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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东北民间诗人邵揶(孙文涛)

2012-04-06 09:54 作者:白鸟群群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青年期在长诗歌,认识了不少狂朋怪侣,邵揶是其中可且有趣的一位,顺说一句,青年时什么都做过,就是没梦到有一天要由我来给老邵写一篇悼文——他年龄比我小,精力旺盛顽强诙谐,呜呼呵呵。

很久没上《诗歌报》网了,今浏览忽见长春李磊所写消息“邵揶于2010年1月在长春因脑梗病逝”,大吃一惊,老邵怎么会死呢?!那么诙谐、幽默、独有一格与众不同,嘲弄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人?邵揶原名邵春光,出生于1955年,才55岁,在长春进行了长达30余年的“底层诗歌”活动,我个人曾暗自把他定位标准的“颓唐城市诗歌”时期东北代表诗人之一,他进行了富有特点的诗歌艺术活动,给身边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今再悟,为什么应“珍惜那些与我们不一样的人“,没有他们我们会很寂寞!他的诗歌创造带动了周围艺术氛息(使之多样化),他本人的创作是卓有成效的,才华熠熠——当然,这样赞美堂皇的话他听不到了。

“三十年前此地,今日重来白首,欲寻陈迹都迷”(王安石),我与邵揶初识于1981年,长春市的工人文化宫诗歌写作班。所幸他生前我已经写过他两篇人物素描,一篇《有关“阿图瓦的”:长春的一位民间诗人邵揶》,后收入我的《大地访诗人》一书,另一篇《春天还很遥远》是以他为原型写的,收入我的拙书《京华遇诗人》。2001年我在北京办《诗前沿》民刊,收录了他的诗歌《旧作:在小镇那边》一组,我认为这是他的代表作,记录了80年代初的心态,情境。其后我参与编辑的《中国当代诗库·2007卷》(《诗刊》编,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收入他的诗作《今天立冬》《水手情潮》。我曾试图向《诗刊》推荐他的作品,始悟到他的东西与“主流”不合,用框子一框就不行。当然这已没什么,今天人们眼光宽松多了。

记得我与邵揶见的最后两面,一是大约2000年冬,在场的有李磊、董辑,等,另次约2003年,在场的有曲有源、王法、于冰等,在他与妻子开的烤串小馆吃饭,我送了他我的《大地访诗人》一书。

仔细想,我们怀念一位亡友,其实是怀念蚀骨难忘的青春、写诗、氛围,而痛感逝者难追。那些难忘的人与事一一浮现,彷如昨天,它们是我们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老邵近20年来不如意,下岗很早,生活一度困顿,他也挺能折腾,卖过小百货,养过牛,喂过鸡,开过小店,几番挣扎,最后几年缠绵病榻,贫与病自古一对兄弟。听说他超常饮酒,亦与际遇相关。他的出身本来很好,60年代父亲是高级军官,但文革死于不白,其后家道中落,使他年轻时成为普通工人。大概家庭变故,身体残疾原因(自幼跛脚),天资聪颖过人,敏感异常,使他养成叛逆、倔强性格,也促使他走上当年的文学道路。纵观他的一生,我看出他从“高干”家庭走向平民的道路,及其后随大潮卷入社会“底层“,这些对他的不羁、放浪的诗歌风格有影响,也对他逐步深刻认识人生与社会及文学都有帮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邵揶说,“历史是阴谋家,不是我这样的人他不理”(!)“那还了得,都还活着,还不出人命”!(此句指如实话实说吉林的“文场”)

在吉林诗坛老邵乃传奇人物,语言幽默,穿透力堪与黄宏比,在个人生活中他是一个”半贵族化”、半”怪异”的人,喜特立独行,我没参加过他在墓地举办的婚礼,但参加过他导演的诗歌朗诵会,他创造出许多“第一“,如国内最早将个人诗歌朗诵录音、富创意的自印个人诗集,他的话常令你忍俊不住,给本来寂寞的写作生活带来乐趣,(当然有时也闹不少荒唐),而反叛式性格不合俗流使他吃了不少亏,他骂“官场”和“文场”令听者捧腹。“人生不是流泪的地方”,能懂游戏文字与人生的才是高智商。

邵揶诗歌内容以爱情为主,我以为,鲜活的地域(城市、东北)性,是邵揶的一个特色,(我个人还是喜欢他的早期诗歌)。北岛以来的现代诗带来一个弊病,过分“抽象化”,这与我国的古代经典不符,读了一个人的诗,你看不出他是哪一省、哪一地人,年龄经历几何等等附带,只剩僵硬的意念,(像拙劣译诗),残梗化,不湿润,缺乏“氛息”(外在“生活”、活生生元素)。

老邵自学成才(只念过中学),不在乎学院派,也不大肯模仿,自走一路,是东北的,民间的,也是他自己的野路子,艺术上进行了一些实验(当然我不是对他的所有诗篇都赞成,觉得很多都“浪费了”才华,他对文字特殊敏感,经他扑捉的文字能飞行,他也写过许多游戏笔墨的诗歌,但都有才华自成一格,有的即使你觉得“方向倾斜”但仍忍不住击节为他的怪才啧啧!)

老邵自1985年弄民刊《太阳》,印第二期我还过去帮忙,记得我也在其上发过稿子,谁也没预想他一弄就20年,至2005年(中有断续的断档期)。他写诗、散发诗集都是“疯狂”的,办《太阳》多年也使更多的人了解了他,他的印品自费邮达全国各地,在民间影响很大。他投入诗歌的钱占了收入的大部分,影响了家庭生活。90年代后他在上海开过作品讨论会,在北京、吉林及国内多所大学进行过交流,也访问过山东等地多省的民间,他的个人作品印行过似乎有二三十本之多,很多民间非民间的诗刊、选本都收录过他的作品,在写作艺术上他是下了功夫的,渐渐变成老民间资深诗人,参与过除了《太阳》而外其它东北及国内民刊的编辑及工作,交流广大。应该说,在能力所能达到范围内,老邵已把诗歌玩到极致。无憾。

他的家很有特点,住在一栋日本占据时期盖的三层小灰洋楼里的两间,我最后一次去曾悔忘记带相机,应拍下,后转念算了这么多日俄建筑都拆光了。这种楼应该和几株青松配在一起,冬天中才有北国味,这是东北城市、及往昔长春独有景致(50、60年代还有绿篱笆相环),与此相关的风景如街路边北方巨大白杨树、松树柏树、夏季抗寒的万年红和芭蕉花、春天适合东北气候丁香花带黄玫瑰树带等,构成长春的城市景色禀赋,树多,小广场多,日俄建筑多,是老长春的一个特色(可惜很多人没认识到地方风物之重要),城市禀赋要好好珍惜,要有城市布局、建筑风格与色彩的传承,在老邵的诗歌里你会与这些昨日风物偶尔邂逅。

唉,写诗与世间一切一样悲哀,等你历经岁月沧桑快成功了,却发现与后面的新生命无法对接,就像航天火箭要层层褪去旧的外壳一样!它本来只是场游戏!所幸此上插浑打科的老邵该是最懂的吧?文学可曾误老邵?非也,文学是青春抵御不利环境的武装,是人生战取光明的利器。如果不攻克文学,他的一生可能普通(或含悲苦),是文学使他吐出生之华,引人注目,展示才艺大焕光彩!有不少艺术女孩被他的诗篇吸引(80年代初的女孩喜欢文学人物),他也多次以她们为题材入诗(真正健康的诗人对爱情都是炽热的,老邵对爱的信念远超过我们,爱是他的《圣经》,依托和最后庇护所,可能由于命运的不公使他对爱的追求愈烈,要知道那是禁锢初开年月获取爱情的不易,在爱的光芒里他终看到什么)应该说文学给了他阳光、幸福、平等,慰藉。

往者已逝,来者可追。对一位诗人的真正纪念,就是研究他的诗。青年时我批评邵揶是“爱情至上”主义者(受拜伦影响),今思悟他终是一个“艺术至上”主义,至死未渝。——这说明艺术的顽强,艺术也比人长久,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几十年就没了,可诗歌,就比如老邵的吧,再过150年,谁读了也不会觉得“老”,不,它们仍像当年26岁的老邵一样生气勃勃,拽着你跑回那个年代!“颓唐城市诗歌”期短暂即逝去(大约1980——1983),我们是颓废的(受欧洲战后“颓废一代”文艺思潮影响)、朦胧渴望未来的、但又无法撞开青春之门的、彷徨苦闷的、狭窄窒闷的城市啊。但这样敏感感受,也在其后迅速变幻时空里消尽——反映本时代“主流”诗歌所不能反映的,这就是当时“地下诗歌”的意义。

引一首邵揶的爱情诗,以剖析、还原1980年左右城市生活中存在过的,活生生、略带苍白、从另一侧面说也颓唐病态、甚至畸形的青春内心,诗篇复活了往昔,北国,冰雪,城市与爱——

《现在是四月》

从前的故事已经成了从前的诗

我没有秘密

我的卧室是不挂窗帏的,为了早晨

太阳能早早地进来

在我的床头弄起一片

金灿灿的喧响

你的吻会像阳光那样温热吧

让我的脸上有种痒痒的快感

现在是四月

愿同样的阳光也在你的脸上

一个爱着的人

可以使一个爱着的人爱上整个世界

一切一切都是可爱的

连那些心酸的往事也变得美丽,只是

美丽的令人不忍回忆

谢谢你,亲爱的,谢谢

穿绿制服的邮差

没人知道四月里我有多快活

照片上的你

每天从你的口语中走出

这样多好

谁也不用神话谁,在

迷狂和固执中死去活来。那样的爱

是不理解,是忍耐,然后是癌

现在是四月,四月的爱

应该是乡道上一辆晃悠悠的牛车

上面坐着暖洋洋的你和

暖洋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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