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闲趣——石之趣

小时候，老屋前隔几根稻田就是一条小河。那时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没有洗衣机，因此，全村人的衣被，都得到小河去洗。每次下河洗衣，总喜欢捡两个乖巧的小白石，梦想着它是一粒传说中的夜明珠，若将它放在米缸、油坛，四季便有吃不完的粮油，那多好呀！可是，无论我将它放在哪里，它都依然只是一粒石子，并无一点神力，唯一的用处，就是用它悄悄与小伙伴玩玩抓子的游戏，间或在水塘边打个水漂什么的。后来长大了，离小河远了，生活也忙了，住进城市的高楼，便与石头绝了缘。直到搬入山居，不但得了园，也得了闲，于是石头与我，竟又续了前缘。

想起《红楼梦》里的木石前缘，在园艺配置上，倒实在是很相宜。我因之前得了几个水红树的老桩立在花园一角，想来想去，唯有铺以卵石相配，方能有那微山水的感觉。“得天独厚”于攀枝花，原以为只是因了钒钛矿藏，并不太以为然。直到在这里生活久了，你就会发现，无论你有什么想法与创意，它都不会辜负你。虽是城市，要想寻得一些光滑的卵石，只需抬脚往金沙江边一走，任你圆的、扁的、白的、灰的，随你力气搬运。

当然，山居的任何大一点的行动，都离不开老严和他的皮卡车。这不，听说我们要去江边捡石头，二话不说，拉着我们直奔金江对面的江滩，不到两小时，大大小小的石头，便将皮卡车斗装得满满荡荡。回家搬入花园，将卵石铺在花园一角，几个大的，随意摆放其间，小小园子颜值大增。

这一地卵石，不但美了花园，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又成了我的淘宝之地。比如手边这个白色的大鹅卵石，下部是秋草一片，中有河流穿过，一只高飞的大雁，正朝着远方的故乡，向南！向南！而褐黄与脂白相间的一粒石子，无论形态、大小，都恰似一枚好看的菩提。另一个石头里是不是藏了一个孙猴子，这次大概想换个形象出现，于是，一只萌萌的鸟头，从青灰色的石里破壳而出，用月牙形的眼，静静打量着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小指大小似玉坠的，灰黑的石面上，生着一圈圈白浪逐沙的纹饰，只需打一小孔，便可挂在胸前了。如此种种，不足而论，于是家里的案上、几上、柜台、花器、抽屉……到处都有了石头的影子。

朋友知我喜欢，有时也邀去金沙江边捡石头。在金江下游段一个叫做迤之的地方，这一段石头与别处最大的不同，无论大小，其材质都非常细腻油润，以手抚之，有玉的质感。半天找寻，同伴们有以图像取胜的、有以形状取胜的、有以色彩取胜的，而我虽无特别的收获，但一个含草化石，已令我不虚此行。在这块棕黑色拳头大小的石上，密密布满了灿若金丝的草纹！我不知这些草当年修了什么行，在它同伴都了无踪迹之后，它却在一块石头里得到了永生，永生并美丽成箕、锣、流云的图案，并以此作为独特的身份证明。也有两个颜色颇鲜的。那颗小如拇指、状若鸡心的石子，亮了我的眼睛很久。它上部顶一头鲜亮如血的红，下部笼一袭青灰的纱，隐隐的红从中透出，那诱人的模样，大概不输一颗玛瑙吧？另一盈手可握的小件更是天生丽质，通体柠檬黄的石身上，若隐若现透出几缕淡青，一些大如米粒、小如菜籽的红色圆点，似星星、似梅花散布全身，盈手相握，把玩不厌。

后来外出旅行，石头也成了旅行箱增重的原因。在冰岛维克镇的黑沙滩，看到那蜂窝状的黑色小卵石，想它小小的身体，曾经怎样在水与火之中历经煎熬，直到光滑的颜面，被烧结成一张麻脸。另一颗它的同伴，也许属于乐观幽默型。当火山炽热的岩浆袭来时，它却想着用它为自己纹一纹身，以此作为对火山喷发的纪念。于是，在它灰白的身体上，我不但看到了一只可爱的羊驼，就连皮毛，也染上了岩浆的暖色。在斯里兰卡的美瑞莎，有一种小如鸽卵的半透明石子，也是特别的喜欢，捡回两枚，置于鸟巢，竟然骗过好多人的眼。(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爱上石头，也爱上石器。虽然对小时候家中的石缸、石盆很是怀念，但毕竟山高路远，只能留在记忆里回味，但山居花园若没有一件老的石器，心里总是无法释然。于是，辗转托朋友在大凉山乡村寻找，果然有了。几个小石缸虽然模样不算周正，但那红砂石的材质、半月圆的形状、人工打凿的纹理，无不显出自然、古朴的韵味。特别是缸沿上凹陷如新月的磨刀痕，更是年深月久的印证，没有几十上百年的功夫，想必是无法留下那样深的磨痕的。缸壁外的两团苔藓，一青一黄，年检印章样，记录着小石缸的历史。盛一缸清水，置几方石头，养几株水草，游几尾红鲤，看它们与天光云影同乐，我心亦乐。一副石磨，终于摆脱了相互折磨的命运，架于缸上，看清水从石磨涓涓流下，引鱼逐水嬉戏，我心亦喜。

有时学着涂鸦，石头又是顺手得来的画材。画几只红红黄黄的瓢虫，将它们置于花盆、草地，便平添一丝意趣。自己亲手画的石头，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艺术品，但用来装饰家，每天看着，自有一份亲切在里边。聪明的你，动手吧！

橡树

2917-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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