姑捧着她热的小人书,裙衣飘飘,亮丽着村姑的洁净与清纯

傻姑并不傻,人有些实诚,但村里人总认为实诚和傻子是近亲。傻姑家中娘和哥哥共四人,哥哥倒真有些儿傻了,“三鸡俩鸭子,一共几条腿”的账都不会算;若问一斤棉花,一斤钢铁那个重?哥哥的回答很干脆,“钢铁!”;在哥哥这张王牌傻子的笼罩下,傻姑也难逃一个“傻”字。

傻姑仅读了初中。农村人称清华大学为青蛙大学,后来入乡随俗称其为蛤蟆大学;爹妈看她不是上蛤蟆大学的料,便让她回家放羊了;其实,傻姑的学习成绩挺好的,获过全班文科第一名。班主任来家找过几次,傻姑的爹妈说,“农村姑娘认得男女厕所就行了,反正俺也不打算做县长!”

几年后,傻姑出落成俊俏的大姑娘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娶不上媳妇的傻哥倒有个鬼主意,想让妹妹换亲;爹妈有点不知所措。换亲傻姑是绝对不同意的,但又觉得年过三十的傻哥可怜;听爹妈讲,想媳妇想得有点发疯的傻哥,每晚睡觉抱一块砖头搂在怀里做媳妇!(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傻姑不会针线活儿,每天在荷塘放羊,挥着小鞭儿说着顺口溜,“我的小鞭真不瓤,不赶猪来就赶羊!”挺快活,挺滋润。羊儿和一汪荷塘便是她的青青世界了。

我六岁时逝去了父亲,随母亲改嫁来到这个村里。后待我十分冷漠,在我母亲以离婚为要挟的坚持下,我勉强读完了高中;我是越瘸越用棍敲,高考时名落孙山;有点儿“出嫁姑娘啼似笑,落榜举子笑似哭”的味道回到村里;终日以书为伍,发奋想当作家;后爸是瞧不得我没完没了的看书写字的,仅有“一”认识,“二”也认识的文化水平的后爸,称删改文章为骟字,口出狂言,“你再躲在屋里骟字,我把你骟了!”

我无奈地生出几分“清风不识字,何须乱翻书”的况味,为我笔下的人物喜怒哀乐;气得后爸站在村街直吼,“他若能在报刊印出一个铅字,我就能制造一颗原-子-弹!”

村民们望着气得发抖的后爸,附和着他的话音,“鸭子能叨鱼,要鱼鹰干啥?”

争吵之后,我常往村外荷塘游走解闷。放羊的傻姑总是很欣赏我,她知道我喜欢文字且瞧不起她,巴结地望着我且有些自傲,“别看我是大老粗,心里的歌儿成车出!”

我冷冷地说,“别阎王爷不嫌鬼瘦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你不娶,俺就不嫁!”傻姑一排整齐的白牙齿咬着嘴唇儿,斜斜地望我。

我静静地不吭气。

“哎哎,秀才哥,猜个字吧?”傻姑有点自娱自乐的味道,“两个不出头,打一字!”

我认真地为傻姑的迷底猜起来,总猜不出;傻姑格格笑着,“树林的‘林’啊;你想,两个不,出头?其实,是个迷魂阵儿!”

我夸她,“你琢磨得真是能哩!”

“说俺能,俺就能,荸荠硬允大头葱!”傻姑笑得清脆而响亮,脸庞红粉粉地像荷花

我游走回家,傻姑赶着羊儿和我一齐走;我有点怕虎勉见山,劝她,“你怎回家,天还早呢!”

“啥是早,啥是晚,上班下班没时间!”傻姑怡然自得地笑着。村里人认为傻姑憨直,直言不讳地问,“傻姑,你嫁给咱村的秀才咋样啊?”

傻姑眼珠儿轱辘辘地转,望着我,“咱不行啊,人家是一班(般)的,咱是二班(般)的!”

提起我和她的事儿,傻姑十分有兴趣,坐那坐个坑,站那站个井,唯恐人家不提这茬儿;直到娘喊她,“让你洗菜,你做了没有?”傻姑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自我解嘲地说,“傻二姑,真糊涂,回家还要洗萝卜!”

我母亲知道了傻姑的心事,便与后爸商量,后爸说,“娶上傻姑,咱也算烧高香了;咱家这位公子会干啥?粗狗不吃屎,细狗不撵兔子!”

后爸的意思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我娶个媳妇分开家,免得再养活我这个秀才;谁知歪打正着,傻姑正合我母亲心意。媒人没费什么功夫,傻姑一万零一个同意,不要彩礼和嫁妆,有点“两袖清风,净身佛门”的感觉;后爸大嘴巴乐得象狗尾巴花。

我和傻姑去办理结婚证,办理人员盯着憨憨的傻姑问,“你们感情基础咋样?谈过话吗?”

傻姑笑眯眯地说,“谈过哩,谈过哩,村旁荷塘猜过谜!”

办理人员接着问,“你愿意与他结婚吗?”

傻姑气扑扑地说,“这话问得没道理,不同意咋能来这里?”

办理罢结婚证回来,我一路无语;傻姑拿着结婚证比划着,“咱俩以后是知了腿上拴蚂蚱,飞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我依然无语,傻姑伸出一只手插入我胳肢窝抓痒,巴结地望着我,“俺知道,咱俩是半斤对六两,俺沾光了!”

傻姑出嫁那天,不知爹妈是为傻儿子换亲的事着想,还是担心我俩傻斑鸠过不好日子,哭得像刘备过江似的。傻姑说,“别哭了,别劝了,今天女儿出嫁了!”喜滋滋钻进迎亲的小车里。

晚上,我和傻姑的新房里挤满了人,嫂子们向傻姑讨教着我俩的趣闻,“你俩睡一头,还是睡两头啊?”

“睡两头?”傻姑扑闪着黑眼珠说,“我傻啊,睡两头吻臭脚啊?当然是睡一头,啥事都方便!”

我赶紧捂住傻姑的嘴,若不然她能说到茄棵里去。

嫂子们笑得哎哟,哎哟直喊肚子痛。

过罢三天,我和傻姑回门,她妈望着傻姑出入厨房哼着小曲儿的快活劲儿,狠狠瞪她一眼,“人家都是喜在心里,那有乐在面前?”

傻姑喜形于色望着妈,“明媒正娶,又不是小三,咋不让笑?”

饭菜端上了桌,傻姑摆着手说,“且慢!”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地纸条儿,她要朗诵她写的诗:

羊儿长大了

傻姑出嫁了

爹也哭

娘也哭

剩下羊儿不会哭

咩咩乱叫半晌午

……

我几经修改,傻姑的这首诗居然在《民歌风》杂志发表了;傻姑拿着杂志欢天喜地地拉起我的手说,“走,找你后爸去!”

我问,“干啥?”

傻姑催着,“走啊!”

后爸接过杂志,嘿嘿笑着。傻姑说,“快点拿来啊!”

后爸问,“什么啊?”

“原-子-弹!”

后爸翻着眼皮说,“原-子-弹没有;锅里窝窝头有,随便吃!”

傻姑兴冲冲地跑进厨房,拿起窝头撒上一层辣椒面儿,吃着唱着,“窝窝头,蘸辣椒,越吃越上膘!”

说一回,唱一回,傻姑拉着我回到新房里,我抱怨傻姑不该找后爸无理取闹;傻姑说,“啥是里(理)?啥是表?挖苦他一回算正好!”

说完,竟自咯咯大笑起来;笑得很响亮,震得窗棂上的大红喜字一颤一颤的,似乎在和傻姑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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