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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愁之二――里心在心里

2017-07-06 10:45 作者:随风而去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在闽西北有一座美丽山城——建宁,在建宁与江西省境交界的地方有一座绿色集镇——里心。里心取名很巧。听老辈人说,里心离东边城关约50华里,离客坊和傅坊二个南北乡镇也是各50华里,处在里程中心,故名。据《地方志》介绍,里心是新石器时代的旧地,宋、元朝代划为过义乡、宾贤乡,从来就是建宁县面积最大、人口最多、交通最便的地方。我的童年是在里心度过的,里心是我的故乡……

里心的老街印象

老街在现在的镇政府后面,已经很难寻到遗踪,三、四十年前却是里心的最热闹处。

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街,光光滑滑的;掺着鹅卵石,圆不溜秋的,不积水,凉爽,孩子们喜欢在青石板上光着脚,走着,跳着。街面不宽,只有二三米,隔房听得着酣声,对门闻得到饭香。街两面建的都是一二层的瓦房——屋顶盖着瓦片,说起来叫木房更准确,杉木的柱子、楼板、横梁,散发出一种杉木淡淡的香味。临街的房子阳光照着,水淋着,清洁发亮,很古朴。调皮的孩子也会涂鸦,弄脏了,好象水冲一冲,又干净了。这些临街房子有住房,有店铺,于是就有了买卖,有了热闹。

老街不是很长,南北朝向往花排方向的叫上街,和她垂直是下街,都只有二三百米的样子。二条街相交的地方就是中心了,印象中有个小百货店,里边摆放的三角尺、圆规、笔等文具常常让我驻足,更小的时候,看见了柜台中的塑料枪、皮球等玩具更是闹着不肯走,非要大人买不可,否则一定是要号啕大哭一场的。还有个粮店,经常要排队买米,很辛苦,但能拿着本粮证还是很实惠的,因为有粮证,才可以每月买几斤面干、粉干的,自家少吃点,就可以匀一点给农村的亲戚买,要知道,当时吃煮面条、煮粉干就好比现在吃老蛇吃甲鱼,很难得。说来也悲哀,真正种田种地的农村人竟然没有资格吃面条,吃粉干,只能吃米饭,这都是特定年代所谓“割资本主义尾巴”给闹的。街边偶而会有小吃摊,那种豆腐子的,舀上几勺,放入小碗,撒点葱花佐料,或放点糖,入口即化,滑嫩可口;还有卖油丸和勺子饼(音qi)的,总是聚集着人气,锅下边烟火直冒,锅上边热油滚滚,站旁边的垂涎欲滴。

我的外婆家在上街,文革还没开始时,我的一些表舅们每天一大早扛几根木头送来,歇一歇就走了,没多久,一座二层木瓦房就翻新重建了。上大梁的那天最难忘,贴对联,披红彩,房顶上的师傅喝彩一声,下面的人就欢呼一声,一会儿,糯米饼、剪糕,一分、二分的硬币从上撒落下来,大家就捡啊、抢啊,闹得不可开交,主人就站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艰苦的年代,老百姓还是有自得其乐的时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外婆家边有一座水井,井边有一块空坪。大人们在井边打水、淘菜、洗衣服,孩子们在空坪上跳房、追打、打纸牌。这里就也了家长里短最自由和游戏玩耍最自在的地方。里心话中最精典的一句是女人说的:“爷(音Ya)怕你?就不嫁你!”我好象最早就是从这里听来的。二个“你”字,咬音特别重,前面是反问语气,傲视群雄,后一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里心女人的自信、泼辣表露无遗。里心的男人并不窝囊,他们勤劳能干闯天下,表面上让女人,其实并不怕女人;里心的女人从来不是吃素的,勤快精明,伶牙俐齿,不吃明亏,哭声像唱歌,骂声像机关枪,都是很有杀伤力的。夫妻常有家庭冲突,吵架吵到井边来,结果很快就散了,因顾家而妥协,解完气而双赢。

街上还有一家打铁铺,“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也是我最喜欢停留的地方。黑乎乎的木炭,红通通的铁器,呼哧呼哧的拉风箱声,叮当叮当的打铁声很有吸引力。一块生铁,在师傅和伙计的手下,三下二下就成了锄头、菜刀,听到铁件放到冷水中“刺”一下的声音,就知道大功告成,太有趣了。师傅对徒弟说,打铁要硬,做人也要硬啊,当时也没怎么记,现在想来,这话说得有哲理啊,也是正宗里心人的写照啊!

老街上还有旅店、食杂店、理发店,有吃的,用的,玩的。童年的印象中,似乎什么都不缺,这比哪都好。假如这条老街不因建新房而受损,能够完整保存下来,其实也很沧桑,也是古镇一景啊。

里心上学的印象

里心的老幼儿园在现在的卫生院附近,很破,也很窄,印象中我是“哇哇”大哭着去上学的,生性腼腆,怕生,所以常缩成一团,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脚墙发呆。有老师笑道:“笑西佛也来了,笑西佛还在哭啊?”“笑西佛”这个外号是邻居婆婆大婶叫起来的,当时也不懂含义,只感觉不好听,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因我笑,又胖,说我像弥勒佛的意思,其实无所谓贬意的,但只要大人这样称呼我,我就立刻不理人家,包括老师;同学这样叫,我就很无助。很多回要从外婆手上带上一些一分钱一粒的糖果,去分给伙伴,讨好欺负我的同学。因为我的父亲当时长期在福州治病,我的母亲在新墟村教民办,也时常不在家,所以略显孤独。没多久,文革开始,学前教育停了,我也没学上了。

恰好,我的父亲从福州回来探亲,他带了不少玩具,像惯性小汽车、磁力吸玩偶、塑料小电影等,让我的幼年有了不少乐趣。在那个年代,一群小伙伴看着小汽车轻轻一推,“唰”地就驰得很远;一面小镜子一靠近木偶,木偶就会轻轻起舞,又新奇,又兴奋。我的父亲还用绘图纸,亲手摘录了省名、地名几本小册子,教我识字、背书。当时,倒背《愚公移山》、《为人民服务》已经很流行了,父亲也期待我能创造奇迹,但识字不多,只能让他失望,幸好“两湖两广两河山,五江云贵福吉安……”,“北京天津,上海南京……”这些地理名词我倒是可以背诵如流,略可让他宽慰。可以说,父亲的这些替代课本给我的幼年增添了亮色。

后来,复课了,我就跟随母亲到元头上小学。只有几十户的小自然村,小孩也有几十人,大一些的就去新墟大队上学了,低年级的就留在村里上复式班。复式班就是一个老师同时上几个年级的课,在同一间教室里,高年级的先自己预习,低年级的先上课,上完后当场做作业,然后再给高年级上课。老师相当辛苦,学生十分活跃。当时我已经会背乘法口诀表了,二三得六,二四得八,很好记,可是三二也会得六,四二也会得八,怎么也理解不了,问母亲,母亲在教别人,不管我,我就哭,教室里刚好也有不愿来读书正在低声抽泣的,于是哭声就此起彼伏,不可开交。最终能帮老师解围的,还是班里高年级的同学,有的哄,有的做小老师,教室才平静下来。

学习最有气氛的不是课堂,还是课外。去拾稻穗,砍柴火,采茶籽,不仅仅能补贴些学费活动费,更主要是孩子们轻松自由,有一回,十几个同学去山上拾柴,我一不小心,跌倒在一棵灌木丛边,呼地一声,一只大拍翅飞起,我吓得起身就跑,旁边同学说“肯定有鸟窝,捡鸟蛋哦!”他们每人果然捡到了几个鸟蛋,一脸得意的样子,我后悔啊,明明是我先碰到的嘛,凭什么归他们?我一边和他们争,一边还在想,回头是不是要来抓大鸟,母亲知道了,轻轻地说:“鸟在孵蛋啊,没有了小鸟,鸟会伤心死掉的。”于是大家全都静下来了。

四年级后,我转到里心中心小学读书,做半个寄宿生。说半个,是搭伙在学校,住宿在自家的小屋,那时外婆已经过世了,我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印象深的有三件事。一是珠算口诀记得好,什么一退六二五,三下五除二,背得滚瓜烂熟,常常得到数学老师的表扬,心里蛮得意的,打算盘笨手笨脚,但动起笔对答如流。二是有一回郊游,一个老师问,谁来举队旗?我脱口而出:爷(音ya)。“爷”在里心话中就是“我”的意思,伙伴中都是这样叫,只是在师长面前不应该啊,正脸红后悔时,另一个老师大声说,要打嘴巴,没大没小的,我脸都发白了,身边都有巴掌搧风的声音,但巴掌终于没有落下来,那位老师只是看了我一眼,走了,从这以后,我深深地明白,失礼不敬,宽容伟大。第三件事,班级有个女生,好象是省里下放的卫生院的子女,扎个小辫,皮肤很白,人漂亮,成绩也好,看我们男生连正眼也不看一眼,有一回要开展歌颂祖国的诗歌比赛,我写了“红日东升,祖国壮丽”等漂亮的词句,心想要稳稳地拿好名次,为男生争光,结果张榜公布时,我还是名落孙山,老师用大字报贴出来她第一名的诗作,里面有大致这样的佳句:“东方红卫星啊,牵挂着多少人的想;南京长江大桥啊,像彩虹架在心上”,比起自己只会喊口号的内容确实高出甚远,佩服得不行。

小学将毕业时,我转进城关,也就离开了里心,但里心上学的情景一直难忘。现在想来,里心除了交通便捷,在那个年代也是文化人最多的时候。里心的中学、小学有很多县城甚至省城来的下放老师,有不少有个性的有才华的老师既是发配来受教育,也是支教帮教,给里心增添了不少文化氛围。我至今还能记得有位老师拉手风琴能左右手各拉出一支曲调,记得老师能用黑豆黄豆在下围棋,也记得有些老师没菜照样喝酒,猜拳快意人生的场景,记得老中学旁的里沙溪边,有老师背着个手,伴着溪流潺潺,边走边吟诵着诗篇……

里心的山水印象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里心的山不高,最高的可能就是鹿山。鹿山山形不错,顶峰像个尖三角,路上走来却没有什么风光,山顶上有座普通的土地祠庙,这顶峰的海拔900多米,比起其他乡镇的白石顶、九县石,双门石差远了。与江西交界的甘家隘似乎很高峻,但都在坡口,也无高峰。可能正是没有什么连绵大山的原因,所以里心的土地更平坦,庄稼也更好侍弄,人们的眼界就更高些,改革开放后,做生意的贩运卖的就更顺手些。听说,80年初的时候,不少老师骑个轻骑,去江西地界,驮二袋化肥、农药回来,再卖给农家,就赚了几天工资,日积月累也就也了“小富”。里心村、芦田村相对是比较平坦的,种莲、种烟的特别多,做生意赚大钱的据说也特别多。有时候,谈起文鑫公司的帅总,说他是一杆称、一条麻袋收莲子起家的,也是吃过苦受过累的才做了全国人大代表的,里心人认;说他是莲子大王,赚了很多钱,里心人就不认了,说比他赚钱的多了,里心有生意头脑、发了财的人说都说不完。

里心的水很足,河不宽,溪很清。最出名的可能是在里心城边的里沙溪,当年二边长着茅草植被,水可见底,鱼儿嬉戏。在溪边洗饭盒、洗衣服,鱼儿就会来啄食,也会啄你的脚,痒丝丝的,并不怕人,你想用手去抚摸它,手一举,鱼儿忽地就游开了。真正来捕鱼的,带着并不密的网篮,放定了,敲打着竹帮把鱼赶进去,只捞大的,小的不要,这比后来密网捕鱼,大小鱼通吃甚至用雷管炸鱼文明多了,也算是可持续发展啊。溪边有沙滩,偶尔,绿头红嘴的翠鸟像支利箭,猛地扎进水里,叼着一头鱼瞬间飞去,平添了许多生气。

这条溪也算是里心的母亲河,从哪流来,流到哪去,当时并不知道;现在才知道是发源于江西边界的山区,流到合水口流进濉溪了。说来跟里心的主要居民也是合拍的,里心人大部分都是从江西抚州逃难谋生过来的客家人,又有不少人将这作为一个中转,进城关发展去了,就象这样水源一样生生不息,不停流动。里心溪水多,所以水田也多,据说上黎村的稻田就是建宁最多。水多了,空气也湿润,所以里心的女人也特别地滋润,除了泼辣能干超过其他乡镇,就是形象气质也不逊色。城关也有美女,但多是外来人的子女,哪象里心美女才能代表建宁正宗呢?

里心的一些地名也特别有意思。如比花排名字就起得很美,听说当年村前梅花成排开放,景色宜人,故名。上黎,现在写作上里,其实不如原来名字有诗意,古人以为山高黎明早,才叫上黎。双溪村,可能是建宁县城的中心点,有二条小溪穿村而过,故名双溪;滩角村位于里沙溪的河滩边,这也好理解。但也有一些名字很费解,比如大南村,是南边的大村吗?但方位不对啊。新墟村,那还有旧墟吗?再有,宁源的鹿山,山上从来不见鹿;芦田,当地人并不姓芦,倒是姓黄姓陶的居多。

绿色的丘陵,绿色的原野,绿色的山水。绿色环绕着里心,很可惜,里心却没有什么突出的风景。印象中,靖安村中间有座廊桥,刮风下雨,行人无忧,古色古香,不过现在早已不在了吧?新墟谢家村的前面,有一条汩汩流动的小溪,人鱼同乐,可比得上周宁县的鲤鱼溪,只是早无耳闻了吧?岩上村有座石牌坊,古迹斑斑的,应当还孤独地挺立在风雨中见证着里心的历史吧?

里心的许多地方都留下过我的足迹。有生活过的,有怀旧去的,有擦肩而过的,有专程走访的。现在,只要,一提到里心,许许多多的影像就会在眼前浮现。

怀念童年时在里心的生活,虽艰苦,但充实;虽平淡,但有趣。我祝福里心能够永远走在时代的前列,里心人永远争上游。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县文化馆有一回节征联,上联是:里心在心里,顺念倒念皆可,要用建宁地名对得上不容易啊,里心在心里,就权当题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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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愁之二――里心在心里的评论 (共 7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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