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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新美的清晨:宁夏农民诗人张联(孙文涛)

2012-04-06 10:01 作者:白鸟群群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大约十年前,我从宁盐池的《方向》民间诗刊读到张联,印象很深。张联,宁夏盐池县王乐井乡农民,1967年生,初中文化,靠艰苦自学成才,曾任乡村教师,种过多年地,放过羊,短暂站过集市,自1984年开始默默在乡村坚持诗歌创作,共历时20余年,因条件艰苦经常使用学生用过的作业本背面,写完一本就订起来,一年年一月月积累,他留下了上千首优美现代乡村诗篇。

2001年我在京编《诗前沿》,以《组合:新自然主义乡村诗》为题,刊发他的组诗,并加附编者按及刘钧的文章《谈原生态乡土诗和张联》。2002年张联的诗集《傍晚的诗》问世(彩色封面很美丽),我用一辆面包车拉着它与100多本全国各地邮来的诗集及民间诗刊一起,由通州去到海淀参加中国人民大学诗歌节,会场上别的诗集与报刊还没怎么动,而这20本《傍晚的诗》瞬间被学子和诗歌好者们“一抢而空“!由于我事先知道作为农民的作者的生存窘困,为出版诗集还欠了债,当时不无悲哀地暗想:唉,如今写这么美丽的诗集是要贫穷的啊!

后来张联在国内引起注意,有一段可以说声名鹊起,一时在诗界引发了“张联现象”。一个农民写的记述一个村庄的故事,日出日落,不外“一片的绚烂,宁静温和”,乍看起来甚至有些“稚拙”的诗歌,为何引发如此关注?!我觉得与当时诗歌发展的困境及其广角上的深层背景有关,那些年过分关注了诗艺、诗歌技术、语言什么,却恰恰忽略了最简单也最重要的东西。还有,加速城市化中灵肉疲惫带来的“文化疲劳”,反映在文艺上的“审美疲劳”感,整体文化随着环境的进一步异化而“异化”,于是“返回自然”“返回乡村”成为心之渴望。而众之所千呼万唤的“诗歌之神”又属哪里?她,必须源于一个神秘渺远之所,集完美、陌生、神秘于一身,甚至,还应生活于一个远离都市的偏狭小地方。恰此时,张联带着他的包含新自然主义的、乡村的、有原生态意味的、甚至看起来很有些“不完整”的诗歌来了,——这,再次说明“时代的主意”准备择选什么样的歌手!

再后来张联的诗歌被选入国内多种选本,《中间代诗选》将其列在重要位置,许多主流文学刊物,包括《诗刊》等都发表了他的诗歌,以及民间诗歌报刊、网络诗歌等纷纷刊发张联及其诗作,他的诗歌经清华大学刘晓峰教授的努力,介绍给一位日本女翻译家翻译到日本。北京、西北的报纸、刊物也都介绍有他,新闻媒体采访了他,曾获奖,成为县政协委员,被评为全国十大杰出农民诗人,国内很多人藉张联和他的诗歌了解到盐池县,这个偏僻、美丽、相对贫困、位于沙漠边缘的、有着古长城遗址的古老县城。著名诗人王小妮去西北时采写了他。回顾里最早宁夏的何武东、张涛、刘钧等以及宁夏的《方向》《原音在线》,都最早推出和向外界介绍了农民诗人张联,四川著名的民刊《独立》等,也开辟专栏重点介绍了张联和他的“新现代乡村诗歌”应该说张联是幸运的,他获得了各方帮助,包括国内外的有识之士,包括本地域和周边的热心诗人和评论家,也包括他身边的其他人士。

90年代的城市,何等喧嚣,人们的心灵,又何等烦躁!张联的诗歌有对应物——后工业,它带来污染、环境毁坏等。艺术上张联使用了简单、“原生”的手法,描述静,劳作的安宁,顺其自然的本分,无故意扭曲与制造,很随意,他的诗篇使西北一个叫小阳沟的村庄走了出来,他的诗篇其实是一个有文化的新农民的一幅幅乡村画图,一篇篇诗的日记。十分幸运的是,写作时他几乎谁也不认识,半与世隔绝,缺少“交流”“信息”——但恰恰是这些拯救了他,诞生了他的原生语言的现代乡村诗歌。从命运上说,文学也使一个原本可能普通的宁夏农民的一生,焕发出文化的光彩。

语言上张联的诗歌除了“原生”性强,朴素,质朴,有醇美的感染力;诗人成功地把家乡所在的王乐井乡、小阳沟村周围风物勾勒出——日子,漫长、无奈、种芋、种葵、四季轮回、饱满与诚朴、敏感而丰富的内心、轻蔑和高贵。他把劳动、日子铭刻下来,单调,无拔高。由于语言的不“娴熟”,不“油滑”,很好地保存了“自然书写”之种种,他的诗,像散漫而自然而然的一页页“分行日记”,也像一个初高中生的真诚写作的情窦初开:只用笔、用心。(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傍晚的诗》我个人也比较喜欢,具体原因不是说得很清(可能这些年我被那些写的“太像诗”“太精致”过分“技术化““模式化”的一些复杂诗歌弄坏了胃口)(可能张联是写农村诗歌的一个独特),有时我在北京奔波劳顿度过了一天后,烦恼紧张,边喝茶边读上几首,以作精神的缓解剂。90年代社会人生层面繁复,变迁巨大,很多人面临人生紧迫,生存难题,活得太粗糙、匆忙流动无奈,谈不到人生质量,惶惶然顾生计无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比经济、比一切社会难题更紧急急迫的“生态危机”“环境濒危”却意外降临了!!

张联述说:

“我的诗,我想每一首,是一幅画,是一个意境,是一个童话,也是一个故事”

“记录下我在小村里走过的一段路和自然界、宇宙间最美好的印象,以及人们为了生存的痛苦和欢乐的所为”

“思考生活,思考生命,思考自然,思考环境”

“一种宁静,深思和深远”

“”大自然(是)宁静的入口处”

“诗是极静极静的诗,极静极静的诗,”

2002年3月,我的民间“大地访诗人”计划对张联进行了采访,采访中他深刻的“背景性的”贫困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一家4口收入低微,“2001年的收成还可以,收有两千斤葵花籽和几百斤山芋”,在采访后记里,我分析了张联的诗歌特色特点,以为应属于现代意义的、乡村自然主义风格方面的诗歌,应仔细聆听,他把西北宁夏沙漠边缘的向日葵、村落、浮云、煤车、灰尘、他的女人孩子、晚饭和炊烟都勾勒得金黄,绚烂,甚至有点辉煌,成功地凝画出一组组粗造的、饱满色素的、然而真切万分的乡村近景(不是文人笔下那种美),而是乡民眼里、农人目光中的,没有造作,没有矫饰,没有扭曲。他的诗歌直接说明一切最好的创造都源于劳动。另外,由于他的诗歌不涉及社会生活的复杂层面,内容到艺术都十分单纯,故无争议,这也是他的诗歌易于被广泛认同的重要原因。

其后知道他为了供两个孩子到县里念书,舍弃了农村的住房进县里租房,打工,做小学生课外辅导,有时兼卖图书谋生,日子过得还是不尽人意。张联是我在访问途中观察到的几位优秀且具有深刻背景性贫困的底层诗人之一,并由此启发我其后经常一有机会,就笔伐口吁,呼吁应有民间机构、官方机构出来解决民间优秀诗人的“精神劳动产品”出路问题,呼吁社会拿出利润总量的微小部分来弥补文化,特别是民间的当代文化(它们是整个当代文化的一个有机的部分),这是一个现代的文明进步的社会应负起的责任,不是施舍。我希望我的微茫呼吁能有一天有作用。我祝福一个真正的诗人能过得好一点。

在大批量的乡村青年纷纷“涌入”城市之时,张联却因种种具体的原因“留守”(或——守望)在家乡,他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什么?一种逐渐毁灭的乡村的美,土地田园的美,呼吸到的土壤与空气,村落的陈旧与新生,牲畜家禽对人类的留恋,艰辛同时也体验到最接近土地的充实,安宁感,悠然感,幸福感,有失有得。他的经历又一次验证了俄罗斯的古老民谚:“在我离开的那个地方,才有幸福哩”!他用一本本学生用过的草纸作业本的背面,记录下的一首首优美诗歌,就是一个诗人从土里捡出的“大地珠玑”,土地已把无价珍宝馈赠给她的不离不弃者。

张联的现代乡村诗所描摹出的美中,诗人观察更多的是“自然美”,(这可能与诗人的文化训练、幼年经验、天性等有关)既带有文化痕迹,在濒临土地迅速被征占、“空心村”出现和增多、农药过分使用、水土流失、连续干旱、环境深度污染,威胁的今日农业,农村,这种“遥远的美”显得更其凸显、扎眼、奢侈,读了张联的诗,我们会致命“怀旧”,痛感往昔的乡村飞快消逝,当然我们也会在诗人祥和温润的语言那里,获得短暂的休息,宁谧,再次相信古老土地生生不息的恢复法则,相信生活浪潮的永不止息的冲击和整合。

“20世纪末的中心话题不是我们社会的组织和历史的方向,今天迫不及待的是知道如何保障人类的生存(环境)”,“诗歌是这种批判的最有力、最生动的表现之一。不过它的批判不是理性的也不是哲学的,而是激情的”(墨西哥诗人帕斯)

早在20世纪早年,写《大地的眼睛》一文及《飞不惊的地方》一书的俄罗斯“生态作家”兼散文诗人(当时叫自然主义作家)的普里什文就曾预言:“也许,人类对某一奇妙世界的满怀忧伤怀念,就是苦难历程的开端吧,他要恢复一个新的、仁慈而又美好的大自然?也许,这一恢复的苦难历程和进入的虚幻的欢乐,我们就把它称为艺术吧?”

宁夏现代乡村诗人张联9年前写了一本《傍晚的诗》,9年后的今天诗人又写了一本《清晨集》,让我们再次跟随诗人的诗歌走进他的家乡——西北,宁夏,盐池,王乐井乡,小阳沟村,走进自然界“万物吹打着乐器”的奇异情景的乡村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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