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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玲》

2012-05-24 21:08 作者:蓝魅幻影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应该算山二代,就跟富二代和官二代是一样的。我父母在山里面出生长大,每逢过年我就会跟随父母去老家串亲戚拜年。山里面空气新鲜,最重要的是民风淳朴。所以姥姥家是我小时候的乐园,有很大的空间,有很多的玩伴,每次夕阳西下,我就像个泥猴似的回家,少不了一顿斥骂,但还是乐此不疲。我的玩伴大多是表哥表妹,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叫玲玲。

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玲玲大概只有四五岁。她长得胖乎乎的,脸圆圆的,红红的,每次我都忍不住去捏她的脸颊。而这个时候她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我的几个表妹嫌她小,又因为她胖显得行动笨拙,所以都不愿意让她入伙,但是她都会锲而不舍的跟着我们。可的小跟屁虫。其实玲玲很可怜,她的母亲因为重病长年躺在床上,表叔还要外出打工,她小小年纪就要承担照顾弟弟的责任。所以每次去玩,我总是牵她的手。这次回来之后,过了两三年,才又和母亲再去老家拜年。而玲玲的母亲在一年前就已经去世。我随大人到她家拜年,这个七八岁的女孩脸上写着不相称的成熟。她熟练的倒茶,招呼我们,很麻利的做饭。所有的长辈眼里除了怜爱之外,还有赞叹。母亲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一股羞赧之情在我心中油然而生,那个时候的我十指不沾阳水。玲玲背着我们在案板上擀面,粗粗的辫子在背后有节奏的跳跃着。“真是个可怜又懂事的孩子。”母亲说。

后来我上了中学,学业负担较大,更没有时间回老家了。只是偶尔听说,玲玲姐弟学习都不错,还是年级一二名。玲玲会绣一手好鞋垫什么的,就这样又过了几年。有一天我回到家中,居然看见了玲玲,她害羞的坐在沙发上,脸红红的,手指因为紧张缠弄着辫梢。攀谈之下,才知道,她已经辍学,出来打工,是为了供弟弟读书。我惊讶道:“你这么小,能干什么呢?”“我在一个爷爷家当保姆,吃住在他家,一个月给400。”她的脸因为激动,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睫毛还因为紧张而蝉翼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面对着她,我感觉自己很渺小。后来我上了大学,就没有机会见到她了。只是听母亲说,因为干保姆太累,她去了一家网吧当网管。因为挣钱不多,她每次总是买一根麻花就是一顿饭。母亲心疼她,叫她回来吃饭,她总是不愿意来。后来她又换了几个工作,再也没了她的消息。

一直到我上大三的那年暑假,一次路过一家美容店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姐姐,我回头看见了一浓妆艳抹的小太妹。我怔了怔,小太妹笑嘻嘻的跑过来攀着我的肩:“姐姐,不认识我了。”我这才知道,她是玲玲。她笑嘻嘻的告诉我她在这家美容店做学徒。我探头望了一下,胳膊上有刺青的一个家伙正在染发。“这是我新认的哥哥。”玲玲努了努嘴。玲玲不像以前那么害羞,热情的说东说西。相反我显得很木讷。她眯着小眼,眼睛上的眼影粉闪闪发亮:“姐姐,你喜欢蹦迪吗?有机会我请你去蹦迪。”然后大讲特讲她的酒场历史。她很自豪的说,有一次她和几个姐妹去蹦迪,喝了很多酒(意在表示她很海量),然后把酒瓶纷纷摔在地上,再去跳舞。她跳的不过瘾,于是站到类似大鼓的东西上扭动,下面一片骚动,她觉得自己像皇后。讲到这里的时候她笑的前俯后仰,眼睛里有泪水涌出来:“姐姐,真的很好玩。”我沉默了一会,问;“你弟弟在干吗?”“打工了,还能干什么。”她面无表情,嚼着口香糖。我注意到她的耳朵,一排整整齐齐的五个黑色耳钉,可能因为新打的耳洞,耳垂还有些肿胀。就这样聊了几句,她接了个电话,跑回店中。我惆怅了一会,回家后给母亲说,母亲也唏嘘了半天。母亲找了玲玲一次,帮她找了服装店导购的工作,她不愿意,也就作罢。后来我返回学校,依稀听说她去兰州打工。

大学毕业,工作之后,第一年的寒假,我和母亲去了老家。也去了玲玲家,她家盖了新房,里面的家具很名贵。表叔中气十足的说家具的钱全是玲玲给的,除此之外还另给了他几万块钱。玲玲还告诉他,说以后弟弟娶媳妇的钱也包在她身上。表叔的眼里全是自豪。村里的亲戚也集体称赞玲玲,养这样一个女儿就赚了。我问表叔,玲玲干什么工作呢,表叔两眼放光的说,玲玲在一个大型网吧当网络工程师,一个月能挣好几千呢。然后不屑的看我一眼抬高语调说,别看你是大学生,还没我家玲玲能干呢。我的心不由一沉。第二天,玲玲,回来了。瘦了很多,成熟了很多。隔着很远,就飘来一阵香味,直觉告诉我,这种香水不是廉价品。衣服和包包都是名品,相比之下让我自惭形秽。亲戚们自然会吹捧一番,我问玲玲:“你在哪个网吧当网络工程师?”她含糊了半天,说一路劳累,要去洗脸。她拿出了化妆包,一套齐全的兰蔻。然而她挽袖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手臂上的一个圆形疤痕,那是烟头烫过的印记。我不再询问,转身离开。表叔还在自吹自擂,对母亲说;“别看你家闺女是上过大学的,我女儿就是比你闺女厉害,一次就给我好几万。”母亲只能应和着。第二天,表叔就催着玲玲去兰州,说不能误了工作。玲玲又匆匆走了。从此再没有玲玲的消息。

我看过沈从文的一部小说,叫《丈夫》,里面有这样一段文字,就把它作为本文的结尾:“(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四海春茶馆楼上喝茶的闲汉子,伏身在临河一面窗口,可以望到对河的宝塔“烟红桃”好景致,也可以知道船上妇人陪客烧烟的情形。因为那么近,上下都方便,有喊熟人的声音,从上面或从下面喊叫,到后是互相见到了,谈话了,取了亲昵样子,骂着野话粗话,于是楼上人会了茶钱,从湿而发臭的甬道走去,从那些肮脏地方走到船上了。

上了船,花钱半元到五块,随心所欲吃烟睡觉,同妇人毫无拘束的放肆取乐,这些在船上生活的大臀肥身年青女人,就用一个妇人的好处,服侍男子过

船上人,她们把这件事也像其余地方一样称呼,这叫做“生意”。她们都是做生意而来的。在名分上,那名称与别的工作同样,既不与道德相冲突,也并不违反健康。她们从乡下来,从那些种田挖园的人家,离了乡村,离了石磨同小牛,离了那年青而强健的丈夫,跟随到一个熟人,就来到这船上做生意了。做了生意,慢慢的变成为城市里人,慢慢的与乡村离远,慢慢的学会了一些只有城市里才需要的恶德,于是这妇人就毁了。但那毁,是慢慢的,因为需要一些日子,所以谁也不去注意了。而且也仍然不缺少在任何情形下还依然会好好的保留着那乡村纯朴气质的妇人,所以在市的小河妓船上,决不会缺少年女子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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