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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一帘稚嫩芽色

2017-12-29 22:17 作者:孤城邯郸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三个被恶魔眷顾的稚子,我们曾经都是。所以,我们被亲的家人丢弃在了像牢笼一样的孤儿院,还是特殊的孤儿院。整日与医疗机械为伴。

我们从不晓得自己得了什么疾病,就连如今,我都不愿意过问了。当时的三大巨头,我,阿雅,南瓜,像三只命运礼盒里的仓鼠,看着被送往死亡的道路。是疾病选择了我们,还是上天丢弃的棋子?那时的我,总喜欢问:电视里面都有青天大老爷,可是为什么……我们三个这样好的女孩儿要活得可怜巴巴的?而那些欺侮我们厌恶我们的男孩却穿着漂亮的花衣裳,坐在太阳一样的轿车里面,活得健康自由?

那时的我们,不知道命是什么东西。阿雅说,是你尝过甜味之后想再次品尝的滋味儿;南瓜反驳她,是被火焰灼伤之后留下疤痕的恐惧感。我们总是待在一块儿,一起唱歌跳舞朗诵,回骂着讥笑我们诅咒我们的蠢人。我知道了,命是阿雅笑弯的月牙眼睛,是南瓜在泥泞里面搅动的笨拙,是我拥抱她们时永不放开的念想。

你知道天堂么?我们以后会去那里哟!听说那里有糖果,有天使,没有病痛,没有煎熬,有慈祥的爷爷奶奶,有高大的树和繁盛的花,是令人向往的!阿雅和南瓜总是想去那里,我也是。可是?天堂会收留被恶魔浸染过的孤儿吗?我们是三个残缺的孩子,世人都不要我们,天堂会要么?

渐渐的,我们都大了。我们明白了命,明白了天堂,明白了魔鬼。只是,各自有不同的见解罢了。阿雅被欺负,我们就打架;我不开心,她们会唱歌;南瓜伤了膝盖,我们就作揖祷告。只有虔诚的王太太,为她早夭儿子来捐款的时候,会陪我们玩儿上一阵子。我还窃喜,没关系,您没有儿子,不是得到我们三个女儿了吗?她只是微笑。现如今回忆,倒觉得王太太越发大度温柔了。

十年前天,阿雅发病,疼得满床滚,满地板滚,哇的一口就是一滩浓血。眼角沾湿了腐臭的咸苦的滋味儿,不知道是呕吐物还是眼泪。她的手指像贯穿了钢筋,狰狞的面孔就像暴风骤撕碎江河的模样,眼睛如同饿狼不停呻吟着,好痛,但我不愿意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很疼,但我不愿意死。

烙印在我心间,我抱着她,南瓜看着我们一直抹眼泪,并不如平常那样放肆咆哮了。那时,我十二,阿雅十岁,南瓜九岁。终于,熬过苦涩的晚,阿雅见到了第二天的阳光炽热。

听说江南很好,去过的人都说,那是一个让人不愿意死掉的地方,一座温柔的城镇。“我们约定好,一起去江南!去那里生活,怎么活着都成!”我拉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许变,不许变。不许变……不许变!!

手指一挂,动作流利,十年轮转,只有我继续拉勾的姿势……是的,她们都进入了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在我心里,我们依旧是打败病魔的公主们!

不许变的,依旧变得残缺了。誓言,又如何呢?零碎的誓言,一半在人间,另一方,不知所往。没关系,我带着你们的灵魂,即刻起程,如何?

火车吱嘎的声音虽不悦耳,却让我越发紧张。我们三个是第一次来江南的,就像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喝水一样不熟练,不自然。我眼中每一幅盛世之景都有她们的笑靥,悦耳的戏弄声在脑海飘荡,喂,阿雅,南瓜,我要自拍啦!来,阿雅比个爱心吧!南瓜就做剪刀手吧,我说茄子一起笑哦。挨近一点儿,不然会被挤到屏幕外头去哟。

“一,二,三,茄子!”咔嚓,真好看。你们俩都没有我上照呢!我将相机贴在胸口,得意起来,得意地抽搐和哭泣……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了呢?说好的誓言,被风吹走了,却结不出像蒲公英那样洒脱的花来。

我们踏碎了多少病痛血肉的阴谋?我们经历了多少生死懵懂的脆弱?我们难道不是比世人更懂得美好的价值吗?我们难道不配追求平凡并在这条道路上平安前行吗?!为何剥夺?为何分离?又为何相遇?我们不是伙伴吗?

深记得。阿雅离开的时候,躺在凄凉的床单上,手上挂着没有丝毫价值的药瓶。胸前都是呕吐的鲜血,护士还没来得及清理,她灰黑色的脸曾是我们三个人里最白净的。她的眼睛牢牢锁着我和南瓜,一对上眼就垂下泪来,我把头按在她嘴边,只听见她微弱的声音和依稀能辨的词汇:想活,不想死,不想痛,还有,江南。

更记得,南瓜。最闹腾的南瓜呀,总是在我们两个小公主身旁扮演御前带刀侍卫的真侠士。她偷偷学习着男孩儿们骂人的招数,还美滋滋传授我们美其名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爱收集香烟,打火机,白酒瓶子,像一个十足的社会混混。那年十八,她才十五,我们离开了囚笼去外地打工,在我狭窄丑陋的房间里,她吐着烟雾说,她杀了人。我的心揪起来,幽冷。

她说,肥猪要来摸她,让她恶心。她说自己有病,会传染,肥猪依旧用手戏弄她。最后,她恼了,抓起酒瓶子朝着肥猪的脑勺一股气下去,当场都是血。我问她:该怎么办?她说:杀人偿命,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吃掉了半瓶安眠药,她陷入了昏迷,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同样记得,她最后的语言:别碰烟,不喝酒,抓紧活,去江南……

又是江南?那这样吧,阿雅,南瓜,让我做你们人间的眼睛吧。如今,我来兑现属于我自己的承诺了,江南,真漂亮,真大!

偷偷告诉你们,我有喜欢的人啦。他是学长,叫谢臣。感谢的谢,君臣的臣。他是我人生中的白马王子,满足了全天下的优点,可我们从未有过交集。对啊,我有顾虑,他会不会讨厌甚至主动避开我呢?像自私的、专利的、无趣的旁观者一样;还是害羞?我会一直喜欢他,也希望他从没注意过我,更是保佑他不会爱上我。因为,我是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人,是一个不顾誓言很可能违约的糟糕商人。

那不是桂花糕吗?南瓜最爱的甜点。我舌尖触碰到的糯软温香,你感受得到吗?别羡慕,自己来吃啊。张嘴,我为你,啊……甜么?嫉妒么?羡慕么?喜欢吃么?无悔……那么早离开么。

阿雅,南瓜,我忍受了十年没有你们的日子,几乎是残酷的孤独催促我生长着的。我不怕寂寞,我害怕我就此死去,没有人哭,也没有人发现。就像冬天,化在泥里,人们只记得那里有一抹稚嫩芽色,从不记得从前雪白。我的病,是隔阂,并不是讨生活博同情的利器,他们浮夸的“假面”并没有嵌入“善良”这一层修饰。我活得寂寞。

天堂一定不会寂寞。

江南很美,却很寂寞。

等我合拢眸子,是你们来接我么?

既如此,我等着,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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