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的隆冬

如今的隆冬季节是越来越离开了寒冷的味道，本应是天寒地冻，满天飞雪的时候，空气中仍弥散着丝丝的温暖，显出初春的气象，让人感到诧异。隆冬缺少雪的造访，就少了冬天的气象，就缺少了季节的趣味，让喜欢雪的人们不免有些失落。

记忆中的冬天总是要下几场大雪的，用满天飞舞的大雪来加深冬天的意味，带给人们不尽的乐趣。

雪花飘零前，先是寒风呼啸，天寒地冻，阴霾密布，偶有东一块西一块的几片残云，也是腊黄腊黄的。天地间流动着的是寒冷，扩散开的是寂静。在这样的景象中我们期盼的是一场大雪的浩荡光临。若等到晚间时候雪花仍不能如我们心愿的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我们就钻进冰冷的被子里，把对雪的盼望带进梦乡。梦里果真能飘动轻轻盈盈的白雪，柳絮一样的细细落下来，落得房屋上、树冠上、草垛上、地面上到处都是。翌日清晨，猴急地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急匆匆地看雪。这时的雪早已下了一晚，为大地裹上了缟衣素装。那雪仍浩浩荡荡地下着，就像晚间梦见的一样的纷飞，似鹅毛飘飞，像面粉洒落，天地间一片的迷茫，散发着婀娜曼妙的韵味。白雪皑皑的大地，变得一片的虚无，抬头望向远方，偶尔能看到白色中露出的一点点的褐色的影子，那是山中大树撑出的小小空间，像是白色大地睁开的眼睛。屋场里，间或能听得到树枝被大雪压断的响声，偶尔也能听到几声鸡鸣，像是从遥远的世界传来。大雪早已堆到了门口，像一床被子，将那些紧闭着的门都封住了。在这样的景象中，我们迫不急待地扑进雪地里，在深雪中欢天喜地地走上一段，一溜儿脚印就深深地印在了雪地上。用不了多久，村子上的小伙伴们都聚到了一起，怀着浓厚的兴趣投入雪的怀抱，打雪仗，堆雪人，玩得忘乎所以。

这些游戏玩得兴尽意阑了，我们就到房前屋后的檐下寻长长的冰凌。那些瓦房、毛房边沿垂下来的冰凌长的有一尺多长，晶莹剔透，像水晶一样的玲珑，像牛角一样的好看，样子惹人喜爱。急切地用竹竿打下来，捏在手上把玩，谁都不感觉冷。把透明洁净的放入口中吮吸，体会到的是吃冰棒一样的快乐。

大雪浩浩荡荡地下了很长的时间，厚厚的积雪像一床被子严严地盖实了大地，湮没了村庄，湮没了道路，把大地都抹平了。这时走出户外只能凭着心中的记忆试探着走，但多有不便。对一些经常走的路，村民们不得不用铁锹铲开。比如到各家各户的路，到水井的路，通往牛栏的路等。我们小孩在大人们的带领下，扛着扫帚和铁锹，用上半晌的时间把路清扫出来，那些蜿蜒如蛇的黑色条形就龙飞凤舞地显露出来。

大雪封门的寒冬，水牛极怕冷，不能出栏饮水吃草，完全靠人管理。这任务大多落在年纪大的孩子肩上，一天要重复着担水、拿稻草喂牛工作。我还是半大的孩子时，总要在雪地里挑着一担水挟着几把金黄色的稻草管牛。雪天水井里的水有些温度，倒入盆中还蒸汽腾腾，水牛会咕噜咕噜地将小半担水喝得所剩无几，接着，会躺着悠闲地吃草，像反邹一年农事般慢腾腾地若有所思地嚼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管理好了耕牛，小伙伴们会三五聚在一块，在牛栏边寻寻觅觅，渴望找到在大雪中出来觅食的鸟儿。下了几天的雪，鸟类都饥肠辘辘了，饿不过，就会出来觅食，但在耀眼的雪地上，它们就会被照得眼花缭乱辨不明了方向，在我们的紧紧追赶中，本就疲惫不堪鸟儿，在瑟瑟缩缩中就被我们轻而易举地擒获。那时只要我们用心地在牛栏周遭寻找，总会有所收获，捕捉最多的是惊慌失措在雪地里飞不起的的竹鸡。捉到后，提在手上沉沉的，很有些份量。捕到了竹鸡，我们别提有多高兴。回家后自然是美食一顿。现在想起来，那些因雪困厄的竹鸡是怪可怜的，因为一场大雪就轻易地断送了性命。大雪在带给我们欢乐的时候，同时也给一些动物带来了灭顶之灾。

大雪天，池塘里会结一层厚厚的冰，这样冰凌封冻的日子村妇们还得挽着个盆，用棒槌砸开冰窟窿洗衣服，她们寒颤颤地撸起袖子，将手伸入冰寒剌骨的水中，不一会儿藕白的手很快就冻得通红。母亲很爱洁净，下雪天也从不积压脏衣服，洗衣自然比别人勤些，在刺骨的冷水中常常冻得脸都泛红，浑身颤抖。洗完的衣服凉在竹竿上，很快就冻得牛皮一样僵硬。尽管这样，小孩子不怕冷。大人在池塘边洗衣服，我们就凑热闹般跟到池塘边玩耍。池塘的冰结得厚，且光滑，就像一面硕大的镜子。我们先是各自捡拾一些薄薄的小瓦片，往冰面上掷滑，比赛看谁的滑溜得远，取胜的就有份自豪和神气感。玩腻之后，又走到塘边，各自敲下一块厚厚的冰块，握在手中用一个小竹筒对着冰块中心吹热气，冰块很快融开一个小洞，然后用一根细带子穿着，像提着一个洁白的玉块一样的高兴地把玩。

那时的农人只有到了大雪天才能真正的闲下来。男人们相比要清闲些，常常几个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火堆旁，漫无边际的闲侃着。烧火取暖的柴蔸都是平时准备的，没有干透的会烧得烟雾弥漫，熏得人眼泪直流。但这不会影响到烤火人的闲聊的兴趣。小孩子们到了火堆旁就不得自在了，有的挑选几个小巧的红薯壅入炭火内煨烤，也有的将浑圆的黄豆也放入大火里煨。黄豆见了旺火，经不住那份炽烤，待不了几分钟，就啸啸的爆裂开来，从火堆里跳将出来，东一粒西一粒的，接二连三地跳得到处都是，就像有意逗我们玩乐一样。往火堆外跳蹦的黄豆，在飞蹦的过程中也把诱人香味散发在小屋内，诱得我们乐此不疲的捡拾，享受那浓郁的香味，心里说不出有多么的快乐开心。

母亲永远也是闲不住的人，大雪天除要洗衣做饭外，还要喂猪饲鸡。忙完了这些，她就会端着人笸箩，坐在火堆旁，不是给小孩缝补衣服，就是纳鞋底做布鞋。笸箩里放着布头，剪刀，纽扣，丝线，麻绳等物件。特别惹人上眼的是五色丝线、纽扣，鲜艳夺目，那是母亲平时从货郎担上换来的。那时钱紧，过日子精打细算的母亲，则是能省则省，这些缝补必不可少的物件，她都尽量用废旧物品到货郎处换取，省下一些钱，让贫困的日子也过得多姿多彩。

大雪天，吃饭是极简单的，菜肴品种单一，无非是萝卜白菜和平时晒的一点干菜、腌菜，米饭也是红薯和的，薯多米少。但在母亲的烹制下，我们仍吃得津津有味，感到雪天虽然冷，内心却热乎乎的。在这样有趣而充实的下雪天里，我们总希望大雪能多下几天，让我们在清闲的时光里，享受自然带来的乐趣，和融融的天伦之乐。

如今，冬天鲜有大雪的浩然登场，也看不到白茫茫的能净化心灵的洁净世界，我们只有用回忆来弥补缺憾，用回首来体会人生。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96393/