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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

2012-03-30 12:21 作者:化长风绕战旗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离婚

文/许桂琼

办公室的音箱里正飘着古筝名曲《云水禅心》,电话响了,是三姐,她声音激动得很,说今天早上她跟三姐夫闹离婚了。原因是他要她一道到外省去打工,她不去(工资跟她在家附近上班差不多),三姐夫就说:“不去就各干各”,“各干各就各干各,娃娃小我都没怕你离婚,现在娃娃都各人找得到吃了,我还怕你!”两个人就赌气往镇政府赶,走着走着,发现没带户口本和结婚证,三姐就跑回去拿,她越想这口气越是出不来,就打电话给我诉苦。

我不禁笑起来:“多大个事嘛,值得离婚?你们的事,我还不清楚?闹了一辈子,还不是没闹脱?”

说起我家三姐,在我们五兄妹中,我跟她最有话说。记得她伏在书桌上写情书的时候,我就踮着脚尖去看她横条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只看了个开头,就被她用手蒙住,满脸通红,嗔怪我人小鬼大。那时,我发现:我家三姐其实真漂亮,瓜子脸,长辫子,柳条腰,又喜欢打扮,难怪村里的小伙子总往我家跑,一家有女百家求,母亲总说她还小。父母本想让她好好读书,但她就是读不进,小学没毕业,就回家了,已出嫁的大姐就几次三番地把她送到不同的小学去重读,所以,她虽然只读了个小学,却读了七、八年,读了几个学校。后来实在没法,就只得让她回来干农活,熬到十六、七岁,上门提亲的就快把我家门坎踩断。看她信纸上的名字,我撇撇嘴,说:“一个粮站工人,嫁他干什么?我如果考上大学,就嫁一个军官,如果考不上,就嫁一个手艺人。”她说你想得美,为什么呢?我当时听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就觉得将军威风,横刀立马,纵横驰骋,一剑能挡百万兵,保家卫国。但如果考不上大学,不能兼济天下,就只能满足衣食住行,还是嫁个手艺人比较实在。她就笑我人小鬼大。

81年那场洪水,把属龙的三姐“卷”到卓家坝。记得那次父亲、大姐陪三姐去相亲,三姐夫他们那四面环水,背后是山,坡上全是橘子树,屋前是宽宽的坝子,一大遍水稻田,金灿灿的,坝外就是美丽的花溪河,要山有山,要水有水,在他们院坝里看月亮,总觉得那月亮比在我家院坝里看到的更大、更圆,父亲和大姐都觉得地区条件好,家庭条件也好,父母能干,弟兄团结,小伙子虽说没什么手艺,但壮实,能说会道,他们一行就先住一晚,等第二天作决定。没曾想,当晚,洪水铺天盖地而来,眼看就把三姐夫他们家的土墙冲垮了,三姐他们就帮着这家人把东西搬到坡上的文龙寺去,这洪水,一涨就是好几天,总没消退的迹象。等洪水消退后,父亲和大姐就把三姐带回来,但三姐已经恋恋不舍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事情如果正常发展,觉得我家三姐其实也不亏,但是,世间事,往往出人意料。我那三姐夫是个性情中人,眼看好好一个家被洪水冲走了,呼天抢地的,本来就因恋疯过的他(这事媒人没给我们家人提起过),又疯了,整在被洪水淹过的院子里摆起香蜡钱纸,敬天地,拜鬼神,还打人。我三姐听说后,心急如焚,要赶去看他。父母极力反对,无效,我大姐更是气得直哭,骂她说:“一个疯子,你跟了他,一辈子,有你好受的,以后有什么,不要来找娘家人!”三姐呢也是个急性子:“不找就不找,我选择,我愿意!”就这样,三姐就跟着那个疯子到处跑,生怕他摔着、伤着了。说来也怪,他疯疯颠颠的,对谁都凶,连父母都不认识,但就是对三姐好,他要带她周游世界,他要让她享福……他们家人相信迷信,请来道士仙姑的,没效,后来,他被送进精神病院,三姐就买了香烟去看他,泪水涟涟的,把医护人员感动得流泪。遇到一个病人家属,开着小车来的,看三姐这么痴情,就请她吃饭,问她愿不愿意放弃,找一个更好的人家。三姐直摇头,“他会好的,他一定会好的!”

后来,三姐夫的病又翻过几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得吃药,每到油菜花开的时候,情绪就烦燥。他们的两个儿子相继出生,日子不言而喻地艰难。但三姐夫总想让三姐过上好日子,所以就不停地折腾,一会开屠宰场、一会买拖拉机来开,都干不了多久,就以失败告终。三姐在家里种庄稼、喂猪,每次卖了肥猪,钱还没揣暖和,收账的就来了,气得三姐直哭。更让她气的是,记得一次村里有个人要买她家的麦子,三姐高兴极了,想着可以有点收入了,可以跟娃娃买件新衣服了,但称完称算完账,那人却说:你家里的那次跟我打牌,正好欠了这么多钱……做生意不行,那就出去打工吧,但每次出去,都干不了多久,就空着手回来了,还得赔路费。三姐对他也失去了信心,连她自己也失去了自信,原本活泼开朗的她,变得沉默寡言。这样的日子,一直坚持了二十多年。等他们的二儿子上大专了,他才开始知道踏实地过日子。

纵使这样,三姐也从不跟除我之外的娘家人讲她的处境,她每次跟我倾诉后,都要嘱咐我:“一定不要跟他们说。”每次三姐回娘家,总是尽量穿得好看点,把娃娃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怕被娘家人尤其是那些曾经追求过她的人看不起。记得有一次,她回来,我那时已经读初中了,但一点不晓柴米油盐,她穿了一双粉红色带暗花的袜子,我就说:“这袜子好好看哦。”她就给我说这袜子的来历:

我三姐夫的家到我们长沙埂坐火车便宜些,过了河要走长长一段铁路。走在路上,三姐一直翘着个嘴,三姐夫就问她为什么,她就说:跟倒你真倒霉,一双好点的袜子都买不起,回个娘屋,穿双稀烂的袜子。听完,三姐夫就急冲冲地往前走,三姐想,你个死鬼,穷就穷点,脾气还不小,我就说这么一句话,你还来气了。等了一会,到了一个路边代销店,三姐夫早就等在那儿了,给她买了她脚上那双袜子。我从那时开始,知道:婚,是不能随便结的。

他们的三十多年,过得有多艰难啊,到了现在,娃娃都大了,两个都健康聪明,卓家坝正在搞新农村建设,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屋外的花溪河上已修起了木棚子桥,出入都很方便了,居然闹离婚。

从接完电话,我就一直担心着,说来也怪,一对夫妻,哪怕当年全社会反对他们结合,再不相配,但日子久了,成了定式,大家也就接受了,真要离婚,大家还是要劝阻的,希望他们和谐相处。我就这样,虽然我那姐夫曾无数次跟我借钱,并且很久都不还,我三姐跟了他,就只知道贷款条是怎样的,不知道存单是怎样的,但在我心里,他已经是我们家的人,还是希望他们白头偕老。

熬到下午下班,我就把电话打过去,问事情的发展情况。三姐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说:“好了,等我拿了证件赶回去,他却坐到麻将桌上去了,喊他走保和镇政府去,理都不理我。他打牌赢了六百块钱,给了我900元,看在娃娃面上,放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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