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使我懂得了母亲
几天前我梦见母亲了,她微笑着,还是那么清瘦。当我从梦中醒来时忽然想到:母亲节快到了!于是,想写点东西怀念她。母亲一生有很多可写的,思来想去,养猪这事首先打开了我记忆的大门一一
每年农历正月，母亲从市场上买回十斤左右的小猪崽，像带小孩一样精心照料。每天把鲜嫩的菜叶砍得细细的，和玉米粉一起煮得融融的、香喷喷的，让猪崽吃得胀鼓鼓的。小猪不但长得油光水滑，而且颇通人性，对主人十分亲热,讨人喜欢。母亲下地，小猪蹦蹦跳跳跟在后面。回到家里，小猪在屋周觅食，在地坝欢蹦乱跳打滚；有时还用它那小嘴拱我的脚,我则扯它的小尾巴,它跑我跟着跑,开心极了。到了晚上，小猪自觉地钻进窝里睡觉。
小猪长到二十多斤进了圈。圈是木结构的，靣积两平米多一点。圈下是粪池，圈顶是连接在灶房上的谷草盖的偏搭儿。小猪被关进圈后感到不自由,总想翻出来,在母亲的训教下变得听话了。我们每次从外边回来,它一听到脚步声就会“嗷嗷”叫,像是给我们打招呼。母亲仍是细心照料。到了夏季，她把圈四周敞开,使之通风良好;每天给猪槽盛满水,从未干过。这样猪不仅凉快，口渴了还有水喝。别人家的猪有发瘟的,而我们家的猪却从没生过病。到了冬季，她在圈周堆了一层密密实实的高粱干，在圈里猪睡覚的一边舖了厚厚的稻草，冷风吹不进,寒气袭不入,即使大雪纷飞猪也不会冻着。为保持圈内清洁，母亲天天要打扫卫生，猪身上如果脏了，给它洗得干干净净。
小猪进圈后母亲不再喂粮食，而是改作青、干饲料搭配，让猪長个头，少長膘，俗称“吊架子”。这期间，猪要吃不少的东西，种的那点青饲料是远远不够的。怎么办?母亲就想法子去找,比如在自家地里采摘胡豆叶、菜子叶、玉米叶,匀割红苕藤、南瓜藤……如果还不够，就去野外扯“鹅儿肠”“奶浆菜”等可食的野草。有了这些饲料再进行加工，掺进碾米后的米糠、或者用连架脱粒后的干胡豆茎、干碗豆藤糠，煮熟了猪也喜欢吃。总而言之,母亲不会让猪饿肚子。
小猪住在舒适的环境中整天饱食终日，吃了睡，睡了吃，長得很快,一月一个样,差不多十来个月就变成大猪了,長到了一百多斤。母亲开始加精饲料催肥，通常以红苕、玉米为主，配少量的粗纤维饲料。母亲知道，光是红苕猪会吃腻，加些粗纤维刮刮肠，能增强食欲。猪吃得越来越多了，一日三餐几大锅。白天,母亲忙农活,忙家务话,忙喂猪。晚上,忙着准备第二天人吃的、猪吃的。人吃的好办，猪吃的可不简单,先要把一大筐红苕洗干净，然后在木脚盆中用菜刀斩得很细，起码要有二、三十斤才收场，完工时已是夜深人静。第二天还没亮母亲就起了床，先煮人的，后煮猪的……一切料理完毕又下地了。为了省一点粮食，挖完红苕，不管是打霜落雪，或是刮风下雨，母亲都要背上背篼，去地里捡别人不要的红苕根、红苕把，它虽不“精”，但也可代用。
到了腊月，猪很肥了，该出槽卖了。母亲拿来绳子套在猪的脖子上,从圈里牵了出来,沿着石板路到烈面镇供销社去卖。猪摇头摆尾,行走蹒跚,不时停下歇息。我在后面拿着树条,但不忍心抽它。母亲性子虽急,也只好由着它了。到了供销社,猪过了称离开我们的时候狂叫不停,我差点哭了,母亲一言不发,表情凝重,心里五味杂陈。(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养猪期间,一直困扰母亲的就是缺柴。那时农村没煤、没电,更无天燃气。每年的桔杆、柏树桑树修剪下来的枝Y，远远不够用，母亲要花不少时间去捡柴。到竹林刮落叶。我们家屋前屋后都是竹林,只要有落下的竹叶子，母亲就用竹刮刮或大扫帚团在一起。掉下的竹叶是干的，马上就可烧。有时也去别家的竹林刮叶子，但要隐蔽点，不然被发现会遭到干涉。到山坡、溪边扯野草，晒干后也是很好的燃料。到大河边捞浮柴。我们家的背后是嘉陵江，每到夏秋雨季都要发洪水。洪水裹挟着从上游冲下来的干枯树枝、垮塌房屋和柴草汹涌而下。到了我们那个回水湾，一部分浮柴缓缓回流,很容易被捞起。每年到了涨水天，家家户户纷纷去捞柴，母亲也不例外。记得有一次，母亲站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刚把捞钩抛出去，脚一滑掉进江里，在即将被洪水冲走吞噬的瞬间，幸亏站在旁边的同姓大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拉上了岸，否则就没命了。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忘记不了那位大哥。遇到风雨交加、大雪压顶、柴禾空空的时候，母亲迫于无奈，把不成材的毛竹砍了，砸破后再砍成一节一节的，连枝叶一起塞进灶里。生毛竹含水量重，迟迟燃不起来，股股白烟直往外窜。没办法，母亲只好跪在矮凳上，歪着头大口大口向灶里“呼呼”吹风。烟灰趁机扑出来沾满她脸，钻进喉咙，呛得直咳嗽。不一会儿，灶里有了足够的氧气，“劈呖啪啦”燃起了大火。火光映在母亲的脸上，红彤彤的，露着微笑。她一边添柴，一边略带胜利的口气说：“我就不相信你燃不起来！”
每年母亲都要喂一两头肥猪,除了吃肉吃油,还是家里用钱的来源之一。这些钱大部分花在我的身上,供我吃,供我穿,供我上学。因为,我是母亲的心肝宝贝,是她唯一的希望。养猪这事,使我懂得了母亲。她是那么勤劳,那么朴实,那么节俭,那么坚强,那么聪慧,那么心细，那么有爱,始终迎难而上,自强不息。她的这些品质也深深地印在我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