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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

2012-05-23 21:04 作者:寂寂闲云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无春现在经常想起一个场景,一朵花开在路边,不记得是哪里的路边了,只记得那花是玫瑰的红色,娇艳欲滴俏皮可。无春被它深深的吸引了,打动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毫不客气的摘了下来。但是在手里拿了不长时间,他觉得挺碍事的就随手又扔了。

如果我没有摘下它,它是不是会一直在哪儿,美丽着,让许多人路过……。

——题记

无春呆呆的看着头顶那个小小的铁窗,铁窗很小,外面还加了防盗窗,透进来的阳光就有些凌乱微薄。但阳光真美好,那么光明,透出一个多彩的世界。无春使劲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有钱就是好啊,有钱住牢房都可以住宽松点的。虽然铁窗仍旧这么小,但只有两个人牢房就是豪华级的了。那天妈妈来看他,送给教官了两条中华烟,她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边说:儿子,不怕,咱们家有钱,不会让你吃苦的,过几天就保你出去,咱们那个厂子就交给你来管,你给他们发工资,没人敢看不起你。

无春苦苦的笑,心里不知道是恨还是怜。

很小的时候,家里还很普通。但全家人都很爱他,无论他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都会涌到他面前。记得有一次去商场,他看中了一辆坦克玩具车,可爸带的钱不够了,他愣是坐在商场里等爸爸回家取了钱来才抱着那辆坦克一起回了家。再后来经过一个高人指点就有这家加工厂。那时候只有几个工人。有一天他骑单车出大门把一个提着东西的老太太撞倒了。他眼看着老太太的胳膊在水泥路面上划破了一层皮,心里很害怕。丢下单车就跑回了家。老太太则边骂边追,一直找到了爸妈面前。

“你家那个猴孩子该管管了,出门也不看看有人没人就狼蹿,你看把我幢的!这要是撞到了别人还了得?”

“是是是,那兔崽子我早就想揍他了!孩他妈,看那狼孩子在哪儿呢,找着了吊到厕所里给我打!老婶子您没事吧,要不我陪您去医院看看?”

“我倒是没事。我只说这孩子得管管了,但也不能打孩子啊。教育教育就行了。我走了。”

“那哪行啊,我一定要打他一顿给您老出出气。”爸妈边陪笑边往外送。里间的无春吓得瑟瑟的抖,不知道爸爸回来会怎样处罚自己

谁知道爸爸送走老太太回来就像没事了一样轻松,边进门便感叹,“这老太太事儿真多,一个孩子能撞多疼?幸亏我这样把他打发了,要不非赖咱们一把不可。嘚吧嘚吧的还挺能说,管教管教?我儿子用的找她来管?我看是撞轻了,应该直接撞脑袋上……”夫妻两个相视狡黠一笑,仿佛小孩子那种恶作剧的玩笑。这让里面的无春的心情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忽然觉得自己撞对了,自己就是父母的骄傲。

上初中的时候,他和班里的一众兄弟把相邻班级了几个书呆子差点打残了,学校要把他开除。也是父母到处托关系走后门学校才留下了他。他以为这次老爸是绝不会轻饶了他,所以那阵子他特别的乖巧。

谁知道送他回学校的那天,爸爸只是和他吃了一顿肯德基,他语重心长的说:“儿子,以后别再给我惹事了,花钱事小,这求人的滋味真不好受,爸爸几乎要给人家磕头了才留下你,你以后一定要安安稳稳的,爸爸不图你学习多么好,你只要不给我不惹事就行。”

如果爸爸的话让无春有点感动有点惭愧的话,那妈妈的话则让他又一次找到了自信:“儿子,没关系,我们家有的是钱不给你花给谁花?你要是不花就会有小三小四的来替你花。我宁愿把钱给你送礼托关系,这说明你爸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在这种教育下,无春没有考上高中,勉强上了一所职专。如果没有遇到琼花,一切也许会想父母预想的那样,等毕了业在厂里先找点事做着,再娶一个媳妇,等他们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就把厂子交给他。就像皇帝的世袭制一样,总强比在外面打工吧。可是这一切却因为一个女孩子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叫琼花。

琼花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她圆圆的娃娃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柔顺的头发披散下来,就像卡通漫画上的美少女。她身材单薄,乍一看上去一副楚楚动人惹人爱怜的样子。但对她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她冷得像个杀手。

有一次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驼色的纯正贵宾,那只狗娇憨玲珑,毛茸茸的比琼花更惹人喜爱,无春以为她会很喜欢它。

可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她把它绑在学校外面的乱树林的一棵树上,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割下了那只狗的四只爪子。看着那只狗从惊恐愤怒到痛苦哀嚎,琼花始终冷静而沉着,仿佛她割的只是一块豆腐。

看着那只狗的苦楚,无春像其他几个跟随琼花的人一样心里一个劲的发颤发冷。“你要是不喜欢它,不如直接砸死它算了,干嘛这么费劲。”无春试探着说。

“砸死它太便宜了,我要这样把它抱回去放到它主人的门外,让它的主人笑话我!我要让他尝尝被人羞辱的心痛的滋味。”琼花抖抖手里的小刀,“明天我要再去买一把大点的。”她随口说。

这样的琼花其实是不值得爱的,无春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但爱这种东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从看到琼花的第一眼起,无春觉得那就是自己的方向,他身不由己的跟在了琼花身后,就像还有很多同学一样:皮子,阿流,太傅,吨牛。这些人虽然非富即贵,但个个无耻下流,一张口不是麻痹操蛋就是妞长鸡短,他们除了不敢亵渎琼花之外,可以肆无忌惮的糟蹋一切东西,从中寻找一种丑恶的快感。

无春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孩子,但至少还不至于堕落到这种地步,他常常为和这群人为伍而在心里暗暗地感到羞耻。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像吸毒的人有了毒瘾一样,软弱被动无力的被吸引,他没有力量离开。好在琼花对他的态度要比对那些人的态度客气得多,这让他的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安慰。

琼花领着他们在学校外的墙角下抽烟,她用把烟头放到纤细的手臂上,烫出一股淡淡的肉的香味,而她的脸上依然是一股高傲的冷清的决然的落寞的冷静。

风吹着她的发梢掠过脸颊,无春忽然很心疼,他很想保护这个把自己包裹的像铁一样冷的女孩子。“不疼吗?”他问她。

“比起心里的疼这点算什么!”她答。

他们一起下馆子泡吧唱KTV,这给无春开拓了一个很好的花钱渠道。“我们家有的是钱,挣的钱都是给你花的,你要不花就会有小三小四来替你花。”他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

琼花常常在酒吧里喝得烂醉,骂着脏话,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推进地狱里。

有一次,只有一次,琼花喝的还不算醉,但她很冷静地把他们领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床,床中间有一个小厨子,琼花站在上面,学着酒吧里的舞女的样子开始跳脱衣舞。看着她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她曼妙的身材让所有在场的男生都感到喉头阵阵发紧,咽干而心痒。

当她解下上衣的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不知道谁扯出了一声尖利的口哨:“真他妈带劲,没想到你丫的咪咪长到这样大了,不知道摸一下是什么感觉。”阿流的口水来不及吞下去垂在了地上。

“干什么!快穿上!”无春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从地上拾起一件衣服扔向了琼花粉嫩优美的躯体。

琼花愣了两秒钟,但她并没有羞臊的无地自容,而是慢慢的穿上那件衣服,跳到一张床上,“睡吧。”然后倒头睡去。

剩下几个傻了的人,几乎用了近半个小时才恢复正常,他们挤在另一张床上沉沉睡去。

还有一次,他们挤在一起抽烟。琼花忽然头一歪滑到了无春的怀里。无春一愣,他以为这是琼花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谁知道琼花接着低低的叹息一样的说:“抱抱我,好吗?”

这声音虽然小,但却像晴天一个炸雷一样惊得其他人耳膜嗡嗡作响。他们忽然发现这个冷酷无情到禽兽不如铁石心肠的琼花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姑娘,也很脆弱,也需要保护。之后他们更加倍的对琼花献媚争宠,同时对无春和琼花有了一种无奈的认可。他们都无奈的感到如果琼花看中了无春,他们是很难改变的。

可事情总不向可以预料的方向发展。一切在瞬间改变,就在正中走进教师的那一瞬间。正中是刚刚转学来的一个新同学。他走进教室的时候穿一件的白色的T恤,短短的头发,适中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既干净又清爽,像一颗茁壮成长的木棉树,透着淡淡的清香。

琼花那么爱捣乱的人忽然安静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以琼花的性格,一定是找到了新的题材,在一段时间内至少会给这个新来的出点难题,逗他着着急甚至给他点颜色,都是预料之中的事。可谁也没想到,琼花不但没有这样,还笑得像花一样,领着正中去认识宿舍食堂操场,给他买吃的喝的用的。

无春跟在琼花身后,手里提着一卷卫生纸和一袋零食,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就像方便袋刮在风里,呼呼啦啦的,然后咧开了一道口子,然后是风吹到了里面,然后又吹出一些空。

在中正的宿舍里,琼花大大咧咧的坐在中正的床上,两条腿翘在床头上,手里拿一袋薯片次拉茨拉的吃着。中正沉着脸在摆弄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皮子不知好歹的凑上去,想看看他的电脑里有啥。“去去去,看啥啊~”却被中正很冷漠的推开了。

无春觉得很尴尬,“我先走了。”

他刚转身,琼花的一袋薯片就飞到了他身上:"“滚!都滚!!”

看着撒了一地的薯片和琼花极怒极冷的脸,无春忽然觉得心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的疼,并不是因为薯片砸的,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她的心正在生生的疼。他居然能感到她的心疼?

无春定定的看着琼花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痕迹来印证自己的感觉,但琼花却只是冷冷的坐着,冷的小脸上几乎可以滴下泪来。

无春一时手足无措。他低下头拾起那袋薯片递到琼花眼前。

“走吧!”琼花躲开那只手,起身冲出门去。皮子几个人也跟着走了出去,无春走在最后,他回头看看中正,他的眼睛依然盯在电脑屏幕上,一副去留无意的淡漠表情。

无春把那袋薯片随手扔在了门后的垃圾区里,也走了出去。

“老大,要不我们就教训一下中正的那个小子吧,我们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居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也太狂了吧。要我就一个铁砂掌拍过去,然后下面再来个扫堂腿,不把这小子拍地下学猪叫不算完。”阿流喜欢叫琼花老大,他说这个老大区别于那个黑社会的老大,这个老大是老是大大咧咧的意思,没见过女孩子像琼花那样的大大咧咧的。现在他对为中正做的一切极不情愿,忍不住抱怨。

琼花看着他,定定的。“我会找他谈的!”

晚上很晚了,无春都睡了,琼花忽然打电话来,让他一定要出去,她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他。

初春的很冷。无春只穿了一件单衬衣就跑了下来,刚一走出宿舍楼,一头丝滑的长发就扎进了他怀里,“你喜不喜欢我?我像不像个女孩子?”

无春被这种长长地头发弄的脸颊痒痒的,他不得不搬起那张脸,才看清那是琼花的脸,只是那张脸上狂乱而沉痛,“看什么看!快说,你喜不喜欢我?”

琼花的手臂紧紧的砸在他的腰上,他感觉琼花的身体又轻又柔像水一样,没有骨头也没有棱角,更没有她眼神里的那种凶狠和冷酷。他是第一次如此贴近的感觉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体,血一下子用到了他的头上。

“快说啊!”琼花抬头看着他,小嘴碰到了他的下巴,她开始狂热而笨拙的亲吻他。在这种情况下,无春似乎除了点头说‘喜欢’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喜欢!”这两个字像春夜里被风吹落的花瓣一样飘落下的那一刻,琼花推开了他,恢复了冷冷的脸色。

“如果我要你去杀人你会去吗?”她问。

“杀,杀谁?”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这个怀抱来的突然走得更突然,无春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声音都在发颤。

“中正!我要你杀了他,你敢不敢?”琼花的目光如刀一样停在他脸上,寒光闪闪。

“为为什么?”无春依然磕巴着问。

“没为什么,我就不想看到他了。”琼花的回答让无春沸腾的血液慢慢冷却下来,他现在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玩笑一个冷笑话,或者说只是一个女孩子的一时任性。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回去了。”无春说。

“当然还有了,我还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你陪着我去做。”琼花急忙说。

“什么事?”无春看着她。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琼花拉着吴春就走。两个人在校园里东转西转,最后到了操场上。一轮上弦月朦朦胧胧的挂在天上,疏疏点点的几颗星在夜的城市上空更显孤零。

“这儿倒挺好,不如就在这儿。”琼花拉着吴春在看台的台阶上坐下,然后双手托腮看着月亮

“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无春看着琼花问。

“对,这就是我说的重要的事。”琼花的声音里透着月光一样的凉,无春身上不禁一阵发冷。“有病吧你,这么冷的天在这儿看月亮。”无春感觉自己身上的单衬衣真是薄如蝉翼,凉凉的月光直直的浸到骨子里。

“要看你自己看我先回去了。”无春起身要走,被琼花一把拽住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这大晚上的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琼花说着把头靠在了无春肩上,一副小依人的架势。

无春几乎不认识琼花了,这还是那个飞扬跋扈惨无人道的琼花吗?不过这个样子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他很喜欢她这个样子,有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肩上,整个身体都不那么冷了。

无春伸手把琼花揽入怀这里,“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哪里还有坏人啊。”

琼花在无春膝上翻了个身仰面朝着无春笑,“我有那么坏吗?”

琼花的脸,极美!圆圆的脸蛋白皙而充满青春的活力,比天上的月亮美;大大的眼睛,目光清澈,虽然有些冷,但比月光美;红红的唇轻巧精致,比天上的星星有吸引力,无春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有!”

“你才坏!”琼花推开无春坐了起来。她双手捂着脸,她的脸颊竟然有些红晕,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无春看呆了。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琼花放下手故作沉静。

“我们家有公司。这些年公司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就像家一样。我妈妈很要强,无论哪里都要压爸爸一头,只因为那个可恶的女人破坏了我们的家庭。妈妈说不怨那个女人,都怨爸爸忘恩负义忘了当初创业时的艰难,有了钱就变了心。我觉得妈妈说没错,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拼命地花爸爸的钱,能花一百的花一千,能花一千的花一万,那个女人哼都不敢哼一声。”

这些话不知道从哪里触动了无春的心,他深有同感却苦于无法表达自己。再说了,一个大男人向个女孩子诉苦也不够风度,于是他选择了沉默。他的沉默到成全了她的诉说,他向她说起她在那女人的葡萄酒里放安眠药,让她开着车就睡着了;还从她的钱包里偷着一张面值十万的支票直接扔水沟里了,为此爸爸和那女人打吵了一架说她太粗心才把支票弄丢的。她还说起了很多,总之是好的少,坏的多。她说她也不想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不知道好孩子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夜空中飞过一只失群的寒鸦,能够听到翅膀震动空气的声音,还有一两声轻微的啼鸣,好像在寻找什么。无春的身体也跟着发出一阵微弱的颤动。

伏在他肩上的琼花抬起头看着看他,“你冷吗?”

无春摇摇头。“你怎么只穿这么少?”琼花揪起无春的单薄的外衣,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花格子的单衬衣。

“不如我们跑一圈吧,就像那只鸟飞一样,就这样张开手臂跑。”琼花跳上跑道,张开双臂作飞翔状,“快来啊,来追我啊,看能不能追上。”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西边的天空,跑道上影影绰绰的,五步以外就模糊不清了。前面的琼花像一只夜空中的鸟,虽然离得还很近却已经看不清了,无春不知为什么心里很害怕,却又不敢大声呼喊,只能加快了脚步,可无论他怎样快,总也追不上琼花,“琼花,你在哪儿啊,我看不到你了。”

“我在这儿,来追我啊。”琼花的声音却大得出奇,似乎把黑丝绒一样的夜幕清脆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终于追上了琼花,无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心里的一股喷薄的热气几乎可以点燃整个夜空……

无春和琼花都病了。无春高烧到了三十九度,盖着两床被子还是喊冷。琼花在学校的医务室里打着吊瓶。无春睡了一天,吃了几片舍友买回来的药出了一身汗,感觉稍微轻快了些,就挣扎着去医务室找琼花。

无春进门的时候,中正正把一瓣橘子放到琼花口里。琼花的小脸涨成幸福的玫瑰色。这让无春有些恍惚,似乎过去的那个夜晚只是一场并不曾真实存在过,真实存在的是眼前即将到来的这个夜晚,但它不属于自己,而属于中正。

这让无春的心比头痛一万倍!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一种女人,前一个夜晚可以躺在别人怀里哭,后一个夜晚又可以躺在另一个人怀里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妖孽?

无春想回头就走,可脚却像钉在了地上。

“无春来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像天堂天使忽闪的翅膀,扇走了无春脸上的热气。他这才看见皮子啊流他们围着一个甜美的单眼皮小女生。可是无春并不认识她啊。但听这个女孩子的口气,仿佛对他并不陌生。

“你也在这儿阿。”无春只好随声附和。走了过去。女孩扬起脸,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是啊,我陪我哥来看看琼花姐。”她转头看看那张床上的琼花和中正。

“哦,你哥,”无春明白了一点这个女孩子是中正的妹妹

“准确说是我表哥,我妈妈是他的姨妈。”女孩子调皮的做个鬼脸,那种淡淡的幽默,仿佛把一天的阴霾都冲散了。

“那妹妹叫什么名字?”无春的心一放轻松,心中的疑问马上溜了出来。

“说什么呢!原来你不记得我了!你忘了我们小学的时候是一个班的,后来你因为打架转学走了。”女孩的脸涨得通红,要恼又不好发作,眼里转着泪花却还在努力解释。

“真对不起,真对不起!”无春手足无措起来,“我没忘,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其实到现在他也没想起来,好在这时候中正转身看看他们来解围了,“嘉敏,又自作多情吧,你能不能改改这个优点。”

“我愿意啊,要你管!”嘉敏小嘴一噘,一个可爱的表情把所有的尴尬都掩盖了过去。

无春在心里努力的搜寻着小学女同学的信息,可搜到的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那些年少无知的记忆哪还有一点清晰。

“你现在在哪里?”无春只好装作老于世故的样子问。

“我在一家酒店打工。”

“有对象了没?”阿流忙问。

“去!人家才多大。”

“真是的,你多大了?”皮子也忙问。

人家说女孩子的年龄是不可以问的,无春以为嘉敏不会回答了,谁知她依然淡淡的轻松的回答,“都老了!再过几个月我都十九了,他只比我大一个多月,还成天让我叫他哥哥。”她把目光转向中正,话题也随之转移了。

“你快过生日了?”琼花问中正。中正微笑不语。收起一桌子的橘子皮起身扔到门口的垃圾筐里,空出来一块视线让无春正对着琼花。

“你病得厉害吗?我也发了一天的烧,现在头还疼着……”无春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琼花的脸却是冷冷的,让他没有再说下去的勇气。

中正没有走回床边而是走到了窗前向外望着。琼花的目光追随着他。然后落到了嘉敏的脸上,“你哥哥什么时候生日?”

嘉敏看看中正,很为难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是三月十六的生日,你呢?”琼花很机警的转移了话题。

“我是五月十二。”嘉敏说。

“你呢?”琼花看向无春。

“我,我。。。。。”无春一时又手足无措起来。

“男人嘛说话干嘛吞吞吐吐的还不如人家嘉敏。”琼花投来的目光里有些鄙夷的谴责,这让无春有些恼了,“五月十三。”

“哈哈,你只比我小一天!那你也应该叫姐姐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嘉敏,她大笑着说,随后又觉得那里不妥,不觉也红了脸。

琼花看他们一眼,转移了话题,”皮子你呢?琼花把每个人的生日都问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中正了,“他是四月十一的。”嘉敏脱口而出。然后小心的看看中正,再次转移话题,“琼华姐,你快要过生日了耶。”

“是啊,还有两天,你不说我又忘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呢?”琼花把头靠在枕头上幽幽地说。

“不可能吧。”嘉敏的口气既同情又疑惑。

“当然。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生日。”“今年我要好好过个生日,在这儿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去啊我请客。”琼花的话向来有着不用质疑的力量。

三月十六,很快就到了。

无春邀嘉敏陪他给琼花买生日礼物。这件事让无春很头疼,不买吧,好像不合礼仪,可又真不知道买什么好。好在有嘉敏陪着。嘉敏声音柔和,虽然是个农村的女孩子,也许是在酒店服务久了的缘故,形象气质一点不比城里人差。

“唉呀——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呢,你还让我给你参谋。”在一家礼品屋里,嘉敏揭起一条橘红色的丝巾说。

“看,我系上这丝巾漂亮吗?”她随手把一条丝巾系在脖子里问无春。

“很漂亮。”无春说得并不是假话,嘉敏穿一件深蓝色的外套薄毛衣,系上这条橘色的玫瑰花的丝巾,让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满了生机。那种让人看到希望的生机,无春觉得只要靠在嘉敏身边心就会暖暖的,他不仅多看两眼嘉敏,越看越觉得她比琼花美,如果能永远停在嘉敏身边……。无春不敢想了,“买两条这样的丝巾,给我打包。”无春转身对服务员说。

“你要送给我一条吗?”嘉敏问。

无春却没有回答。“这样不太好。”嘉敏只好自言自语。无春像没听见一样,把一盒包装好的丝巾放在了嘉敏手里。没有太多的客气,不容争辩,嘉敏只能收着。这好像是一种默契一样,让嘉敏微醺了脸颊。

嘉敏又选了很长时间,终于决定把一个胖胖的笑眯眯的可爱的瓷娃娃送给琼花。两个人一起到定好餐馆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你们来晚了,无春,罚你买单啊。”琼花说。

“没问题。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喜欢。”无春把包装精美的礼盒赶忙奉上。琼花随即就打开了盒子,“哇,一条丝巾!很漂亮,我喜欢。”

“琼花姐,这是我的。”嘉敏适时得把自己的礼物递了过去。

“我看看是什么。”琼花也打开了礼盒,“哦,一个小瓷人。不过这小人丑死了,我不喜欢。”

“嘉敏,过来,到我这儿来坐。”中正招呼嘉敏,看得出他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谢谢你妹妹,能收到这么多礼物是我最开心的事了。“琼花马上补充。

“咚——”琼花把一瓶开启的啤酒放在了无春的面前,“把它喝了!谁让你来晚了呢。我们都已经喝了两瓶了你就补一瓶吧。”

无春看看桌上,菜还没上全呢,琼花分明是有意为难他。“我要是不喝呢?”

“那你就是个见异思迁脚踩两只船的小人。”琼花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惊得瞠目结舌。无春更是五味杂陈。他不知道琼花这么说算是吃醋吗?算是表白吗?表示她在乎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但,琼花你呢,你前一天晚上和我相拥一夜,第二天却投入了中正的怀抱这算什么?想到这里无春心里一股怒火直往上冲。“我就是不喝!”

“到底喝不喝?”

“不喝!”

琼花抓起那酒瓶摔向墙壁,“啪——”酒瓶应声碎裂,啤酒连同碎渣流了一地,琼花抓着瓶口把玻璃茬口对准了自己的另一只胳膊,“皮子,再给他拿一瓶。”“我问一声你不喝我就划一道!”琼花看着无春,玻璃茬口虽然只是刚刚挨着琼花的肌肤,但已经有血留下来了。

吴春没有一点办法,只好结果皮子递过来的酒瓶,一仰头一瓶啤酒都灌了下去,所有人目光里都充满了崇拜,几乎像对琼花的崇拜一样了。但酒喝得太快了,无春很快就觉得天旋地转,只好趴在桌子上。

“吨牛,阿刘,送他回去吧。”只听见琼花这么说。在出门的那一刻,无春努力睁开眼,看见琼花正一脸桃花的向中正走去……。

第二天无春一天没有吃饭,躺在床上发呆。下午放学的时候,舍友捎上来一盒排骨米饭,米饭角上竟然还有一朵精致的萝卜花雕。舍友说说是一个妹妹下午给他送到教室的。妹妹?无春立刻想到了嘉敏。好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子!他马上发了条信息过去。嘉敏的信息也很快的回复:学习累了要多补充营养,注意休息。

无春觉得自己一下子就醉了,这种醉了的感觉和昨晚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他吃了那盒米饭,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看看窗外已是夜色满天,他忽然想去嘉敏工作的饭店看看,也许可以等她下班后一起再吃些东西。

想到这里无春一刻也不能停留,穿好衣服就打车去了嘉敏工作的地方。

这是一家中高档的酒店,门口是高大的旋转门,里面金碧辉煌灯红酒绿。无春忽然有些怯场,收回了踏上台阶的脚步,走到灯影里,从高大的玻璃窗里努力分辨那个是嘉敏的身影。直到十点多了,所有的客人都走光了,才有一群姑娘拖着疲惫的身影走了出来。

“嘉敏!”当无春叫住嘉敏的时候,引来了一群狐疑的目光,这目光里有羡艳有嫉妒也有祝福,但她们太累了,和嘉敏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嘉敏倒是很高兴,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疲惫。“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我,我。。。。。”无春想说我在这路等你却说不出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嘉敏又问。

“七点多吧。”无春如实回答。

“你在这里等了三个多小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外面多冷啊。”嘉敏的话那么坦然,那种关心是那么真切。无春的心像春天一样从大地深处涌出了生机。

“没关系,我是来谢谢你的。”无春说。

“谢什么,我还要谢你呢,看你送给我的丝巾给我带来了好运气,今天经理说我的丝巾很漂亮,还说要升我的职呢。”嘉敏扬了扬系在脖子里的丝巾角。那是无春送给她的那条。

笑是有感染力的,看到嘉敏的笑容那么自然那么灿烂,无春觉得心底一片坦然,仿佛第一次感觉到春天真美好,着春天的夜里,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完全忘记了一等三个小时的寂寥

无春想找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去吃点东西,但加敏说已经太累了不吃了。无春只好把嘉敏送回宿舍。临别嘉敏有些恋恋不舍,说不要再在酒店面等她了,有时间她会去找他的。

“什么时候?”无春赶紧追问。

“明天吧,明天我歇班。”嘉敏犹豫着说,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个月她休得班已经满了,再休就只能请假了,但她没有和无春说。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这个周末按说是无春是应该回家的,但为了等嘉敏无春哪里都没去就在宿舍里等。只是没想到的是,琼花也没回家,闷闷地坐在他的宿舍里摆弄手机。时而抬头望一眼无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我是不是很不好?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呢?”琼花有意无意的问。

“没有啊。”无春有意无意的答。

“记不记得那天晚上真的好冷。。。。。”琼花还想说下去,可门开了,进来了嘉敏。嘉敏今天穿一件紫红的短款上衣,深色笔挺的裤子,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几成熟稳重又优雅大方,尤其是上衣的前襟和袖口上那两排金色金属钮扣子,增添了几分活泼的玲珑,美的恰到好处。当然最扎眼的是她脖子里的那条丝巾,因为琼花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你也在这儿?”嘉敏也一愣,问道。

“怎么不欢迎啊?我没碍你们什么事吧?”琼花冷冷的说。

“没有没有。”嘉敏连忙说。

“快来坐啊,坐下好说话。”无春热情的招呼。

嘉敏很羞涩的坐在无春对面的一张三条腿的凳子上,“我来找我哥哥,不巧他回家了,我想来都来了,不如到这里来坐坐。”

“恐怕不是来找你哥哥的吧?”琼花不冷不热的说,让嘉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无春给嘉敏倒了一杯水,引来了琼花严重的抗议,“我也要喝水。”

无春只好又给琼花倒了一杯。三个人以三角之势坐下,一时陷入僵局。谁也没注意到,琼花的腿伸到了嘉敏做的板凳底下,用力一勾……

嘉敏正要起身,“我还有事先……”忽然感觉身下的凳子一偏,一条凳子腿正好绊倒了她的腿,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哎呀——”

本能的反应让嘉敏舞起双臂掌握平衡,可没想到一条胳膊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琼花的脸上,她袖口上的纽扣在琼花脸上划出了一道血迹。

“你干什么?你敢打我!”琼花顿时怒火三丈。

“你——”嘉敏本想说你把我绊倒的,可这种无事生非的事她还是第一次碰到,一时不想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她宁肯觉得一切都只是个误会,美丽的误会。

“你什么你,我从小到大还没人敢碰一指头,今天平白无故的让你打了,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琼花却声色俱厉。

“我——”嘉敏对这种倒打一耙黑白颠倒的事有些懵了,对琼花气势汹汹的质问,她不知道怎样替自己分辨。

“我什么我,看你表面乖巧,谁知道心里这么狠毒,竟然假装绊倒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阴险的女人!”琼花的话里动了三分的真气。

眼看两个女孩子就要打起来,无春急的一头的汗,“琼花,你别生气啊,嘉敏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把你打成这样你能说我不是故意的?”琼花捂着生疼的脸说,“我要是毁了容,让你全家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逐渐冷静下来的嘉敏知道琼花在耍诈,直接问。

“很简单,把你脖子里的丝巾摘下来。”琼花说。嘉敏把丝巾摘了下来。

“给无春。”琼花接着指挥,嘉敏只好照做。

“把它给我剪烂了。”琼花顺手把桌上一把裁纸刀扔给了无春。

一场血腥风的战争却用一根丝巾来解决,这个看似占了便宜的决定,让嘉敏和无春心知肚明,琼花只是想破坏他们的感情

“不就是一根破丝巾吗,我不要了。”嘉敏转身要走。“站住!你这个破坏我们感情的第三者。你知道我和无春早就在一起了还来插一条腿,还算人干的事吗?”

面对琼花痛心疾首的质问,嘉敏肺都气炸了,见过拿着不是当理说的人,却没见过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寡廉鲜耻的,“琼花,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你写给我哥哥的那些情书我都看了,肉麻的都没法说。说我是什么第三者,你一边追求着我哥一边又想占有着无春,你这算什么?再说你和无春又没什么的别的关系,凭什么说我是第三者?”

“凭什么?你问问无春,那一晚我们在学校的操场上,他紧紧的抱着我说永远和我在一起,他亲吻的我那么热烈,我们把该做的都做了,难道还能说我们没关系,还能说你不是第三者?”

琼花的话把无春惊了个哑口无言,那么温馨的一个场面经琼花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真是字字如刀,屠宰了所有的过往

嘉敏也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一出,一时也惊着了,呆呆的看着无春。“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她的。”无春忙解释。

“我是不是很傻?”嘉敏看着无春问,大颗的泪水滴下来,她竟然不觉得。“我在这里是不是很多余?”嘉敏继续追问。

“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琼花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冷笑。

“好,我走,我走!”嘉敏想转身,却被琼花制止,“哎,慢着,还有一点小事,看完再走。无春,把丝巾剪了,若不亲眼让她看着你剪掉它,以后她该说我是下软蛋的了。“琼花冷冷的命令着。

这时的无春已经傻了,他看得出嘉敏很伤心,同时感觉到自己很无力。拿在手里的丝巾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的沉。

”我不剪!”无春说。

“你敢!”琼花话一出口就知道其实无春是敢的,他就不剪的话自己有什么办法?

琼花三步两步来到窗前,一条腿跨在了窗台上,“你剪不剪?不剪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从你宿舍跳楼的我要你给我偿命!”说着琼花已经把身体探到了窗外,一副玩命的架势。

“别!别,我剪。”无春无力的说。

“无春!你就别剪,让她死好了,她死了我给她偿命!”嘉敏也声色俱厉的说,同是女性,她最恨的是女人拿死要挟别人。

“无春你再不剪我可真跳了。”琼花把三分之二的身体探出了窗外。

“我剪!”无春拿起剪纸刀,刺啦一声把丝巾剪成了两片。琼花也应声把身体收了回来,得意的看着加敏,“看,无春是在意我的,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你可以走了。”

嘉敏看着无春,忽然感到绝望,仿佛剪开的不是丝巾而是她的心或者她的脸,与其说这个男人善良,不如说他懦弱,一个听命于别人的毁了自己幸福的男人是不值得爱的,嘉敏转身一霎,觉得爱碎了。

日子转眼过去了一个月,无春再也没有见过嘉敏,嘉敏换了工作,换了手机号码,换了住处。琼花偶尔会来宿舍里玩一下,说是玩倒像是检查一样,更多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疯狂的K歌,夜深的时候在路上找个无辜的人打架,深夜里的狂啸,或者白天萎靡的睡觉。

无春渐渐从麻木狂乱中醒来,他感觉自己不能再这样活着。他决定去找中正,问他嘉敏现在在哪儿。

天已经很热了,中正正光着膀子在宿舍里看书。无春翻翻他的书,“看这个有用吗?”中正没说话。“最近见到加敏没有?”无春接着问。

“没有,她好久没来了。”中正答。

“你知道她在哪儿工作吗”无春又问。

“***大酒店。”

“不在那儿了,她把那里的工作辞了。”

“你知道那住哪儿吗?”

“就是那家酒店的宿舍啊。”

“工作都换了,她怎么能再住在那里的宿舍呢?”“你有她的手机号吗?”无春已经问到绝望了,一定是嘉敏怕他问中正,所以才没有告诉中正的。这样决然,只怕真的没希望了。

忠正开始给嘉敏打电话,结果是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你们有什么问题吗?你怎么惹着她了?”中正马上意识到这一切都和无春有关系,站起来严厉的问。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无春小声说。

“误会?什么误会?”中正步步追问。无春只好把当时的情景简单的说了一遍。

“你竟然当着我妹妹的面把你送给她的礼物剪烂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让他还怎么见你!我说最近老长时间没见到她了呢,原来是因为你!”中正有些急了,愤怒的看着无春。

“不是的,你知道琼花的脾气,她真的真的会跳下去的,五楼啊,跳下去后果会很严重。”

“让她跳好了!那样的人渣死一个就安宁一方,再说她就是要挟你,她舍得死?鬼才信呢。”中正暴怒,“走走走,我妹妹没事还好说,要是有事,别怨我对你不客气。”

走出中正的宿舍,无春感觉到更加失落,给琼花打电话,她只说了一句话,“过来吧,我在蓝莓酒吧。”

蓝莓酒吧离学校不远,是个装修浪漫的情侣酒吧。琼花在一个角落里坐着,要了杯咖啡一个人慢慢的品。

没有了皮子阿流等人的跟随,没有了那种狂妄狂野的张扬,琼花安静的坐在那里,白色的小上衣简单而清雅,长长地头发垂下来,似乎伴遮着的不是靓丽的脸颊,而是青春的忧伤

无春的心再一次被打动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他觉得他和她的心是相通的,比如此刻的落寞。

“喝咖啡?只喝咖啡吗?”无春问。

“是的,我喜欢这种苦味。你喝什么?”琼花问。

“我也喝杯咖啡吧。”在天上人间的狂乱里K歌喝酒惯了,乍一到这种安静的幽谷一样的地方,无春还真有点不适应。

两个人坐下后有一阵沉默。

“你喜欢我吗?”琼花直直看着他问。

“这个,还可以。”无春很难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

“爱我吗?”琼花却并不难为情继续追问。

“也,还可以。”无春的脸有些红了。

“那我要是嫁给你你会娶我吗?”琼花继续问。

“这个,没想过。”无春只好坦然回答。

“那你现在想。”琼花低头啜饮着咖啡,似乎在等无春的回答。

这也算逼婚吗?无春有些无奈。他努力的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是结婚还是嘉敏那样的好,琼花虽然长得美丽,人也开放,少了一些扭捏,但总觉得不安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惹出乱子来。

“我好希望有一个家,自己的完整的家,再有一个孩子,我们一起疼爱他。”见无春不语,琼花慢慢的说。

一说到孩子,无春小时候那些持宠撒娇的甜蜜回忆都涌了上来,是啊,也许琼花只是因为心里有些苦说不出来,等自己娶了她,认认真真的疼爱她,也许他就会变成一个很好的母亲。想到这里无春不禁微笑了,“我们的孩子?”

“去!我只是打个比方,有你什么事。”琼花的脸上也有一抹娇羞。

“真没我什么事?那我娶别人去。”无春含笑说。琼花不语,瞪眼看着他,大有你敢娶别人我就敢发飙的架势。无春只好投降,“好好好,就你了。”

他们每人喝了两杯咖啡,虽然觉得咖啡有点变味了,但不管什么样的滋味他们都愿意尝试一次。

第二天起床以后,无春觉得他已经把嘉敏完完全全的忘了,他要开始新的生活,有关琼花的生活,那种生活会像春天一样处处充满了生机。

第一堂课班主任走了进来,说耽误大家一堂课的时间来整顿一下纪律。

“我是一条深海的鱼,身体永远是冰凉的,我的心也经常的痛,但我在坚持寻找温暖,直到遇到了你,自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在佛前求了一千年的那个等待,是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了今生的这一次擦肩,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指边溜走……”老师四十多岁僵硬了的脸颊微微的抖动着。

“我知道你会拒绝我,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给你发短信而是用这种最古老的方式向你表达的原因。也许我们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也会同时被两个人爱上,遗憾的是,我们只能跟一个人走,而是这一辈子是想跟着你走的,请不要那么直接的拒绝我,就是不能接受我,把我当个普通朋友也好啊……”老师瞥了嘴一个劲的摇头,然后抽出另一张纸,“他们说爱上你是我一生的错,可爱上你之前我又做对了什么?爱过方知情重,恨过方知伤痛,你让我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但在与恨之间,我是愿意选择爱的,求求你,给我一点机会。。。。。”

老师狠狠地把那一摞纸摔到桌子上,“同学们不要以为我在给你读诗呢,这些都是一个女同学写给男同学的情书,这个男同学实在不堪其扰,才求救与我。这让我大吃一惊,看看,看看,我数了数一共有四十页,都可以编辑一篇中篇小说了,要是把这股劲放在学习上,何愁考不上一个好大学!也是我这几天忙着一些别的事,放松了对你们的管理,现在我重申一下学校的纪律:凡在校的学生,一律不准谈恋爱!”老师重重的看一眼琼花,琼花昂着头也重重的回敬了他一眼。

同学们都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在猜测这些情深意切的情书是谁写的,他们把班上所有的女生都猜了一个遍,唯独没有人猜到是琼花。

“好了,都别猜了,这一次我们给这位同学留点面子,下不为例,如果有下一次,我们一定按学校的规定,开除学籍,绝不留情!”老师再一次扫了琼花一眼,这让那些习惯看眼色行事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琼花,但琼花面不改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大家又都一头的雾水。

中午放了学,无春正想去餐厅却被琼花叫住了,“餐厅的饭多难吃啊,我们去西安王吃面皮吧。”无春很为难,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去做。老师读的那些情书,对别人来说也许只是好奇,刺激,而给无春的却是震撼,那些句子好像是从他心里流出来的,那种感觉那么熟悉,熟悉到他不知道该从那儿去寻找。当别人穷尽目光去寻找写信的人的时候,无春想的却是,他可能永远不会写出那样的文字给琼花,但是他可以用一些东西来表达,用什么东西呢?无春想了一上午,终于想出一件东西来:戒指。也许用一枚结实点的戒指就可以套住像琼花这样野蛮的女孩子。是的,琼花一定会很喜欢,会很高兴的带上他给她的戒指。

没有人注意到无春怪异的表情,他们还处在兴奋期呢。皮子一个劲的问,“老大,你猜那些信是谁写的?”“真没想到咱们班还有这样的高人,写的真不赖。我要是知道是谁我一定狠狠的追她。”阿流也说。

“那还不好说,找个机会去问问老师不就行了。”太傅挺着他肥硕的肚子说。

“你们都是吃饱了撑的?问这个干吗?我看这个李猪头是不想活了。这属于个人隐私怎么能当众宣读呢,还当老师呢,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我想我应该替那个被读信得人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猪头老师了。”琼花一脸恶狠狠地打抱不平样,让几个男生一时也意气风发。他们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口门卫眼前走了出去,门卫大叔很严肃的制止了一个要骑车离开学校的学生,对他们则视入不见。“凭什么他们能出去我就不能?”那个学生不服气的问。“你和他们一样吗?”门卫大叔几乎脱口而出他们都有个非富即贵的老子你有吗?他们会使滚刀肉耍无赖甚至威胁恐吓你能吗?唉,这个社会就兴这个。“他们有老师写的批条,你有吗?”

琼花几个人在前面听得真真的,心里乐开了花。看来那次半夜里恐吓这个老头起了作用,老头子一下子开窍了,平时这不行那不行那个让人烦,现在一下子知道哥几个不是他能管的人了,早这样该省去多少麻烦啊。

西安王面皮里面人很多,琼花点了很多,面皮上来的时候,琼花特意接过来小心的放到无春面前,并偷偷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无春接盘子的时候摸到琼花的手很凉,这让他忽然想到他们一起在操场上度过的夜晚。不仅抬眼再看看她,眼里满是柔情。

“这人啊不整就是不行,你看大门口的老头,才开始到处找茬为难咱们,现在不也乖乖的了。说真的,自从上次整了那几个老头到现在咱们可好久没干出点动静来,难道我们就此服老,甘心做个循规蹈矩的老油条?”琼花凝视着一支麻辣串尖尖的竹签说。

“啊,又整人啊?”阿刘没有喝酒,也没有夜里那种癫狂的状态,现在的他很理智,所以说出的话就有些犹豫。

“怎么,怕了?瞧你那熊样!”琼花轻蔑的瞥了他一眼。

“这次想整谁啊,老大?”吨牛连忙问。

“李猪头。”

“班主任?!”

“你们大惊小怪什么,班主任怎么了,班主任就可以随便公布别人的隐私?班主任就能随便的奚落人?谁给他的这个权利?还不是我们这些学生。现在这个权利我们不给了,就要给他点颜色看,让她知道知道怎么当个好老师。”琼花一副把银牙咬岁的义正词严。

几个人看着琼花,觉得做女孩子真麻烦,想什么都那么复杂,还是男孩子好,想法既简单行动又迅速。不会磨磨唧唧的。只是太简单了也不好,所以,还是应该听听琼花的。现在这个琼花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不是说女孩子和女孩子都是天然的仇敌吗?怎么这次琼花如此坚决的想替一位不知道名姓的女孩子出头?老大什么时候如此有正义感了?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才不明白。既然猜不明白就干脆不猜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解解闷也好。

“我觉得应该把那个把信交给老师的男生也揪出来,那丫也太不是东西了,人家写的那么情真意切的信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把信交给老师,是人干的事吗?揪出这个人来要整的比老师还惨。”阿刘说。“对对对,一块儿整。我们就算替班里整顿纪律了。”几个人情绪高涨,大有猛虎下山生吞活剥之势。

琼花看着无春,“你说呢?”

“说什么?”无春的心思和这几个人根本就没在一拍上,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他也是经过的多了,本来无所谓的事,被琼花一问倒不知说什么才好。“我觉得应该把那个交信得人揍得比老师还惨。”无春说。琼花的目光暗淡下来。“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别忘了晚上还是按原来的老时间的行动。”

十一

所谓的老时间就是晚上逃课,去喝酒,然后找个人打架。

只有无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心里老是想着琼花,想着她说的有个自己孩子的话,想着她那天在咖啡馆白色的纺小上衣,想着那天晚上一起在操场上相拥……。,虽然眼前有一个琼花在和男生们一起狂饮烂喝说着粗野的话,但无春总觉得这个琼花不是真的,可是他怎样才能找到那个真实的琼花呢?

也许真该找家首饰店,看看什么样的戒指最适合琼花这样的人。

从天上人间的狂欢里出来才十点多,比平时要早一个小时。

“老大,要是再要两瓶啤酒我还他妈能唱十首歌。”皮子意犹未尽的说。

“别忘了,今天晚上我们是有正事的。”琼花拍了拍沉甸甸的背包。大家这才想起琼花中午说的要整治一下班主任老师的话。

“又玩真的?要不明天吧,今天很累了。”阿刘说。

“别装怂蛋!要回自己回,从此把你从我们的六人小组开除出去。”琼花眉毛一挑厉声说。

“哪能自己回呢,我是说着玩的。”阿刘只好唯唯诺诺。

几个人来到街边一个小花园里,围坐在一张石桌边。空气中掺杂着一种甜甜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花的,直觉的很好闻。街边路灯昏黄的光影透过树影投射到这里,影影绰绰的很诡异。

琼花”啪”的把背包往石头桌子上一放,“待会儿那个猪头就会从这儿经过,他在柳树街开了一家超市,要不他就说没心思管我们呢,晚上十点钟关门,估计最晚十点半就会经过这儿,到时候我们一起下手把他从电动车上拖下来,就拖到这儿,往死里揍就行,出了事我但着。”琼花的口气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他要是认出我们来怎么办?”到底阿刘年龄稍大一点想得周到,怯怯的问。

琼花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些丝袜,“听说把这个套在头上就认不出来了,来,大家套上我看看。”她很麻利的帮每个人套上了一只,“甭担心,这是我刚买的,没穿过。”

一转眼几个人就变成了头上插着一根天线脑袋光溜溜的’外星人’,在这暗淡的四处黑影绰绰的小公园里太诡异了,吨牛一把扯下了丝袜,“老大,这次玩大了吗,怎么这么麻烦。不就是拉下来揍一顿吗,一个人去拉两个人捂住他的眼睛不就完了吗,我可用不了这个,喘不过起来。”

“就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准备一下再说。这样莽莽撞撞的容易出问题的。”阿刘再一次反对。

“还准备什么?看,我把枪都准备好了。”琼花一伸手从背包里摸出一把黑幽幽的手枪来,往黑色的背包面上一放铮铮的发亮。几个男生的眼和嘴巴一起张大:枪!这就是传说中的真实的枪吗?”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无春忙问。

“我爸爸的。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他白天放在那里晚上放在哪里我都知道。这一把可能是坏了,我爸爸好久不用了,我只是拿来给大家壮壮胆的。”琼花拎起枪托,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无春,无春心里一紧,忙夺下枪来,“这东西不是我们能玩的。”

“就是就是。我看我们还是再商量商量。”阿刘几乎要逃跑了。

“还商量什么!今天你们不干我自己也干。不过说好了,过了今天我会怎么对你们我可说不好!让老天保佑你们会比那个猪头老师待遇好吧。当然要是今晚表现好的我也不会亏待了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是我心情好,说不定因此就嫁给他也说不定。”琼花的话严厉却不失天真,恐吓中带着诱惑,听得几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无春,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酸酸的味道,因为他从琼花的话里没有听出她到底会嫁给谁。

“废什么话,干!”无春把枪一抖,冲到路边,伏在一棵绿化树的后面。远处一辆破旧的电瓶车正慢慢的行驶而来,离的虽然远,但借着路灯的灯光,那大大的类似猪头的头形就可以明确的确定那就是他们的班主任李老师……

十二

那是无春第一次进看守所。一个号子里八个人。从二十多岁到五六十岁的都有。那些胡子拉碴行为萎缩表情狰狞的人一圈一圈的围着他转,有的只是审视,有的动手动脚,什么也不说,只是狞笑。已经吓懵了的无春彻底崩溃了,他趴在了地上,“各位大爷们,放过我吧。我,我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没做就被抓进来了,我是冤枉的啊……”无春放声痛哭起来。

看他哭的可怜,一个三十多岁肌肉结实的光头坐过来,驱散了其他人,蹲在无春面前,“小兄弟,你有什么冤枉,说说。”

无春没有想到老师的力气那样大。他一脚踹过去,那遥遥晃晃的破电瓶车竟然没有倒。他双腿插地看着他们这些人。无春用力拽了两拽,皮子在后面推了两推也没推动,这在他们战无不胜的打架史上从没有过,无春有些慌了,他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拿枪的手,枪口黑黝黝的顶住了老师的头。老师害怕了,乖乖的举起手走了下来,一任破电瓶车僵尸样的倒在路上。就在这个时候,巡夜的110警车开了过来,一看有车倒在路上,还有一伙蒙面的‘劫匪’,立刻拉响了警报,有通知总队增援的,有喊话的,形式一下子成了警匪的对峙。阿刘皮子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老师却死死的拽住了无春,“你小子长出息了,还学会了玩枪。手关节长结实了吗?”说着一个反手,枪就被下到了老师手里,“警察同志,我抓住了一个,这个是我学生,你们一定要严肃处理。”

就这样无春被带到了派出所。他没有看到琼花。也许她也逃了。无春忽然觉得自己好傻!

接下来就是一场钱和权的战争。

琼花来探视。说她没有逃跑,只是藏了起来,因为她要第一时间向家里报信,好搭救他。现在他家里的人正在和他的爸妈一起托关系,并一再关照,一定不要说枪是她家的,就说是路上捡来的,只是拿着玩的。

妈妈也来了。教给他说一定要说自己不会用枪,只是捡了一把枪,觉得好玩,才那样做的。无春想说自己确实不会用枪。可是偏偏那么倒霉,什么都让警察看见了,现在说什么还有用吗?警察说的那么清楚,聚众斗殴和持枪聚众斗殴根本就不是一样的性质。

无春在那个号子里住了两个月零十七天,养肥了七个人。因为每次妈妈都会带去一大包好吃的,然后无春看着一群老男人把它们瓜分。无春变得越来越忧郁,可别人都觉得他那么有希望。

在里面唯一让无春觉得有希望的事就是想琼花,想嘉敏。他觉得他离嘉敏已经越来越远了,离琼花倒是越来越近了。有时候琼花的脸会印在看守所的墙上,就像一朵美丽的蔷薇,无春不记得在那里的路边见过这样一朵花,美丽而张扬,张扬而狂野,就这样一步一步把无春引进了深渊。

人在深渊的时候,越觉得有向上的力量。无春在那家看守所跟母亲唯一要的一件东西就是一对白金戒指。妈妈狐疑的看看他。因为知道女方家庭也在积极的斡旋,也就没说什么。

为了保护这一对戒指,无春更加大方的把食物分给室友。他把它们放在内衣的小口袋里,时时的用手捂着,用指肚抚摸着它的棱角。

走出看守所的那天下着雨。来接无春的是爸爸妈妈还有一些亲戚,琼花没有来。无春心里很失望,难道她忘了这七十七天的苦他是替谁受的吗?难道她不知道这七十七天的相思是为了谁?难道他一家跑前跑后只是为了买他一个假口供?

无春的手抚摸上内衣里那两枚戒指。也许琼花只是不好意思,毕竟这里还有那么多的亲戚。这样想无春心里好受了一些。

回到家,一连几天无春都被亲人们包围着,送吃送喝关怀备至。这让无春无端的火冒三丈。“为什么不送我回学校?”他忍不住咆哮。妈妈的眼圈红了,“那个破学校有什么好,你刚出来,在家好好养养再说,行不行?”“有什么好养的,我都养了这么多天了。我要回学校,在这个家里我都快闷死了。”

“你要是真想去学校,我们换一家好不好,反正这样的学校多的是,只要给钱就可以上。”

“为什么要换学校?”无春看着妈妈,那个一直说话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妈妈现在正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和他讲话,从她闪烁的言辞里,无春察觉到有事情瞒着他,这让他更加暴躁。“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别遮遮掩掩的,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别把我当小孩子哄着了,行不行?!”

一句‘我都这样了’把无春妈妈的眼泪勾了下来,“儿子,你还是好样的,你还是我的好儿子。”她想抱抱儿子,可被无春冷漠的推开了,“别哭哭啼啼的一点用都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无春妈妈一看是再也没法隐瞒了,只好坦白回答:“你被学校开除了。这件事本身不大,但是性质很严重,持枪抢劫,我们家几乎穷家当产才保你平安出来,当然琼花家为这件事也出了不少力,但是学籍没保住,我们也觉得那个破学校又不是什么名校,不去就不去吧。你要是实在想上学,我们再换一家学校也是一样的。”

是啊,那家学校是没什么好的,可那里有他的青春,有他的快乐悲伤,有他的爱和很,有嘉敏有琼花,有一天天一年年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一想到再也回不到那种生活里去了,无春的心里就像没有了着落。更主要的是以被学校开除这种方式离开的,这让他一个男子汉的尊严何在?他还有什么脸面在皮子啊刘吨牛太傅他们面前傲然不屈。

转学?这所学校没法呆了,还有什么脸面去别的学校?无春一下子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他开始上网打游戏,不吃不喝不说话。他妈妈急的实在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提醒为什么不去找琼花玩。这倒是提醒了无春,是啊,自从从看守所出来他还没有见过琼花呢。

无春发信息给琼花说他在校门口等她。琼花没有回复。无春只好在校门口等。看见皮子出来,无春很亲热的上前。皮子对他很客气,说六人小组解散了,他现在要去上一对一的课程辅导。毕竟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他想考一个好成绩,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看着皮子匆匆离去,无春第一次觉得自己比不上他。他还有前途,自己还有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辆奔驰停在校门口,笑得花枝乱颤的琼花走了下来,一起走下来的还有一位帅气的男士,粉红的衬衣衣着光鲜,笔挺的西裤靓丽精神,昕长的身材笔挺而不失招摇。看到吴春,琼花的笑僵在了脸上。“快点啊,琼花,我在这里等着你。”那位男士潇洒的倚在车身上,点上了一支烟。

“……”

“……”

“出来了。”

“恩。”

“到学校来玩?”

“不。”

“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无春从兜里摸出了那两个戒指。站在车边的小伙子发现这两个人有点不正常,走了过来。“琼花,这位是你同学吗?”一口让男人也妒忌的男中音,瞎子也能感觉到现在的琼花一定被这位公子迷惑的三魂出窍五魄不存了。

“是的。这是我一个普通的同学。”琼花虽然已经把‘普通’两个字咬得很清楚了,但还是飞红了脸。

无春也有一米七八的个子,但总觉得在这个同类跟前矮了很大一截子。“这位是?”

“这是花伯伯的儿子叫花抛月,怎么样,名字很特别吧,我就喜欢这样的名字。”琼花的声音里几乎可以拧出蜜来,那甜甜的腻腻的声音,几乎把无春刚吃下的东西给翻出来。

“你不是要去拿东西吗,还不快点。”小伙子优雅而沉稳的对琼花说。

“哎,这就去。”琼花几乎要一揖到地了,说小鸟依人简直是太不够了。“我要到花伯伯的公司去实习,反正也快毕业了,花伯伯答应要我去他的公司做个助理。”琼花无限娇羞的看一眼那位花公子,似乎那个所谓的助理是准儿媳的代名词。“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了,拜拜。”

琼花匆匆告别而去。她知不知道无春手里攥着的是两枚白金戒指呢?在转身离去还是追进去表白之间,无春本能的选择了后者。无春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卑微,最近倒霉的事一桩接着一桩,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高傲时的模样了。

“我不要,你拿走吧。”琼花走的匆匆。

“我买了两只一样的。知道吗,在里面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你。你说过将来会有一个我们的孩子,还说谁替你出头的话就嫁给他。。。。。”

“无春,你想要挟我吗?我可不吃这一套!”琼花急了,瞥一眼无春手里的戒指,“拿走拿走!我可不想要这种破戒指,我将来要戴就戴钻石的,像鸭蛋那么大的钻石!”

十三

无春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学校得了,只记得一辆黑色的奔驰在自己眼前扬起一道白烟,绝尘而去。

无春不记得他是怎样在护城河边坐了一夜,怎样把那一对戒指丢进河里,怎样想把自己也丢进河里,只是河水太浅,而且因为容纳了这座城市排出的太多污水而又黑又脏。潜意识里,无春仍然觉自己是一个那么纯洁的人,纯洁到不应该这样去死。

为了不让无春消沉下去,爸爸在一家电脑科技公司给他找了份工作,无非就是上上网发发信息,有时候也出去送送货,工作轻松,更主要的是还有一群年轻人做他的同事。在一群年轻人之中,也许他会好起来吧,这是爸爸的想法。

事实上无春在那一群人中就像一个怪物,一些专业的知识他不懂,只能做些杂活。他不说不笑不参加各种聚餐和宴会。谁也不知道,在无春眼前总是会出现那位花花公子的身影,他不明白,自己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印象深刻,甚至比对琼花的印象更深刻。他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那个姓花的,琼花是永远不会回来了。眼前的这份工作他既不喜欢也感受不到热情,但是这里永远都不会再遇到那个姓花的和琼花。其实潜意识里,他只是想逃避。

家里人开始张罗着给无春介绍对象了。标准很简单,只要比琼花漂亮就行。这个世界找个淳朴善良品德淳厚的可能不容易了,但找个漂亮的却并不难。很快无春就和一个叫美美的女孩子见了面,美美对无春的相貌家庭及工作还比较满意,答应继续交往。无春的态度是无所谓,只要有个人愿意陪着自己就行。

两个人就这样不温不火的交往着。美美常常埋怨无春太闷,无春就会想起和琼花一起逃学跳吧喝酒打人的日子。他觉得自己并不留恋那种日子,尤其不留恋琼花,那种狂野邪恶还贪慕虚荣的女孩子,不值得一丝一毫的留恋。

快到年底的时候,美美提出来要订婚。无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一家人都在紧张的准备着订婚的一概事宜,无春一个人走在街上,忽然想起琼花说的有个自己的孩子的话,心里一阵痉挛,因为他看到了琼花,就从对面走来,一脸的憔悴,就像天残存在枝上的一朵干花,没有一点颜色。

“我以为你成了阔少奶奶了呢,怎么也一个人来逛街?”无春面对琼花一点没有客气。

“你倒是生活的春风得意。”琼花冷冷的回他。

“托您的福,都是你给的。”无春心里漫上一阵疼痛,那种久违了的麻木的疼痛,让他恍惚这种痛不是自己的。

“你生活的好吗?”琼花抬起她精致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写满楚楚的可怜。

“还行。我要订婚了。”无春回头看看灯火阑珊的街道,仿佛看到美美客观而克制的脸。

“你——那祝福你!”琼花掩饰不住她心里的失落。

“你的那位花花公子呢,按说你应该很幸福才对,怎么看你不想幸福的样子啊?”无春是铁定了心把琼花好好奚落一顿。

“他把我甩了,还打我。没有人替我出气。”琼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顾不得无春是不是还恨她,急于想倾诉。

无春怎么也说不出‘活该’两个字。因为他看到琼花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留下来。

一切就像宿命中的一个魔咒,无春逃不出那一场陷落。事后他几乎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他们是怎样拥抱在一起的,又是怎样糊里糊涂的去宾馆开了房间。琼花就是一个魔,他就像被施了法术,只能听琼花的安排。

接下来的战争就是白热化的,无春感觉每天就像在沙漠里五十度的高温下焦灼着。首先是和美美退婚。美美哭的很伤心,她说我不在乎你曾经蹲过号子,不在乎你没有好工作,甚至不在乎你没有前途,我只是想和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可是你却为了一个抛弃了你的女人来抛弃我,我除了离开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春唯唯诺诺,感觉就像欠了美美一亿美元一样沉重,“对不起,我给不了幸福。”他只能这样说。

可是父母的反对就没有美美这样大度和容易应付了。“那个女人是坚决不能进门的,无春你要是再和这个琼花来往我就死给你看。”妈妈痛哭流涕,“你怎么那么不长记性啊,她只是利用你,你在看守所的那段时间,他们家也跑前跑后的,开始我也以为是因为你们感情好他们才这么做的,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因为那只枪是他们家的,他们害怕你供出他们来。我那傻儿子,你打架是为了她,隐瞒枪的事也是为他们家,可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你刚刚出来那个该死的琼花就投入了一个社会混混的怀抱。噢,现在那个小流氓把她甩了。她就又来找你,她是存心想祸害你啊。你是不是忘了那天我们找了你一夜,在护城河边找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儿子,你可不能这样没有记性没有志气啊!”

无春没忘。正因为没忘,所以今天他才会这样坚决。“我不能没有她。”

妈妈有一刻是傻掉的,然后她收起眼泪,凄然一声长叹,“那,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无春这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他和琼花去看电影,去郊游,去公园,反正情侣会做的事他们都做。十指交缠,他感觉这一辈子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是回到家就是冰火两重天,冷脸冷饭冷板凳。那些一向把他娇宠到大的父母亲人都像躲瘟疫一样的躲着他,在那个孤立无援的家里他更加感觉到对琼花的依赖。他开始不想回家,开始还和琼花住旅店,后来直接自己租了房子过起来两人世界的小日子。

无春换了工作,去了一家机械公司,虽然是做工人,但工资很高,足可以养活他们两个人。琼花还是隔三差五的回家拿钱,然后去美容院,或者在家上网。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

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女哪有狠心的娘,无春的父母也开始有了松动,妈妈开始来给他们送一些吃的用的。开始关心他们以后的打算。开始说到了年纪就结婚吧,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一切向一片形势大好的方向发展。

又一个五月来临了。布谷鸟开始日日夜夜的啼鸣。那嘹亮的声音穿越过城市的上空,飘来土地即将收获的消息。无春不知道布谷鸟原来又叫杜鹃。那日日夜夜的啼鸣是对他敲响的警钟。

那天无春心情很好,布谷鸟的叫声喊醒了他那根不太敏感的浪漫的神经。他特意向工长请了假,还买了一束玫瑰花,偷偷地回到家。眼前的一幕让无春怒不可遏。琼花正一丝不挂的拿了一根丝巾对着电脑搔首弄姿……

琼花说那是工作。

无春把一束玫瑰花狠狠地摔在了她身上,“什么样的工作会这样的,你告诉我!我的爱情啊,你怎么能这样!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对得起我!”

玫瑰上的刺扎伤了琼花,她本能把花扔了回去,两个人无声的厮打在一起。

无春用丝巾勒死了琼花,而那根丝巾正是那年她过生日时他买给她的,而另一条一模一样的送给嘉敏的丝巾,是被无春自己亲手剪烂的。整个过程被电脑的摄像镜头直播了出去。警察很快找到了他。

这是一个悲剧。这一次没有人能救得了无春。因为网络直播的关系,没有人敢徇私枉法。网上无春杀人的故事被疯狂的转载。数以百万计的网民在关注着这件事的发展。爸爸找了最好的律师为无春辩护。法庭最后裁定无春是因情绪激动而至的过失杀人,判有期徒刑二十年。

“二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爸爸说。

可是二十年啊,这铁窗里的岁月可怎么熬啊!

闲下来的时候,无春就会不住的想一个问题:我怎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是因为钱闹得吗?是因为学习不好吗?是因为总是打架吗?还是不该遇到琼花?他该恨吗?他该恨谁?他的爱呢?我确实爱过吗?

虽然牢房从多人的换到了双人的,但无春对妈妈的话已经不再相信了,有时候他就想对妈妈说,无论我们有多少钱,这个世界正常的运转不是都靠钱来推动的。但他始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对妈妈那种为钱可以摆平一切的人来说,说了也是白说。

有一年的秋天,窗子里透进来的阳光格外的美好。无春常常对着那阳光发呆。不知什么时候一朵牵牛花爬上了窗子。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它竟然开出了一朵娇艳的紫色的喇叭花。

无春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一生是一个审美的过程。而钱有时候是压在审美能力上面的一块砖,能顶住压力破土而出的是人是智者,他们会永远生活在阳光里。可顶不住压力的人只能扭曲在这块砖底下,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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