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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怀念

2012-07-14 14:45 作者:湘江北去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母亲去世三十年了,她的勤劳、宽厚、博、仁慈,却依然如昨。 年轻就多病的母亲,带着我们兄妹,过着寄住生活。面对这一贫如洗的家,母亲没有丝毫的歇气。我是老大,印象最深的是,天没亮母亲就起床了,把我绑在夹椅子里,旁边放着白糖水,饿了就自己端着喝。母亲放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起我,给我热好剩饭,一边看着我吃,一边做着家务,一面悄悄地流泪。寄住七年,母亲和房东从未红过脸,并和东家成了最好的朋友,一生相敬如宾。

总想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也许这才算有了真正的家。我六岁那年,母亲瞒着在外教书的父亲,盖起了三间石板房。也许就是建房子半年,没日没的劳作,母亲终于躺下了。从此,母亲就很少起床,直到十年后永远离开这个满怀期望却又魂牵萦的家。

疾病缠身的母亲,依然拼命的劳作,除每年一头大肥猪外,精心种好了菜园,稍微强点了,又到队(生产队)上去做活。

那个年代家家少肉吃,勤俭的母亲总能喂出一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我们家都很少吃肉,所以客来了总会有肉吃的。离我家最近的几个舅舅的孩子,总会在每个寒暑假里,帮我做些家务,也好改善生活。虽然我家并不富裕,但父亲在家乡工资是最高的,加上生产队长很能干,我们不但可以分到玉米、洋芋,还能分到用洋芋换来的大米、麦面,更能分到过年钱。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没有缺过吃喝,尤其在那个大集体的年代里。但我们却常常饿肚子,早上放学回家,把猪喂好后,就要赶快去上学,哪有时间去做饭啊。躺在床上的母亲,只能眼泪寒寒地看着我们这样去上学。几次,我都决定不上学了,我起码可以让病床上的母亲有口饭吃,可母亲发怒了。她即使饿死、病死,也不能让我辍学,她说。

母亲很会种菜,除自家三分园地外,周围空、荒处都被母亲派上了用场。菜是半边粮,亲戚邻里,哪家没菜,就来我家挑。母亲身体稍微好些时,还会给邻里里送去一些。

一分劳动,一分工分,一分报酬。队上的邹祝礼家,就因劳力多,土地到户前,玉米压断了楼枕,长了红蛾子,连猪也不吃了。我家就不一样了,母亲是唯一的劳力,分到的主要是人口粮,只是够吃。母亲十分好胜,身体一旦好一些,便去队上挣工分,可一天下来,就要卧床十天半月。我劝母亲不要去挣工分,可她执意坚持,挣一分是一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时我家最恼火的是,队上分粮食,我们背不回来,每次都是好心的邻居,背回自己的再帮我们背。我那时总是对邻里心存感激,总是盼望自己快点长大,好有能力报答那些好心人。虽然我知道我家那部缝纫机,是八仙第一部,母亲总是免费为他们缝补衣裳。

上加霜的是,高中第一学期,父亲得了肝癌,十六岁的我,在平利县医院送走了我的第一位亲人——我家的顶梁柱。安葬好父亲,我从平利回来,老远就听见母亲悲凄的痛哭声。我知道,我的担子更重了,为了这个灾难深重的家,为了母亲,为了两个妹妹能继续上学,我决定放弃学业。我的举动,再次遭到母亲的坚决反对。可我哪有心思再去上学,我知道多病的母亲再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那天中午,母亲给我们做好了饭,自己一口没吃,就躺床上了。母亲把我叫到床前,他想让大妹妹休学,待他身体好些了再去,“我实在顶不住了,就让她回来帮帮我吧!",母亲哀求我。我没有同意母亲的意见,因为大妹妹自小身体差,学习也不好,我不想荒芜她,还是要求母亲让我回家。母亲没有再说什么,依然微笑着,催我们快去上学。我拒绝了母亲最后的要求,我没有能力为母亲分担一点忧愁。上学的路上,我真想哭,更想回去守在母亲身边,可我又怕因我不去上学,让他更加伤心

土地到户了,我家的灾难更加深重了。面对家家户户拥有土地的喜气,母亲脸上满是忧愁,我家没有劳力啊。母亲带着我们三兄妹,扛着锄头去挖地,可老幺才十一岁,只有我有点力气,她们根本干不了。这天,母亲给我炒了一碗鸡蛋米饭,她们则吃着多菜少米的汤汤饭。母亲说:“从今以后,你吃干饭,我们一家人,就靠你了!”我端着碗,躲在屋后失声痛哭,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了不让母亲知道我心里的痛楚,我和着泪水吃下了母亲的所有希望。从那以后,我变得少言少语,回到家里除了喊一声“妈妈”外,就埋头拼命的做活。我家后面的三亩多坡地,大部分要用锄头,一锄一锄地挖。那年天,我冒着冬雪挖了一个寒假,虽然呵气成冰,我只穿一件背心,依然汗流浃背,手心的血泡变成茧子,茧子又大块大块的连着新的血泡脱落,殷虹的血从指缝间流出,锄把也由红变黑。看着泡乎乎的土地,母亲满意的笑了,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我们自食其力、收获农作物的丰收。

那时,我的相好的同学,有时会来我家看看母亲,母亲拼命也要爬起来,为我们做几个菜。她说,同学是一生最知己的朋友,要善待每一位同学。可每次做好菜,母亲都是摇摇晃晃地爬到床上,有气没力地说:“你招呼同学吃,我要休息一会儿!”我知道,母亲又是几天起不了床了。

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每天都在鼓励我,要为严家争光,不要毁了我爷爷的一世英明,在我的保证声中,总能看见母亲满意而仁慈的微笑。可有谁知道,母亲是怎样度过那些日子的。那是母亲去世后,邻居告诉我的。我们一去上学,母亲就拼命地做活,经常摔倒,脸上、手上、腿上,满是伤疤,面对自己不支的身体,她还能怎样?只有悲哀和绝望。所以,母亲常常背着我们哀哭,哭她自己无能为力。她不要让我们知道,她要让我们安心学习。

那天,母亲特别高兴,还在邻居家吃了饭。十几年未见她这样高兴和精神了,我还以为母亲身体好起来了,高兴得不得了。可有谁知道,母亲是强打精神的,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是去托付邻居照顾我们的。

“昭明,起床!”,第二天一早,我们还在酣睡,听到母亲那样洪亮的呼唤,我一骨碌爬起来,来到母亲床前。谁知道,这竟是母亲最后一次呼唤她的儿子。

我把母亲背到医院,医生说母亲已经走了,不会的,母亲不会这样走的,我跪在医生面前,苦苦哀求他们,要他们救救我的母亲。

母亲真的走了,在父亲去世的第二年。

那以后,我家就只有三个孤儿了,也是三个学生。在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里,什么困难、灾难、压力,我都能承受,因为我从母亲那里学会了担当,我要让天国里的母亲没有忧愁、没有牵挂

孩子高考结束了,她和我一样热爱大自然,我巡山时,便带她去看看化龙山,一路上她一面拍照,一面要我唱歌,她说我的歌唱得最好。那就唱吧,“妈妈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爸,你怎么不唱了”,坐在摩托车后面的孩子问。我悄悄擦干了眼泪,告诉她:“我想我的妈!”

记得外公最爱吃猪肝,他老人家在世时,我家的猪肝都给他留着,直到母亲去世以前。母亲在世时,总会在外公、外婆的生日、祭日那天,炒上一盘猪肝,祭奠二位老人,一边喊他们多吃点,一边不住的流泪。母亲问我,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会的,一生都想!您会好起来的,等我长大了,给您买新衣、做好吃的!”只可惜,我永远没有那个机会了。

母亲在疾病折磨中,含辛茹苦地离开了人间,每个孩子都让她牵肠挂肚,那双永远没有闭拢的眼睛,能看见我们生活的新时代吗?多少时候,看着别人父母在堂的一家天伦,我就想,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尽尽道,哪怕是为母亲端上一杯白开水。

少年了,我已习惯靠在母亲的坟头,回首那历历在目的辛酸往事,和母亲说说心里话,告诉她,我想她,一生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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