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

在海外漂泊的日子里，逐渐地爱上了咖啡，为此我专门买了一个咖啡壶，用来煮制咖啡。但不知为啥，自己煮的咖啡，总感觉不如咖啡厅里的咖啡口味纯正，好像是缺点什么东西。按说我的煮制方法、温度的把握及时间的控制，都应该没啥不对的地方，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闲暇时，还是喜欢去咖啡厅消磨时间，尤其怀念在阿尔及利亚的那段时光

在阿尔及利亚，普通的咖啡厅，遍布大街小巷，阿国人有喝咖啡的习惯。由于宗教的原因，他们极少让普通朋友到自己的家里做客。伊斯兰教义：结婚的女性，除了自己的亲属，一般不允许其他男性看到自己的面容。虽说现在，阿尔及利亚已经很少见到戴面纱的已婚女性，但这种不把朋友带回家的习俗，仍未改变。因此，咖啡厅就成了人们消磨时间、聊天会友的场所。平时，一些闲来无事的阿拉伯男女，也会来这里，叫上一杯咖啡，听着音乐，默默地在这泡上一整天。有时，他们也会叫上一份甜点，静静地坐在那里，慢吞吞的品尝，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在阿尔及利亚的奥兰市，也有一些独具特色的咖啡厅。这类咖啡厅的档次比较高，里面的装修，非常讲究突出自己的风格。当然，这类咖啡厅的收费，相应会高一些。在奥兰广场，就有一间非常别致的咖啡厅：咖啡厅的门面，是用一些大小不一的花岗岩石块儿，堆砌而成的小山包。小山包的底部，有一个两米多高、宽约一米八的半圆形洞口，这就是咖啡厅的入口（门）。洞口的上方，是利用蔓生的小草修剪而成的几个大写字母：CLASS CAFEI（经典咖啡）。随着季节的变化，这几个字母有时是绿色的，有时会变成金黄色，有时还是黄绿相间的颜色，煞是有趣。

第一次去这家咖啡厅，着实让我有些诧异：外面是烈日炙烤、挥汗如雨的北非旱季，里面却是凉气袭人的清爽。整个咖啡厅的内部，那就是一个装修成宽逾十米、深逾十几米的山洞：用杂乱石块儿，镶贴而成的弧形洞顶，顺着洞壁延续到地面。有些墙面的石块儿和缝隙，长满了绿绿的青苔。一道道细细的水流，顺着洞壁的石缝儿，淅淅的流向地面。地面，是用鹅蛋般大小的鹅卵石镶贴而成，几道宽逾30公分的水槽，纵横交错相互贯通，像一条条潺潺的溪水，把室内的地面，分割成一个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孤岛。孤岛上摆放着用原木做成的、造型古拙而粗犷的桌、椅和长凳，给人种一进入欧洲中世纪的感觉。

这里，最大的孤岛就是吧台了，它坐落在洞中间靠墙壁的位置。长长的吧台也是原木做成，一头摆放着各种瓶装的饮料，另一边，则摆放着精巧别致、花样不一的法式甜点。一切都显得原始古朴，唯有紧挨墙壁的那个老式的咖啡烧煮、压榨机，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是一间咖啡厅。

吧台的旁边，摆放着一架打开盖子的黑色三角钢琴。钢琴看起来有些陈旧，却是一尘不染，在幽暗的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亮。钢琴的侧面有个铭牌，铭牌上赫然写着STERINBORGH（斯坦伯格）·1870。这几个字母哈阿拉伯数字，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德国著名钢琴品牌——斯坦伯格，1870年制造，其价值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咖啡厅里静悄悄的，石壁上的水珠，不断地滴落在墙边的水槽里，发出“丁咚”的声响。一些散坐在孤岛桌前的阿拉伯人、法国人，各自默默地轻抿着自己的咖啡。偶尔，会有一两声细微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几个穿白色长裙的阿拉伯年轻女侍应生，轻盈地穿梭在各小岛之间，为顾客传送着咖啡、甜点。

我选了一个靠近墙边的桌旁坐下，随意点了一杯咖啡，顺便又为端来咖啡的女侍应生要了一杯Fanter（一种甜饮料）、一份甜点让她陪我聊天（有时，我不喜欢一个人独处，太孤单）。当然，这要付小费的。

“你非常漂亮，”我用阿拉伯语说“懂英语吗？”。

“谢谢。但我不懂英语。你可以说法语、阿拉伯语”她用法语夹杂着阿拉伯语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她告诉我说：阿尔及利亚是双语国家。小时候，在家里都说阿拉伯语，也学一点法语。从进入幼儿园正式学说法语。在学校里，也是学习法语和阿拉伯语，只有在大学里才能学习英语。因此，每个阿尔及利亚人，都会说这两种语言，很少人会说英语。

“但是，在清真寺里，必须说阿拉伯语。”她补充道。

她自豪的向我介绍说：这家咖啡厅，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这里煮的咖啡，在奥兰非常有名。老板是法国人,他的曾祖父，就是这家咖啡厅的创始人。这点我相信，或许那架钢琴就是见证。

“为什么把钢琴放在那儿，是摆设吗？”我问。

“你可以点歌曲呐，一支歌曲三百第纳尔。”说着，她用手一指：“那个人就是琴师”。

顺着女侍应生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那个琴师――一个年近四十岁的法国女人，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坐在那里默默地啜饮着一杯橙汁，卷曲的金色长发披落在肩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我拿出纸、笔，写下了“Lac Luo Meng（罗蒙湖）”这几个字，附上五百第纳尔，让女侍应生送给那个女琴师。

不知女侍应生对她说了些什么，女琴师缓缓地站起身来，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试了几下琴音，顷刻间，忧郁的乐曲，顺着她细长的手指流淌了出来。我的心，伴着钢琴的低鸣，轻轻地吟唱：

“…… 小鸟儿在歌唱，

野花儿在开放，

阳光下，湖水已入梦乡，

虽然春天能使忧愁的心儿欢畅，

破碎的心灵再也看不到春光

……

回想我们分手在幽暗的山谷，

分手在寂静的罗蒙湖畔，

看见高山笼罩着紫色霞光，

又见明月在那黄昏中升起， ……”。

古老而忧伤的苏格兰民歌，在洞穴般的咖啡厅里流淌、充盈、共鸣、回荡，一种淡淡的乡思，在我的心底弥漫腾升，思绪飞向了遥远的祖国、远方的亲友……。

钢琴敲出了最后一个音符，咖啡厅又恢复了原先的宁静。女琴师闭上了她那湛蓝的双眸，坐在琴前一动不动，仿佛仍沉浸在忧郁的乐曲中。片刻，她睁开眼睛，转向我嫣然一笑，轻轻地说了句法语：“Merci beaucoup（麦克西 拜考普。非常感谢）”。

没有掌声，没有鲜花，一切归于静寂。人们各自品啜着自己的咖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呵，温馨静谧的咖啡厅，她我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煮制的咖啡，总是口味不佳奥秘。我爱上了这小布尔乔亚的浪漫气息，爱上了这轻松安逸的氛围。小小的咖啡厅，让我神往，令我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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