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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年味儿

2018-02-08 21:45 作者:西山红叶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说:“小孩望过年,大人望买田”。“大人望买田”不是我关心的事儿,“小孩望过年”却说到我的心坎上了。因为,过年有好吃的,有好穿的,有好玩的,其情其景是多么的美,淳朴的乡土年味儿是多么的令人回味!

我的老家在偏僻的乡村。到了腊月间,年味儿从杀年猪开始,拉开了过年的序幕。母亲用了一年时间饲养的那头毛色油黑发亮、屁股滚圆滚圆的大肥猪被宰杀了。杀了年猪,母亲很看重人情世故,请来叔父全家及左邻右舍“吃刨汤”。“吃刨汤”就是请客人们来分享“胜利果实”,不用说我心里有多么的高兴! 母亲为准备好这顿饭菜, 除了现成的猪肉外,还特地推了豆腐,去商店买了酒。“吃刨汤”那天,酒酒菜菜一大桌,人们吃着,喝着,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我也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吃了“刨汤”,母亲提上几大块最好的饱肋肉,带着我去外公家孝敬。剩下的肉连同猪头、心、舌、肝、肺、肚、肠等,母亲分别加入适当的盐巴、花椒, 调好味,拌均匀,淹制十多天,入味后取出用开水洗净,挂在通风的地方吹干水气。之后,大块的肉用麻绳套起,小块的与鲜豆腐、血粑灌肠(用猪血和豆腐拌和灌制的香肠)装进竹篦编的“猫儿篓篓”,吊在柴灶的上方,煮饭时柴草燃烧的热烟正好把它熏着,过年时已七成干了。母亲说:杀了年猪,有了腊肉,过年就有年味了。

吃了“刨汤”不久,腊八节又到了, 年味儿迅速弥漫开来。腊八节要吃腊八饭,是我期盼已久的。母亲煮腊八饭只用了糯米、腊肉和胡萝卜。我看她麻利地把腊肉和胡萝卜切成一厘米见方的小丁,然后将腊肉放到铁锅内翻炒,直到冒油有了香味,再加入水、盐巴、糯米和胡萝卜煮。煮着煮着,香味从竹锅盖的缝隙钻了出来,我闻着直往肚里吞口水。母亲见我嘴馋的样儿笑了, 于是揭开锅盖用锅铲翻了翻,一看腊八饭已经熟了,便先给我舀了一碗。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哇!真好吃!又粘又稠又香又甜!我问母亲:“腊巴饭为啥要加胡萝卜嘛?” 母亲点着我的鼻梁说:“胡萝卜蜜蜜甜, 看到看到要过年,你娃儿有好吃的好穿的了哦!”

过年打糍粑, 是家家户户少不了的,年味儿随之越来越浓了。母亲说“糍粑象征着团团圆圆,圆圆满满,融进了和谐与亲情。”打糍粑的头天晚上她就开始准备: 从米柜中舀出白花花的糯米,淘洗干净, 用温热水浸泡。第二天吃了早饭,把浸泡好的糯米沥干,均匀地铺在蒸笼内蒸熟。我们家那时没有打糍粑的工具,劳力也不够, 只好端到堂叔家打。母亲把热气腾腾的糯米倒进洗得干干净净的石兑窝,然后和堂叔各自紧握杵棒,一上一下、一下一上,有节奏的交替杵着。我原认为打糍粑是件很轻松很快乐的事儿, 结果并非如此。只见他们杵得汗流满面,手干发软,越冲越费劲,糯米也越冲越融,紧紧地咬成一团粘连在杵棒上。杵好后, 母亲趁热打铁,把糍粑揑成一个个小团放进碗里,裹上早已准备好的香喷喷的炒黄豆面,叫大家品尝品尝。那美味儿就别提了。剩下的糍粑母亲端回家,做成若干个扁扁的圆饼,粘上薄薄的一层糯米粉,摊在簸箕内晾晒,大约八九成干时存起来,为防开裂, 保持滋润, 略用水浸泡。过年期间, 一部分自己吃, 油炸煎炕,或煮耢糟糍粑,味道各异,我都很喜欢;另一部分,用于正月间走亲戚时送礼。

过年最让我高兴的,莫过于母亲为我加工“香香”、缝新衣裳、做新鞋子,因为每年仅此一次。

“香香”,就是小朋友们吃的零食,如红苕泡果、炒花生、炒胡豆……这些小食品,过年前母亲都要加工准备。她对我说:“别人吃东西你别向嘴,你想吃啥妈给你做。” 炒花生、炒胡豆比较简单, 只要炒熟炒脆就行了。加工红苕泡果却挺麻烦。母亲挑选好吃的红苕,洗净、蒸熟,冷却后切成薄片或一公分左右的方条晒干。过年的时候,把它放入锅中与干河沙一起不停地翻炒,等到又脆又泡时铲起,筛掉沙子便成了甜、香、脆的零食,我可喜欢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为了我过年穿得“新”,母亲从供销社买回棉花,搓成条,晚上在桐油灯下摇着纺车纺成一盘盘棉线。嘎吱嘎吱的纺车声慢慢地把我送入乡。棉线到了足够数量,母亲开始织布。织布机小巧,很原始。我好奇地站在母亲身旁观看。在她的操作之下,织布机不停地吐出洁白的布匹。布很窄,只一尺多宽,很粗糙,俗称“土白布”。母亲把织好的布拿到街上染房染成蓝色或青色。有时干脆自己动手,买回染料,在锅内沸水中溶解,加少许食盐,把要染的布放进煮一会儿,等着色很深了取出,漂洗几次便成了。 染好了布,母亲盘算着缝制衣服。 这活儿一般在腊月间进行。 她自个儿裁剪,一针一线地缝,手一直没空过。衣裤的款式很简单。我穿小长衫,右边子; 裤子不开裆,穿时用裤腰带扎紧。 这在当时很普遍, 千篇一律, 但母亲做的衣裤穿在身上很合身,很有样式。做鞋的工艺较复杂,程序多,时间长。每做成一双鞋,母亲的手被麻线勒得又红又肿。母亲的针线活儿是出了名的,对穿着比较讲究, 做事特认真, 一针一线一丝不苟, 常 教育我说:“穿要整洁,伸展, 即使补疤衣服,横竖也要看起顺眼,不被人笑话。”

过年前几天,母亲来了个大扫除,说“要干干净净迎新年”。她先是用竹干绑着扫帚把室内挂在屋顶和墙上的扬尘扫掉,然后把蓝麻布纹帐和白铺盖取下来背到嘉陵江边洗。她跪在江边坚硬的石头上,面对清亮冰冷的江水,一会儿使劲搓揉,一会儿举起洗衣棒捶打,一会儿在水中荡滌,手冻得透红,脸流着汗水。碧波映着她的脸庞,捶声在河湾迴响,污迹在水中消亡。最后则是把房屋周围清扫得不留一片竹叶、树叶和杂草。

到了大年三十,母亲很早起了床,忙着做“过年饭”。她取下烟熏生腊制品洗得干干净净,与白萝卜、红萝卜一起煮了一大铁锅。煮熟后分别切成薄片, 腊肉和萝卜干一起炒, 香肠、猪肝、心、舌、肺、豆腐干齐整整地铺在盘子上,俗称“干盘子”。除此之外,还要蒸白米干饭。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先在方桌四周按逝者辈份排好座次,放上碗筷和酒杯,象征性地盛上一小点;再端上香喷喷的菜肴摆得规规矩矩;然后一边向他们说着话,一边一个个地敬着酒。程序完毕了我才能动筷子。实际上在正式吃“过年饭”前我已有半饱了。因为母亲切腊菜时,见我一直跟在屁股后面转来转去,笑着说“不想吃油渣不在锅边转”,不时将每样菜切上一小片,喂进我的嘴里。我细嚼慢咽,真是太香了!

正月初一,母亲给我穿上了新衣裤和新鞋子,装了一荷包“香香”,叫去和小伙伴们玩耍,还叮嘱道:“和小朋友玩时不要吃独食,要与他们分享。”其实,小伙伴们兜里都装有好吃的,你给他吃,他给你吃,你来我往,既香嘴又开心。整个正月间,无论在家里或走亲戚,我都被浓浓的年味儿包裹着。除了吃好的,就是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放鞭炮、打碰钱、划甘蔗、踩高跷……

写到这里,我更加垂涎小时候的年味儿了。它是那么浓,是那么香,是那么甜;我是那么快乐,是那么幸福!与此同时,更加怀念逝去的母亲,是她给了我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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